64 生老病死

花對玉坐在石階上, 冷漠又諷刺地看着容不漁, 淡淡道:“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容不漁灰色的眸子無悲無喜地看向她。

“生老病死,像是蝼蟻一樣茍活在這世間。”花對玉媚笑起來,一雙勾人的眸子恍如一把鋒利的刀刃, 令人遍體生寒, “就算他還活着, 又能陪你多久呢?”

容不漁緩慢朝着她走來。

花對玉有恃無恐, 在她的符陣中,無人能傷害到自己。

“修士生命成百上千年,而凡人再怎麽活也不過百載,你為了這樣一個廢物甘心将自己變成萬人唾罵的罪人, 容不漁, 到底是你瘋了, 還是我們瘋了?”

容不漁終于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突然輕聲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花對玉輕輕擡眸。

“……不準妄議我師父。”

周圍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以容不漁為中心,這龐大的夢境開始從內而外的崩塌成灰燼,緩慢朝着四周飛散而去。

只是一剎那,夢, 再次破了。

花對玉臉色終于再次變了,她衣袍上的符咒再次化為蝴蝶般飛湧而出,在周遭化為一道白蝶的屏障遮住自己的身體。

容不漁停也未停,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她的脖子伸出手。

白鶴尖嘯着從容不漁衣袍上飛出, 眸子一片猩紅,那飛舞而來的白蝶既不消散也不破碎,竟然被它尖喙一啄,生生撕成一條條吞了下去。

容不漁破開白蝶屏障,将花對玉的脖子一把抓在了手中。

“你們怎麽說我都行,為什麽連我師父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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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不漁滿臉冷漠,只有灰色眸瞳仿佛蒙了一層血腥之氣,詭異得令人心寒,他身上殺意好不掩飾,花對玉還是頭一回見過這般濃烈的殺意,連掙紮都不能。

“你們覺得我錯了,那我這條命給你,只有我師父……他從來都不欠你們的……”

他的手一點點的用力,眸子微微張大,明明是他在殺人,臉上卻全是絕望和懼怕之色。

容不漁只覺得耳畔一陣陣嗡鳴,那些诋毀夙有商的話像是惡鬼一般在他耳畔纏繞,宛如跗骨之蛆無論如何都擺脫不得。

“你當年為了一個廢物,就這樣甘心将自己毀了。”

“他到底算什麽東西,配你這般搏命嗎?”

“你為了這樣一個廢物甘心将自己變成萬人唾罵的罪人……”

“他只會坑蒙拐騙,做那些上不得排面的小玩意,你喚他師父?呵,他能教你什麽?”

“你說那個凡人啊,哈哈哈只是一劍就能将他害死,那他也太不經打了吧?”

“……”

容不漁歪歪頭,面無表情看着臉色鐵青的花對玉,喃喃道:“只要将你們所有人都殺了,就不會有人诋毀我師父了。”

花對玉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嘶聲道:“就憑現在的你,能殺的了我嗎?”

容不漁再次用了些力氣,花對玉脖頸已經一陣淤青。

“是。”容不漁看似冷靜地喃喃道,“就算毀了你的軀體,你的金丹依然還在,那樣就算不得死。”

容不漁仿佛在喃喃自語着,他緩慢松開握着花對玉脖子的手,細長慘白的手指輕輕攤開,掌心朝上緩慢釋放出一道靈力。

容不漁輕聲道:“玉樓春。”

靈力宛如離弦的箭立刻飛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被困在玲琅閣的玉樓春突然劇烈顫動了起來,只是一瞬間便破開了困住它的陣法和鎖鏈,而後直直破開玲琅閣的塔頂,好似一道流光飛竄到了天空。

只是一剎那,容不漁手中已經握住了那般流光溢彩的長劍。

“禾沉當年指導我劍法時,總是問我……”

你會殺人了嗎?

禾沉的劍法太過淩厲,招招取人性命,一點多餘累贅的招式都沒有。

當時容不漁膽小如鼠,被容陵寵着養大未見過多少風雨,十分不喜禾沉這樣問他。

而現在……

他冷漠地看着花對玉:“當年我第一個殺的人,是花泠。”

花對玉臉色大變,嘶聲道:“容、不、漁!”

容不漁不為所動:“第二個便是祭臺上的那個鬼厭,花對玉,你想變成第三個嗎?”

花對玉雙眸發紅,狠厲而狂亂地看着他,已沒有了之前的游刃有餘和令人神魂颠倒的魅惑,她抖着手将腰間長軟劍抽出,眼睛眨也不眨朝着容不漁劈下。

玉樓春重新回到主人手裏,正興奮得劍身顫抖,感應到靈力襲來險些控制不住地主動飛出去。

锵的一聲,花對玉手腕上的劍柄握不住,直直被撞飛了出去。

容不漁緊緊握着玉樓春的劍柄,冷漠看着花對玉。

花對玉對幾乎到了眼前的劍刃沒有絲毫的畏懼,她抖着手握住了玉樓春的劍刃,鮮血順着她的指縫一點點往下滴,她卻不知道疼似的握得死緊。

“當年我姐姐真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種人……”花對玉的聲音幾乎是從唇縫中一個一個迸出來的,帶着幾乎毀天滅地的仇恨,“你就該和你那個沒用的師父一起……”

他還沒說完,容不漁瞳孔微張,憤恨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握着玉樓春狠狠往下按。

血光在眼前迸開。

容不漁幾乎狂亂地看着眼前層層血霧,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輕輕從背後抱住了自己。

“哥……”

容不漁渾身一僵,似乎有些茫然地愣了半天,眸中殺意才恍如潮水似的退去。

九重葛緊緊抱着他的腰,連貼着他的後背,輕聲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容不漁怔然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要如何動作。

許是察覺到容不漁身上的殺意已經收斂了大半,九重葛壯着膽子伸出手去,輕輕搭在容不漁崩得死緊的手腕上。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容不漁一個激動将玉樓春往下按把花對玉的脖子給斬斷了。

九重葛嘗試着将容不漁的手腕握住,一邊小聲地安撫道:“把你的手給我,別怕。”

容不漁頭腦中一片空白,他似乎忘記了自己方才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只是覺得身後的氣息讓他十分心安依賴,愣了半天才跟着九重葛将手緩慢地松開。

玉樓春沒了主人靈力,哐的落了地,被九重葛腳尖一踢,勾着劍柄往後一踹,直直插在了牆壁上,動彈不得了。

九重葛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他将容不漁顫抖的手握在掌心中,将他攬在懷中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

容不漁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動作,眼眸微微張大,不知何時已滿臉淚痕。

花對玉一雙手上全部都是血,她管也沒管,扶着牆緩慢站起來,瞧見九重葛那般擔憂的模樣,冷笑道:“你不該喚回他的神智來。”

九重葛将容不漁幾乎軟成一灘水的身體輕柔抱在懷裏,聞言擡頭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他極少被這般激怒,說不定他殺了我便會被自己的戾氣同化為鬼厭。”花對玉厭惡地看着九重葛,“他成了鬼厭,你就不必被禾沉當成祭品送上五華祭壇,你明知道這個,竟然還敢救他?你當真為了他不要命?”

九重葛眸子冷漠,輕輕啓唇,道:“滾。”

花對玉道:“你會後悔的。”

九重葛不再看他,将閉眸的容不漁緊緊擁着,低聲哄着什麽。

花對玉厭惡地瞥了他們一眼,剛想要離開時,一把刀突然橫在了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刀鋒貼着皮膚,将脖頸處不自覺地激得一陣酸麻。

宮遺音不知何時,大刀闊斧半蹲在窗棂上,握着手中長刀,輕輕一笑:“小美人,來就來了,這麽着急走做什麽?”

花對玉神色一寒,不顧那刀鋒的冰冷,冷漠回身,對上宮遺音那張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是何人?”

宮遺音将刀刃往下輕輕一壓,淡淡道:“別亂動啊,我可不是那些男人會對你手下留情,若是一不小心斬斷了你這纖細的脖子,我可不賠。”

刀刃鋒利,将花對玉的脖子壓出一道微弱的血痕來。

“你想要讓容不漁以殺入道,竟然甘願付出自己的性命?”宮遺音啧啧道,“這些年我手上可是沾了不少人命,就算扭斷了你的脖子,也斷不會淪為那什麽勞什子的鬼厭,美人,你長得這麽美,不會是那種胸大無腦的花瓶吧?”

花對玉:“……”

花對玉面無表情看着她:“你以為殺了我,你們能走出泠南?”

宮遺音道:“那有什麽難啊,來擋我的人,殺了了事,沒什麽難的吧。”

花對玉:“……”

九重葛聽到花對玉的聲音就覺得厭煩,不耐煩地道:“讓她滾。”

就在此時,門突然被人輕輕敲了兩下,逐鹿推門而入。

宮遺音淡淡挑眉:“真的要放她走?不怕放虎歸山?”

九重葛道:“嗯。”

宮遺音剛要放手,臉色蒼白的逐鹿卻道:“不能放她走。”

九重葛和宮遺音雙雙擡頭看他。

逐鹿道:“她或許能将吾友的內丹和二七漁的心髒分開,所以,放她不得。”

宮遺音一皺眉:“什麽玩意?”

九重葛已經對逐鹿胡亂拼人名字的說話方式習慣了,他仔細想了想,才道:“對,那先把她困住。”

花對玉冷漠看着他:“就憑你們?”

九重葛極其不耐煩地直接一揮手,玉樓春受他指引立刻飛竄到了花對玉面前,化為一道道鋒利的無形風刃圍繞再她面前,帶起的一縷風刃将她長發吹起一縷,轉瞬被攪成了細微的灰燼。

花對玉:“你……”

九重葛看也不看他,道:“她渾身都有符咒,當心些,逐鹿,把她身上的衣服脫了。”

逐鹿滿臉茫然:“啊?”

九重葛有些不耐煩:“讓你脫你就脫,你們靈獸應該不計較什麽男女有別吧,難不成你還想讓宮遺音去脫啊?”

逐鹿:“……”

宮遺音眉頭緊皺,越聽這話越覺得不對勁。

九重葛愣了一下,突然道:“哦對,阿姐好像是個女人。”

宮遺音:“……”

老娘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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