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慌不擇路
容不漁力氣用盡, 沒怎麽掙紮地靠在九重葛懷裏沉默半天, 才開口道:“九兒,哥教你寫個字吧。”
九重葛:“什麽字啊?”
“死。”容不漁面無表情, “我看你好像不會寫這個字。”
九重葛:“……”
九重葛不敢再說話了。
容不漁渾身乏力,感覺九重葛懷裏比床舒服, 索性靠着不走了。
他閉眸休息了一會, 才道:“問你話呢, 你方才去哪裏了?”
九重葛正在盯着他發間的引魂鈴看, 似乎是瞧出來了上面雲信燈的殘餘靈力, 眸光有些陰沉, 不過容不漁一開口, 他眼中陰郁之色瞬間退去, 又變回平日裏那無辜的稚子模樣。
“出去買了些東西,”他說着, 從袖子裏掏出來幾本嶄新的書,彎着眸子道, “才剛買回來,沒看呢。”
容不漁瞥了一眼:“話本?”
九重葛點頭,道:“逐鹿說這個能哄人睡覺的, 我念給你聽?”
容不漁賴叽叽道:“你把遺夢珠還給我就可以了。”
他正要從九重葛懷裏起身,九重葛忙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小聲撒嬌:“別啦,遺夢珠很容易傷到神識,那種東西還是少用為好, 你睡不着我就給你唱小曲呀。”
容不漁笑了:“你還會唱小曲?”
“我可會唱了。”
容不漁饒有興致道:“唱一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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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葛興致勃勃地唱了一句。
容不漁沉默半天,伸手翻了翻他手上的話本,道:“你還是念這個吧。”
九重葛沒聽出來容不漁語氣中的嫌棄,很聽話地掀開了書,一板一眼念了起來。
他去了買話本的小攤随意問了句“我要所有關于斷袖的話本”,小販滿臉同情地看着他,手下卻沒停下,認真地挑選起書來。
九重葛在小販“這麽好看的男人竟然是個斷袖真是世風日下啧啧啧”的注視下,不明所以地抱着書離開了。
九重葛當着容不漁的面,從斷袖念到分桃,面容肅然,語氣端正,像是在讀什麽三界和平友好約定條章,正直的簡直不像話。
容不漁本來是想聽點枯燥的東西入睡,但是越聽越覺得奇怪,他忍無可忍地張開眼睛,便直直對上了九重葛手上的一張滿頁的……
圖。
極其露骨,不堪入目。
容不漁:“……”
九重葛也見到了,頓時沒眼看似的斜眼“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麽?”
容不漁一言難盡地将一旁的書胡亂翻了翻,發現竟然全都是關于斷袖的,若是放在平常,他定是會勃然大怒讓其滾的,但是一擡頭對上九重葛十分無辜的眼神,容不漁心中的火氣竟然半分都燒不起來了。
容不漁擡手揉了揉眉心,将九重葛手中的話本一把奪了過來,冷淡道:“沒收了。”
九重葛有些詫異:“哥你竟然喜歡這樣的?”
容不漁:“……”
九重葛的手還指在沒阖上的那張不堪入目的圖上。
容不漁額頭青筋輕輕跳動,想發脾氣都不知道要如何發,他将九重葛推開:“你管我,起開,硌死我了。”
明明方才他還靠的十分舒服,現在又突然變臉嫌棄硌得慌了。
九重葛只好坐了起來。
容不漁輕輕彈了個響指,一旁窗戶動了動,白窮突然跳上窗棂,朝着容不漁喵喵地叫。
“過來,給你個東西玩。”
白窮立刻撲閃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飛過去。
容不漁将方才沒收的有辱斯文的話本随手扔在了角落中,道:“撕着玩兒去。”
白窮在空中眼睛看了看角落,又看了看容不漁,直到容不漁點頭,它才“喵嗚”一聲撲上去,歡天喜地地撕起話本玩來了。
話本化為片片雪花堆在角落中,九重葛有些心疼:“我還沒看完呢。”
容不漁說:“想寫字嗎?”
九重葛:“……”
九重葛有些委屈:“我又做錯了?”
容不漁原本一直直到九重葛十分不懂人情世故,但是卻從來不知道他能不懂到這個地步,斷袖都不知道是什麽,就連看到春宮圖還要天真地問“這是什麽”。
他還說自己都二十四了,若是說十六容不漁都肯信。
想到這個,容不漁将其他心思都抛開,擡起頭問道:“你之前又騙我。”
九重葛連忙擺手:“沒、沒有的,我不敢說謊騙你的。”
容不漁道:“你之前對我說你是鬼厭,但是我問了禾沉,他說你是在十六歲那年才變成鬼厭的,這不是騙我,是什麽?”
九重葛道:“可是我也沒說我自小便是鬼厭啊。”
容不漁:“……”
好像……也是。
九重葛伸手輕輕将容不漁披散在肩上的頭發理了理,想要偷偷地去将那引魂鈴給解下來,卻被容不漁一把抓住了手腕。
容不漁繼續道:“那你又是如何變成鬼厭的?以殺入道?還是其他的什麽?”
九重葛道:“我不想騙你,所以我不說。”
容不漁聽到他理直氣壯的樣子,幾乎被氣笑了:“我這麽和你說吧,那個梅印的主人許是根本就不存在的,是有人專門用你将我從清河之境引出來,目的現在我不得而知,但是肯定同你、同五華有關,這事我已經摻和進來了,你還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九重葛眉頭皺了起來。
容不漁淡淡道:“那我可要真的相信禾沉的話,懷疑是不是你要故意引我出來的了。”
九重葛聞言立刻抓住容不漁的手,神色難得有些慌張:“不是這樣的,不是。你信我,你相信我好不好?不要信他們。”
容不漁見他這番模樣,心突然輕微的一陣抽疼,轉瞬即逝,他只當是那劍意的後遺症,沒怎麽放在心上,只好繼續激他:“那你就告訴我,你是如何變成鬼厭的?”
九重葛臉上更加慌亂:“不能說,不能……”
容不漁:“九重葛……”
九重葛猛地松開容不漁的手站了起來,臉上竟然浮現滿滿的驚恐之色,他有些顫抖地往後退了幾步,嘴唇蒼白,喃喃道:“不能……哥,我疼……”
容不漁愣了一下,對上九重葛恐懼絕望的眸子,電光火石間像是想起了什麽,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駭然地看着他。
“你……”
他一開口,九重葛像是被吓到了,又後退了幾步,但是房間這麽小,只是這幾步他的後背就貼在了門檻上。
容不漁瞳孔一縮:“等等……”
九重葛卻沒有再聽他的話,哆嗦着手一把推開門,身形化為一片黑霧驟然消失在原地。
“小九!”
容不漁掙紮着想要去追,但是雙腿無力,險些直接摔下床,還是在旁邊撕書撕得正開心的白窮猛地飛身過來,一把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托住了。
“喵嗚?”
容不漁臉色難看極了,他伸手點了點白窮的額頭,道:“把他找回來。”
白窮茫然地歪歪頭。
“快去。”
白窮見他這副模樣,不敢違抗,忙飛了出去。
容不漁的手有些顫抖,他伸手剛想要去摸頭上的引魂鈴去找禾沉,但是撫了兩下卻摸了個空。
不知何時,九重葛竟然将他頭上的引魂鈴給取掉了。
九重葛從靈器中出來後,慌不擇路地随意尋了個方向狂奔而去,就這樣疾行了半個時辰,他才喘着粗氣在一處荒郊野嶺停了下來。
掌心中的引魂鈴仿佛還殘留着些許溫度,他輕輕靠在枯萎的樹上滑了下來,疲憊地坐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着引魂鈴上面的紋路。
很快,引魂鈴中的雲信燈緩慢地飛了出來,在他面前閃現微微光芒。
九重葛嘴唇慘白,抖着手将一縷靈力試探進去。
再次張開眼睛時,禾沉已經出現在他面前。
九重葛眼中的鬼厭雙瞳已經露出,冷厲地看着禾沉,宛如一只困獸,猙獰兇狠。
“是你告訴他的。”
禾沉道:“他總會知道的。”
“他不會知道!”九重葛厲聲道,“只要他的記憶還在我這裏,他就永遠不可能知道!”
禾沉冷漠地看着他:“我本以為你從我這裏将他的記憶偷走是想要還給他,沒想到你竟然從未動過這個念頭。”
“他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禾沉道:“可是未垣已死多年,他就算在三界翻了個天,都尋不到梅印主人到底是何人。他從清河出來那日,便已經注定了要将卷進這趟渾水來,都到了現在,你竟然還要自欺欺人嗎?”
“道貌岸然……”九重葛已經聽不信他說的話了,有些魔怔似的喃喃着開口,“像你們這些道貌岸然之人,除了利用他就是傷害他,憑什麽他要信你們?”
禾沉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皺眉道:“小九?”
九重葛朝着禾沉緩慢張開手,有些分不清身處何處,聲音冷得令人發憷:“我早該以殺入道的,只要那時将你們所有人都殺了,他就不會吃那麽多苦,你們……”
“全都該死。”
在雲信燈中,僅僅只是一縷神識,竟然将兩人周遭平靜無波的水面激蕩出一陣陣浪花翻滾的漣漪,朝着不遠處蕩漾開來。
寒風拔地而起,将九重葛披散在身後的長發吹得張牙舞爪。
禾沉冷冷看着他,直接擡手一道靈力直直擊出去,将九重葛整個人身上的氣勢包裹在一個結界中。
只是下一瞬,那結界竟然直接炸裂開來,靈力像是雪花似的,一點點落在水面上,細小的漣漪蕩漾開來,密密麻麻。
禾沉正要再次出手,九重葛就像是被什麽強行打斷了一般,身形明明滅滅幾下,立刻化為一捧水落在了水面上。
很快,花對玉的神識入了雲信燈。
“運氣真好。”花對玉嬌笑道,“他不知為何突然走火入魔,正好被我捉到了。”
禾沉眉頭緊皺着:“他現在如何?”
花對玉圍着禾沉轉了兩圈,笑靥如花:“放心吧,就算他丢了半條命,也能活着到五華祭壇了。”
“只要你将祭壇法陣準備好,這末行之日便很快會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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