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回

我和汪岚都認為人的心要挽救回來是天大的難事,

四面八方地使盡全力也往往很難撬動它挪個窩,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們的額頭的汗水已經幹了又幹,認定這是一道無解的題。

世界上無解的題很多吧,

有些過了千百年,等到後人來放個支點和杠杆就搞定了,

但這道卻是永遠無解的題。

從4S店裏重新回到我身邊的坐騎換了一張新的前臉,那副猶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的“完好如初”,仿佛反悔般要否決我記憶裏與它有關的畫面。而車庫的立柱也已經被粉刷一新,不愧是一平方米要收取八塊八毛的高端物業,工作效率飓風似的快速。我站在這根比以往更加光潔的柱子前,脫下手套,用右手的食指端一抹,一小塊尚且新鮮的粉末就在上面老老實實地招認了。啊,果然,掩蓋得再深,那依然是确實發生過的事——我像個重回犯罪現場的偵探,這裏的蛛絲馬跡只激發出了內心更深的興奮,再動一動鼻子,也許連當時分布在空氣中煩亂而焦躁的氣味都能重新聞到吧。于是,偵探,加害者,被害者,我似乎是帶着多重身份,再訪這個現場。而不管是誰,無論表面上有多麽不屑一顧,本質中還是難逃對dramaqueen的向往,因為我一顆顆在皮膚上站起的疙瘩,大概就是竭力掩飾自己此刻有多麽得意的後遺症。

所以也沒有多少害怕了,當回到樓上的辦公室裏,汪岚沖我一招手時,我迎向她的每一步都額外地擡着膝蓋,仿佛有一個悄然的下行的臺階。我在巨大的得意中把自己默許在了高處。

兩三句聊完工作,汪岚伸展着手臂:“累壞了。”

“又加班了?之前的報表有問題嗎?”

“嗯。”

“唷,誰的年終獎要蒸發了?不過,幹嗎事事親恭呢,不是手下牛馬一群嘛。”

“一群黑毛和牛與赤兔馬,比我還難伺候。”

“呵,農場主裏你人品最好了。”我與她玩笑地閑扯,卻在每個句尾上都翹着按也按不下去的笑容,“所以,弄完了?”

“差不多了。”

“噢,今晚一起吃飯嗎。”越來越昂揚起來的快樂沒準與挑釁無異了吧。

“诶?”

“想吃點好的呀。”汪岚自然不知道,我津津有味聚焦在她臉上的視線裏,蘊含了累積數日的近乎“資本”的東西。她在我看來徹底的一無所知和蒙在鼓裏,讓我忍不住假惺惺地幾乎想要憐恤她,“我請你啦。這頓。”

“幹什麽,還請我客。”

“沒幹什麽,請你吃飯有什麽不行。”我舔舔嘴角,好像那裏幹澀着我的無恥之心。

“不過今晚……”汪岚想了想,“啊今晚不行,我有事,跑不開。要不改天?”

“也行,看你方便,然後我們就去好好吃一頓。”

本來嘛,我有足夠的理由去發表一個炫耀性的宣言。就好比一個赤貧在突然得到天降的巨款後,料是他有一顆再冷靜不過低調不過的心,克制了一路,也會難以自制地在盡頭的甜品店裏買下他們所有的切片蛋糕吧。而汪岚就是我第二天能夠找到的唯一抒發窗口。

我好像懷着迫不及待要将她的店鋪席卷一空的期待。一整天的閑暇裏,關于這份臆想的沖動都在不斷填塞我的大腦,那遲遲不退的高溫升華了我的聲音,以至于接起下一個電話時,我的嗓門罕見地活潑喜悅:

“喂?是哪位?”

“……”對方被我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吧,有一秒沒有反應,等到再度開口時,他也顯得很寬慰,“哦,是我。老白。”

和“是我”組合在一起的稱謂太突兀,我面對手機屏上一串“無法顯示來電號碼”還在迷迷糊糊,但記憶漸漸複蘇,像播放快進時的一株植物:“啊……哦……哦是你,你好……诶?”

“我今天晚上的飛機就回來了。”

回來,從哪裏回來,不得不承認,我把辛德勒的一切早就完全忘得幹幹淨淨,但我必須保持一些類似冷淡的禮貌:“是嗎?要回來了?”

“嗯,不過飛十一個小時後,要到也是明天淩晨了。”

所以呢?我在不由自主地皺着眉頭:“真是挺辛苦的。”

“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

“诶?”

“沒空嗎?”

“啊……”事已至此,我總該想起來,的确是,在我的生活裏,還存在着一位這樣的相親對象,他早早地通過了我父母的認可,并且也一度被我沉默地接受了的角色。我感覺額頭開始微妙地發熱:“明晚不一定……最近挺忙的。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大概走了兩個月,想回來後見見你。如果很忙,那就再改時間好了。”辛德勒說得平靜,但我還是聽見唯唯諾諾做着答複的自己,是那份巨大的心虛,讓一顆石頭落下半天也觸不到地面。

“真不好意思……”

可是辛德勒冷不防扔了一招撒手锏出來:“我前面沒說實話——其實是給你父母都帶了點東西,本來偷懶想讓你幫忙轉交,那要不我直接送過去?就上次短信裏和你提到過的,別擔心,都是小禮物,不是什麽古埃及的方尖碑那種呵。”

我腦袋嗡嗡響:“啊,诶?……”到後來字字句句說得咬牙切齒,“要不,我還是抽個時間過來吧。”

如果讓老媽接觸這個久違了的“未來女婿”,我無法想象那會是一個多麽失控的場面,搞不好她就擺個我的照片在桌上,然後要辛德勒和二維的我先拜個堂成親。誰知道呢,對于“逼婚”二字,我永遠不敢去設想它的可能性到底會突破到何種程度。

挂了電話,終于從昨晚開始一直緊緊地,把我像動蕩的電車中的手柄一般緊緊地抓着的激動的情緒,開始急速地消退。我茫然地站起來環顧四周,好像已經停止在一個沒有預料的車站上。

呼吸,冷靜,這不是什麽難事。去和辛德勒見一面,完完全全地拒絕他,跟他說對不起,然後回來,馱着荊條去見老媽負罪,聽她一頓捶胸頓足控訴我如何糟糕後,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頂多損失掉幾分聽力而已。

但在那之前我要先打個電話回家,我要先做一下鋪墊:“那個,白先生剛剛聯系了我啊。說他明天就回國了。”

“白先生?哪個白先生?”

“要命啊!你連他都能忘記?!我還以為你寧可忘了我是誰,忘了李秉憲是誰,張東健是誰,也不會把這位貴人給忘了呢!”

“什麽啊,我真的反應不出來啊。”

“……他不是你給我介紹的嗎?介紹人做成你這樣,社會要暴亂的。”

“哦?!哦!是嗎!啊,‘白先生’啊。”老媽的語氣猶如給喜羊羊配音,“這次出差真夠長的,終于回來了哦?”

“對了,他要送你們的東西,不要了行不行啊。”當然我必須先就此好好質問她一番,“他還不算我們家什麽人,這樣多難看啊。”

“什麽?他要帶什麽東西過來?”

“我哪知道。哦對了,還不是你前面和別人說自己喜歡巧克力之類,搞得他上心了。”

“噢,那好呀。”

“……好什麽呀!不收行不行啊。”

“至于嗎,白先生不過是客氣客氣吧,拒絕掉才是沒有禮貌的表現,我可不想他為這個在将來記恨丈母娘。”

“丈母娘你個頭!除非下輩子吧……我馬上就要跟他一刀兩斷!”這種話現在說出來,也許對住在我家那棟樓裏的十幾戶鄰居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類似瓦斯爆炸的傷害,所以出于人道主義我也要先忍:“懶得跟你說了……反正你別給我添麻煩了!下次不會再收的!”好吧,看來之後光是負荊大概難以為我洗去積累的罪惡,我不僅要背負荊棘,還要再雇一個大漢在上面表演鐵錘砸磚。

但一切都沒有關系啊,現在的我既不覺得需要硬着頭皮,也不會有一絲打退堂鼓的猶豫。只要讓我回到之前的夜晚,回到昨天晚上後,往後一切都仿佛有了一個預設的HAPPYENDING,板上釘釘地告訴了我哪怕經歷一些挫折和考驗,它們也只會如同飒飒的雪片,把這條路襯得更加美麗而已。

昨晚我的房間裏沒有雪,但仍然有帶着同樣密度和重量的——一會兒是言辭,一會兒是音樂,一會兒又是圖像,一會兒又是溫度,一會兒又是觸覺——總之他們在每一個感官上奴役了我。

我把自己全副交給它們後,就可以用僅剩的,類似魂靈般的核去一遍遍對馬賽确認,我要他告訴我。

“我喜歡你。”

無論他說第五次第六次,我繼續回答:“嗯。不夠。”

直到他笑在我臉上:“怎麽不夠。”

于是我也終于笑了起來。

所以沒什麽需要顧慮的,害怕的,我甚至可以拍着胸口對自己保證,對老媽老爸保證,對全天下關心我不關心我知道我是誰壓根不知道我是誰的人保證。我在戀愛裏,不管是如何開始,也暫且不說未來它究竟會不會圓滿,但至少此時此刻,我被肯定了,被保護着,被認可在戀愛裏。

而只要一想到這個念頭,如同冬天裏把一雙凍僵的腳放進熱水盆——這是最接近我記憶裏,帶給我“活過來了”一般體驗的事物了。那會兒我還真沒考慮過,再熱的水也會有變冷的可能。

廈門的項目進展到了正式的前期調研,這回輪到對方飛過來和汪岚等人面洽。因此我很快在走廊上被靜電打了手指似的突然一怔,從擦肩而過的人那派走姿上,認出了汪岚的前男友。

其實沒有和汪岚的前男友直接碰面過。那短促一面裏引發的忐忑源自某天在汪岚家看DVD時,她不小心拿錯了光盤,在電視上放出了用來剪輯成婚禮視頻的素材影像。汪岚似乎是在意識到錯誤的剎那就選擇了放棄,她放棄驚慌,放棄尴尬,放棄重溫一次的感傷,朝我比了個“damn”的手勢,反而是她主動問:“要看嗎?”

換我僵在地板上:“……能看的?”

“能看的。”她也盤腿坐了下來,“至少能看看我當年的樣子。還不錯吧?”

“還挺不錯的……”她那會兒的頭發長點,是年輕女性流行的及肩,離得靠氣度駕馭才能相得益彰的過耳長度還有一段距離。說稚嫩一點好,還是說天真一點好,青澀一點好呢,我好像在看一株筆挺而美麗的樹木剛過碗口粗的當年。難怪影像裏的光線都偏愛着她,勾勒着帶着融融光帶的弧線,臉頰上,肩膀上,手腕上。

我剛要真誠地贊美她幾句,畫面裏帶過一個男人的樣子。差不多是我頭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至少第一眼看來離“醜角”的名頭很遠,與之相反,“正直”和“溫柔”幾乎由內在品質外露到了可見的地步。終于我恍然中能夠理解,為什麽連汪岚也能有被蒙蔽的時候。我們大家都有一塊盲區的存在,從眼球通到心髒,還真有人能夠找到這塊隐秘的區域,從此他只把想讓你看見的給你看,不想讓你看見的在盲區裏,挖了一個可以穿越整個地球的洞口。

“老天瞎了眼啊,這副長相拿去給随便哪個勞動模範不好嗎?”

“我同意。就是打從他開始,往後我對美男子都很難提起興趣,現在堅信不疑他們回頭就在小區虐貓,或者專門堵孤老家的廁所。”汪岚和我頭點在一個節奏裏。

“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蛇皮袋。”

我們用對話把空間補得很滿,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彼此的意識都盡量從視頻上剝離出一點,多了點時間調侃大笑,弄得直不起腰,就少了點時間去溫故畫面中糟心的歷史——汪岚讓王博潭一橫手抱成童話裏的公主,她設了四分的防可還有六分的不設防,因此尖叫和笑聲裏驚喜是完美的,沒有被驚喜完全破壞的姣好的容貌也是完美的。她伸手去揉王博潭的頭發,揉成一只似乎永遠不會對你變心的玩具熊。

好東西一旦馊壞,帶來的寒意果然比什麽都瘆人。

“以後必須找個又醜又老,身高不過160的才行。”

“頭發濃密行不行?”

“當然不行,不求全禿麽,半禿最完美。那被風一吹,兩三根最長的毛發在盆地邊緣迎風的樣子,好迷人是不是。”

“沒有體臭行不行?”

“怎麽能行?!最好能把我熏得半暈,一天上班後的勞累瞬間就忘卻了呢。”

“對牙齒有要求嗎?”

“有牙垢,缺兩顆漏風的話更加分。講話嘶嘶嘶嘶,自帶回音效果啊!”

“遇到這樣的男人,一定要嫁。”

“不嫁不是人。”

但這也是發生在馬賽入職前的胡言亂語了。我和汪岚都認為人的心要挽救回來是天大的難事,四面八方地使盡全力也往往很難撬動它挪個窩,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們的額頭的汗水已經幹了又幹,認定這是一道無解的題。世界上無解的題很多吧,有些過了千百年,等到後人來放個支點和杠杆就搞定了,但這道卻是永遠無解的題。

因而等我想起那個背影有不大不小的可能來自汪岚當年的盲區,可是等我加快腳步想追上去看個究竟時,已經沒有了目标。

“汪經理等下要出去嗎?”在衛生間裏遇到汪岚的助理時,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對,對方有個樣本工廠,汪經理下午會過去看。”

“在哪裏?”

“具體路名我忘了,但是挺遠的。”

我想了想:“汪經理應該不會就自己一個人去吧。”

“诶?”助理對這個提問疑窦叢生,“肯定不會啊。怎麽了嗎?”

“……沒,當然沒,就随便問問……”我還沒來得及找機會跟汪岚說明,從一條帶着誤差的短信開始順敘還是倒敘呢?幾天來內心的腹稿打了千百遍,換算成長篇小說估計已經出版到第五冊了。可每次剛擠出一丁點兒勇氣,又被我趨近真空的不安回收了進去,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我的拖延症在這件事上得到最淋漓盡致的體現。

沒過多久馬賽發來消息彙報着自己“今天會去外面看個工廠,大概九點多才能回來,到結束了打你電話”。他好像能夠探知我杯弓蛇影的心思了,用“不要擔心”四個字做了收尾。我果然讓它們安撫得一瞬乖巧了,兩腳在地上走的是直線,卻在想象裏拼命地轉圈。

入夜我等在客廳裏,隔幾分鐘看一眼時間。一盤豆腐幹吃得心不在焉,站站坐坐自己在房間裏演獨角戲。好容易手機有了體貼的回報,第一條還是辛德勒,告訴我他已經登機了。這讓我不由得自慚,對方都把情況交代到這份上了,我連最簡單的“一路順風”四個字都說不出口。

很快第二條短信殺了進來。我還來不及看,第三條和第四條是直接用語音通知了我。一旦從文字變成聲音,什麽都沒了回旋的餘地,好像一個完成了進化的怪物,軀幹的任何一處都真實無誤。兩個同事口音不同但語氣相同地告訴我關于這個怪物的事。我放下手機,在沙發上找衣服褲子,毛衣套上後都沒立刻察覺前後是對調的,脖子讓原本該屬于後頸的高度勒得發憋,我那時只認為是自己本來就喉嚨發憋。沖出門時想起沒帶鑰匙,鑰匙在哪裏,我兩腳朝擺在四面的梳妝臺,茶幾,電視櫃和餐桌轉了連續幾個九十度,到最後頭也暈了,耳朵裏嗡嗡響,才從自己幹澀的手心裏聽見它們大概喊了許久的“在這裏”。

差不多就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等我從路邊坐上出租車,不顧駕駛員的一臉莫名,把後排的玻璃徹底搖了下來,讓三九嚴寒天裏的冷風對我進行沿路的拷問。

就在我沖到派出所大門的燈光下,隔着樓前的小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在正前方的房間裏,正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随着我逐漸接近,自然看得越清楚。

副總經理在此刻打來給我的電話,他說自己現在在醫院看望傷者,王先生沒什麽問題,可他的秘書還在動手術,不幸中的萬幸是生命沒有大礙的,但醫生說脾髒破裂的結果依然很嚴重。他的聲音充滿了可怖的威嚴感,問我:“你現在在派出所?”

“嗯。”

“行吧,等警察那裏有結果了,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嗯。”

“搞什麽東西!”他不出預料地在憤怒中咆哮起來,“簡直匪夷所思!怎麽會出這樣的纰漏?會給公司帶來多大的影響?完全不考慮的嗎?”

“嗯。”

我等在三米外的走廊上。在大多數人的胡思亂想裏,派出所畢竟還是個有距離感的存在,仿佛裏面直接儲存着一把霰彈槍,一條老虎凳,一個狗頭鍘,關着一個火雲邪神,電梯直達地獄十八層,總之一句話,靠近即死。盡管這個社會早已日趨淪落,晚上八點後有樓上的丈夫對老婆施暴,晚上八點前有老虎機在樓下誘拐未成年人的零花錢,而把我三十年人生裏丢過的錢包全部加在一起,說不定早已足夠買下一打按摩浴缸了,可生平第一次踏足派出所,一點點地我發覺原來它還是非常普通。幾間辦公室、電腦、辦公桌,做筆錄的警察長了一張停留在大學第三年被籃球砸中面部時的臉,手邊攤着一個記事本,此外還有三四名我的公司同事,總共不到十個人,卻把小小的空間站出了地位區分,有的一眼就能看出是站着證人會站的位置和姿勢,有的一眼看出是坐的嫌疑人該坐的位置和坐姿,被輕微卻一致地抵觸了的中間的位置和姿勢。他臉色好像還很坦然,反而把其他人都襯出徹底的蒼白來。

這份蒼白裏有汪岚一份。

她垂着臉坐在一張凳子上,在周圍全是大男人的環境裏,她的瘦弱也顯出額外的美。她一手托着臉,另一只手——

我看見汪岚仰起了臉,然後她舉起另一只手,下一秒,屋子中央的她抓住了另一個屋子中央,臉色坦然的馬賽,她抓着他的手腕。這個流暢的動作讓前因後果都剎那歸位于了合情合理。

“啊。”這是我唯一能夠發出的聲音。拿着一個杯子走到水池邊,手一滑它打碎了的時候會發出的聲音。有時想抄一條近路,卻在拐彎後發現前方是死胡同時會發出的聲音。養了很久的植物,發覺它爛了根,只有葉片部分假裝還存活着時,會發出的聲音。算了一道過程繁雜的題目,信心滿滿卻依舊被判定答案是錯的時,會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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