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霍江佑知道，一般老式飛船的副艙都是裝貨物的。

不出所料，他們走進的正是貨艙，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金屬箱子。

本來霍江佑想從裏面找到一些東西，但是在翻了幾個箱子後他發現裏面都是空的。

這讓他有些意外。

在副艙裏一無所獲，他們繼續沿着天蜀部落流傳下來的路線向飛船的後部走去，來到副艙和飛船主體相通的門外。

門是關閉着的，像一堵灰色的牆，橫在他們面前。

“你就是從這裏進去的？”霍江佑問紀锴陽。

“是的，傳說裏說只要把手放在門旁邊的那個方塊上就可以進去。”

生物電磁感應門嗎？

即使是這樣，現在還有電力來驅動麽？

霍江佑伸手在紀锴陽指的方塊上晃了晃，然後他緊張地等着，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們不會走錯路吧？”霍江佑狐疑地看着紀锴陽。

後者也覺得很奇怪。

紀锴陽把火把攥在一只手裏，伸出右手，向方塊貼上去。

他還沒有碰觸到，只聽得喀啦一聲，門向右滑開了。這吓了霍江佑一跳。

“怎麽回事？”兩個人進去後，霍江佑自言自語道，“好像這門會認人似的，而且現在居然還有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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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之後，霍江佑仔細檢查了門的情況，他發現在門內側裝有一個驅動電池，顯然電力就是從這裏發出的，可是他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為什麽門對他的手沒有任何反應。

心裏留存着這個疑問，兩個人繼續向深處走去。

他們面前是一條長到望不到盡頭的黑黝黝的走廊，霍江佑猜測這應該是飛船的底層主通道。

前進的途中經過了幾扇門，但不論是霍江佑還是紀锴陽都打不開。為了不過多浪費力氣，他們沒有再搜尋下去。

霍江佑手腕上的表已經走過了将近二十分鐘，這時他們在主通道上拐了個彎，經過一個環行大廳——像副艙一樣，裏面空蕩蕩的——進入右側的一條圓形通道。

就在進入通道不久，他們發現了一具已經風幹了的屍體。它倒在通道邊，彎着身子，手指摳着喉嚨，死亡的時候應該很痛苦，它頭顱上曾經放射着恐懼目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兩個凹洞。

“這應該就是曾經進入、卻被千瑜神拒絕的人。”紀锴陽指着屍體說。

霍江佑感到一陣寒冷。

他們兩個在那兒停留了一會兒，繼續走下去。

越是向裏面走，他們就越經常能發現死屍。

“你自己進來的時候不害怕嗎？”霍江佑問。

“也害怕，不過害怕也沒有用，想要活着出去就不能被吓倒。”

圓形通道走到了盡頭，他們來到一扇門跟前。

“把火滅掉。”紀锴陽對霍江佑說。

“什麽？！”霍江佑吃驚地叫起來，“你瘋了！我們什麽都看不見！”

但是紀锴陽的語氣裏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必須滅掉火把。”

霍江佑知道紀锴陽的命令是有道理的，就像是他們剛進來時遇到的那扇門一樣，他必須聽他的。

紀锴陽用一塊硬羊皮毯罩在火焰上，不一會兒，火就漸漸熄滅了。

當三只火把都熄滅時，無法穿透的黑暗瞬間将兩個人籠罩。

“你應該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拉住我的手，我帶你往前走。”紀锴陽說。

黑暗中，兩個人的手伸出去，在空氣中相遇，然後手指緊緊地交叉在一起。

忽然，霍江佑驚呼了一聲，聲音在走廊裏回響，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回聲。

“發生什麽了？”紀锴陽問。

“我……我知道我們在什麽地方了？”霍江佑說，聲音顫抖着，幾乎變了調。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紀锴陽執意要熄滅火把了，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他們将粉身碎骨！

他們所在的地方，就是飛船發動機的燃料室頂通道，只要順着裏面的通道再向裏走不久，他們就可以到達飛船的主發動機內部，而那裏面堆積的燃料足以将整座山都炸得無影無蹤。

霍江佑在一瞬間就明白了：這艘古老的飛船能在外太空和大氣層兩種情況下飛行，在制造它的時候并沒有使用當時流行的核動力也沒有像現在所使用的遷躍發動機或者反重力設備，它使用的是可以和氧氣發生反應的高能燃料。而天蜀人所謂的神火，不過就是飛船殘餘的燃料而已。

這種燃料在氧氣中點燃會産生巨大的熱量，特別在坤逆星上氧氣的含量很高，燃燒就會特別猛烈。

健锵二號登陸艙是由反重力推進的，沒有抗高溫設計，所以當荒銀人用神火燒艙體的時候會熔化。

而且，霍江佑也因此找到了天蜀和荒銀兩個部落對神火嚴重依賴的原因：非常簡單，這個星球上沒有煤。地球上的煤是由泥盆紀和石炭紀的龐大植物群沉積形成的，而在坤逆星球上，這個過程剛剛開始，他們至少還需要等上一千萬年，才可以使用這些資源。

一切就是這麽簡單。

“你不進去嗎？”紀锴陽問他。

霍江佑打了一個冷戰。

進入堆滿燃料的發動機裏！

“我去，不過，我有一個禮物給你。”說着，他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熒光棒，熒熒的藍光照亮了一小片空間。

“我早說了不能點火的。”紀锴陽責備地說。

“這不是火，它是冷的。”霍江佑将熒光棒放到紀锴陽手裏，“有了這個，我們将比你所有的先人們都更安全。”

紀锴陽笑了起來。“你說的對。”

取神火的整個過程都是對心髒承受能力的嚴重考驗。

霍江佑很慶幸自己沒有被吓的癱軟在燃料管道裏。他們從通道裏出來後，紀锴陽将那扇隔離門關上。

只有到了這個時候，霍江佑才發覺自己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啊……”他長出了一口氣。

“你好像很害怕？”紀锴陽手裏拎着沉甸甸的裝滿了燃料的皮袋，故意問他。

“我？”霍江佑咧着嘴，就好像吃了什麽很苦的東西一樣，“不、不，我不是害怕。我是擔心你。”

紀锴陽心裏很想大笑出來。

剛才在管道裏，霍江佑不論什麽時候都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胳膊，甚至到了妨礙他的地步。

不過，紀锴陽并不想特別指出這一點。

他只是在嘴角上浮現一絲微笑，說：“我的事情做完了。你可以開始你的計劃了。”

他們重新點起火把，沿着來路向回走，在到達環行大廳後，霍江佑決定向裏側一條沒有人走過的通道前進。

這條通道是傾斜向上的，和他們進來時的通道正相反。

霍江佑希望這條通道能把他們引向飛船的主艙。

越向前走，通道越開闊，兩邊的附屬通道也多了起來，他們經過很多門，大部分無法打開，有很少幾扇門是打開的，霍江佑看到了一間休息室，一間會議室，但是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甚至連能夠說明這艘飛船信息的任何痕跡都沒有。

這讓他更加疑惑了。

最終，他們來到了飛船的主控室。

這是一間有健锵號控制室至少五倍大的正方形空間，正對着門的整面牆是一面巨大的顯示屏，在它前面有好幾排操作板，再後面顯然是指揮者們所使用的控制系統。

霍江佑來到船長坐席旁邊，舉着火把，仔細地檢查座椅：那上面覆蓋了厚厚一層灰塵，也許已經積累了幾百年、幾千年。

霍江佑将灰塵輕輕掃開，不出所料，在一般會刻着飛船名稱的扶手上，幾個古老的字母顯現出來：君主號。

“啊……！”霍江佑情緒激動異常，慘白的額頭淌着汗，聲音仿佛卡在幹澀的喉嚨口說不出來了。

他是對的。

所謂的神、浦昂人，其實就是君主號的成員，他們被這裏落後的土著當成了神。

在宇宙航行年鑒上沒有任何有關這艘神秘飛船的記錄，那麽它是從哪裏來的？

又為什麽會到達坤逆行星？

它當時遇到了什麽事情？

新的問題接踵而至。

霍江佑繼續檢查座椅，發現從它腳下有一條細線，是用金屬絲焊接在地板上的。

如果不是拂走了厚厚的灰塵，很難發現它。

這條顯然沒有任何實際用途的金屬線在地板上蜿蜒前進，一直延伸到了大廳另一頭的通道裏。

霍江佑擡頭看着紀锴陽，後者顯然也明白這條線的意思：它是在引導他們過去。

它要告訴他們什麽呢？

兩個人沿着指示走到那條通道裏，金屬線在地板上拐過幾個彎，在一個房間的門前斷了。

它想讓他們進去。

霍江佑伸手推了推，門是緊閉的。

“我們進不去。”他沮喪地說，一邊用手指摳着門縫。

已經發現了前人留下的線索，卻眼睜睜的看着秘密被阻隔在門內，這對他來說是比什麽都沒發現來得更殘酷的折磨。

“讓我來試試。”紀锴陽說。

“你？”霍江佑回頭看着他，“這條線被釘在地上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吧。”

紀锴陽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說：“你還記得第一扇門是怎麽打開的？它們認識我。”

“那不可能，奇跡不可能同樣出現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