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這次進攻的頭領季冶大聲叫嚷着,給身邊的人打氣。他躲在一棵大樹背後,飛來的彈丸發出‘嘭嘭’的聲音,全嵌在了樹皮裏。
“見鬼!那是什麽東西!”季冶大聲罵着。
他無論如何不想就這樣失敗。
為了這次的襲擊,荒銀人做了長時間的準備,訓練戰士,研究地形,卻沒想到天蜀人突然有了可怕的武器。
是紀锴陽和那個浦昂人制造出來的嗎?
季冶想。
在上一次進攻時他們俘虜了一個天蜀人,從他口中得知紀锴陽和浦昂人已經和逃亡的人們會合了。
想到這兒,季冶深吸了一口氣,氣息在他胸中引起一種癢癢的興奮的感覺。
他喜歡挑戰,不害怕危險,也不知道恐懼。
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堅韌的樹皮一樣,被彎得越厲害,彈回來的時候力道越大。
季冶彎下身,隐藏在草叢後面,從草葉的縫隙裏看天蜀人進攻。那種發射彈丸的武器的威力讓他驚嘆,不過他也發現,那武器在一次發射之後會有很長時間的停頓,而且準确度要比長矛差遠了,很多彈丸都打在樹上,密林裏無數巨大的樹木無形中成了荒銀人的盾牌。
他想了想,招手叫幾個人到自己身邊來,向他們布置一番。
那幾個人離開時把身體壓得很低,盡量不被發現,在樹叢和高高的青草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向一個發射出彈丸的地方爬去。
在距離很近的時,趁着一次發射剛剛結束,他們突然跳出來,猛撲向兩個正忙着填炸藥的天蜀人,用匕首狠命地戳他們的身體,很快,兩個人倒下不動了。
整個過程季冶看得非常清楚,這證明他剛才的計劃是對的:利用對方發射之後的間隙從極緊的距離撲上去迅速結果對方。
樹木和草叢為潛伏着的荒銀人提供了最好的保護,他們接連又消滅了幾組使用發火筒的天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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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景使對方開始慌亂起來,發射的彈丸越發不準确了,而被消滅的人空出來的位置又沒有人及時去填補,形勢轉瞬間向有利于荒銀人的方向發展。
季冶面對這樣的情景不僅笑了起來。假若是在沒有遮蔽掩護的平原上,天蜀人說不定會勝利,可是他們錯誤地把戰場選在了山區,以為這樣會對荒銀人不利,卻想不到這恰恰限制了自己的優勢。
“他們快堅持不住了!沖上去!那些武器沒什麽可怕的!沖上去!”他大喊着。
荒銀人步步進逼,天蜀人漸漸後退。戰鬥已經開始接近神洞了。
“頭領!我們抓住一個女人!”有人沖季冶喊。
“胡說什麽!天蜀人再沒本事也不會讓女人參加戰鬥的。”
“是真的!不信你自己看!”
幾個人說着把一個人推桑過來。那果然是一個女人,年紀很輕,身材優美豐滿,衣服都被撕破了,身體上有幾道血痕,一雙惡狠狠的眼睛盯着季冶。
“嘿!真的是女人!瞧他們天蜀部落的男人都成什麽樣了啊,居然要女人給他們打仗!”季冶說。一旁的幾個荒銀人跟着大笑起來。
女人暴怒地叫起來,“你們這些壞蛋!下流胚!千瑜神會将你們通通燒死的!”
“那就讓他燒好了。我們不怕。”
季冶又仔細看了看女人,說,“挺漂亮的嘛。把她帶回部落,再過幾天就是祭祀祥炎神的大會了,正好用她來作祭品。”
正在此時,幾發彈丸飛過來,季冶身邊有幾個人倒了下去。季冶的身手很快,躲到樹幹後面,另外幾個人拉着蕭玉也躲了起來。
“把她放了!”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來。
而聽到這個聲音,季冶卻笑了起來。他先是向幾個部下做了個手勢,然後從樹幹後面走了出來。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紀锴陽。”
紀锴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情況變成這個樣子的:他自己一個人站在六個荒銀人組成的包圍圈裏。
最初他身邊還有五、六個天蜀人,兩個發火筒。可是在他營救蕭玉的時候,那四個負責操作發火筒的人不知怎麽回事被打倒,死了一個,剩下的兩個人也起不來了,而最後餘下的人顯然是被吓得逃跑了。
他年輕俊美,威武有力,有很多忠誠的朋友擁戴他,與他在一起。而現在,他突然感到生命危在旦夕了。
對方有兩個人控制着蕭玉,另外三個人圍在他旁邊,而在正前方面對着他的就是季冶。
“投降吧。你的人都已經逃跑了。”季冶得意地說。
“妄想。”
“你既然這麽說,那麽我們就少不了要打一仗了。”
他猛地朝紀锴陽撲去,但後者一閃身,躲開了他的沖擊。他後退一步,匕首出鞘,兩人怒目相視。
“你跑不掉的。”
“我不跑,我會殺了你。”
季冶舉起匕首,向前沖來。
紀锴陽立刻低下頭,匕首沒有刺中,季冶用力過猛,險些跌倒。紀锴陽趁勢用頭猛撞季冶的肚子,使他疼得差點昏厥。
季冶翻過手腕,趁着紀锴陽還沒有擡起頭來的當兒,把匕首刺過去,紀锴陽一躲,沒有全躲開,匕首刺進了他的大腿,劃開一個大口子,鮮血湧出,沿着肌肉流下來。
季冶高興地叫了一聲,用舌頭貪婪地舔着刀上的血跡,嘴唇上也沾了血。
紀锴陽搖晃了一下,靠在身後的樹上。
“你完了。”季冶說,“認輸吧,你打不過我。”
“沒完……”紀锴陽的臉色煞白。
紀锴陽喘了幾口氣,重新站起來。用腳蹬住樹幹,向季冶的胸膛刺過去。
他耳邊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覺得自己肋骨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無法呼吸,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季冶按着紀锴陽的胳膊,把他牢牢固定在身下。
“你受了傷,打不過我的。不過,我對那個女人沒興趣,我會放了她,怎麽樣?一個人換另一個人。你換那個女人。或者你不同意的話,可以不換,但是那女人歸我。她将在祥炎神祭祀儀式上被殺死。你選擇吧。”
紀锴陽看着痛哭流涕的蕭玉,對她笑了笑,說:“放她走。我留下。”
在神洞所在的山坡後的一個山坳裏,很多天蜀人聚集在那兒。領頭的人是游桦,衛卓瀾、寧堅成和霍江佑也在,但是紀锴陽和路高睿不見了。聚在這兒的都是一些從剛剛的戰鬥中逃出來的人,還有沒參加戰鬥的婦女、兒童和老人,他們中間還有很多傷員被人攙扶着。
人群顯得很焦急,妻子尋找丈夫,老人尋找兒子。
不少人在哭泣。
游桦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正和霍江佑生氣。
“你發明的什麽發火筒根本不管用!”
“那是你們太依賴它了,而且毫無計謀!”
“你說我們沒有計謀?!上一次是誰打敗了荒銀人的!”
“可是這一次情況不同了,對方已經做好了叢林戰鬥的充分準備,你們卻還用老觀點來推測對方的進攻路線!”
“是你的武器拖累了我們!”
“是你們不分情況亂使用武器!”
“那你發明武器是為了什麽?!為了失敗?!”
“我的武器是不完美!可是你們的計謀更愚蠢!”
兩個人越吵聲音越大,差點就要動起手來了。
衛卓瀾和寧堅成及時地站到他們中間。
“別吵了!現在是什麽時候!還吵架!紀锴陽和路高睿現在還沒有找到!你們兩個能不能閉上嘴。整個部落都在看着你們!”
游桦和霍江佑聽了這話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失敗是他們每個人的責任,現在已經成了定局,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量保存實力。
重新奪回家園的事情已經成了泡影,人們的心裏都很不好受。
天漸漸變黑,被派出的人員碌碌徐徐回來了。
他們帶來了幾個好消息:首先是荒銀人撤退了,他們不敢在天黑以後留在山區,這是游牧民族的習慣。
他們已經獲得了很大的勝利,認為消滅天蜀部落是遲早的事情,并不急于追擊剩下的敵人;其次就是找到了路高睿,他沖在戰鬥的最前線,受了傷,暫時會有幾天時間沒辦法走動,不過傷口不深,應該很快就會愈合;另外,荒銀人雖然搶走了很多神火,卻沒怎麽破壞其他東西。
奪取神火顯然是他們的重要目的之一,別的引不起他們的興趣。
好消息并沒有讓人們安心,而壞消息卻幾乎讓他們絕望:紀锴陽被俘虜了。
當聽到這個消息時,游桦發出一陣只能用絕望來形容的尖叫,就好像心口上被刺了一刀,臉頰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癱軟在地。
而其他人,霍江佑、寧堅成、衛卓瀾,還有所有逃出來的人們,或者痛苦地捂着臉,或者低聲哭泣起來,很多人步态踉跄,神色迷亂,兩眼充血。整個山谷裏都充滿了悲傷的哭聲。
人人都感到随着紀锴陽歸來産生的幸福和希望的感覺現在正随着他的離去迅速消失。
一種冷冷的絕望正在籠罩過來,蓋在每個人身上。
紀锴陽并不知道他的夥伴們的悲傷,如果他知道,也許就會後悔剛才的行為。
他覺得在當時的情況下自己是對的。他不可能眼看着蕭玉被抓走,如果她不是一個和他那麽熟悉親密的女性,他也許可以。紀锴陽也明白自己被俘後對于天蜀部落将會産生怎樣的影響,可是在那一刻,那是唯一能讓他不內疚、悔恨的方法。
荒銀人從山區走到河口平原花了兩天時間,期間紀锴陽一直被人嚴密的看管着,與其他俘虜分開。
不過他并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挨打或者遭受折磨,看管他的幾個荒銀人總是不聲不響,除了每天定時給他吃的、帶領他走路外什麽也不多說。
而其他人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對這個俘虜沒有任何興趣。
兩天後,他們來到了嘉郁河口。
紀锴陽一看到散落在河岸上的圓形棚屋就激動起來,同時感到一陣心酸。那些曾經是他們的家園,現在已經成了占領者的居住地。他以為自己可以見到以前被俘的荒銀人或者那幾個浦昂人,但是他一到村子就被關進一個棚屋裏,沒有看到任何熟悉的人。
依然是沒有任何動靜,他既沒有見到季冶,也沒有見到其他人,每天只是幾個守衛給他送飯,然後就出去。
紀锴陽甚至有一段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忘記了,不過當他試着想要探出頭去的時候,立刻就被警覺的守衛用匕首頂了回去。
荒銀人并沒有忘記他,只是似乎在忙別的事情。難道就是季冶說過的祭祀儀式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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