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味道
他們很謹慎,因為懷疑丁盛的身份才又尋了來。他們不是想問什麽老伴兒的事,他們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假的,幸而丁盛的家庭關系和成員早就有人安排好了。全村兒人的出動也證明了老丁在村裏的存在感,他裝得也蠻像個倔老頭。希望他們就此罷手,不要糾纏。
老丁顫顫巍巍站起來,嚴慶國扶了一把,“沒事兒吧,傷着哪兒沒?”
“沒事,幸好你們來了,要不我的命啊可能就沒了。多謝鄉親們,多謝!”
老丁拱手致謝。
鄉親們紛紛表達了關心和憤慨,在院子裏逗留許久,直到确保沒人回來滋事,才都撤了。最後只留了一個自稱是他姐姐的老太太。
門一關,老太太拎着手裏的錢掂了掂:“一千。”
“什麽一千?”
“我這就當給人唱了一回白事兒,那姓魏的說了,讓我找你要錢。我看你一個糟老頭兒沒啥錢,又被人欺負,算我可憐你。剛那畜生的一千塊就當我的工錢,再見。”
老太太一甩臉走了。
門才關上,又被推開。
丁盛煩不勝煩,“我沒錢!”
“丁叔,是我。”
丁盛回頭,看見嚴路拎着一袋子饅頭站在門口。
“嚴路啊,什麽事?”他換上慈祥語氣。
“我三姨讓我來給你送饅頭,送你的,不用錢。”
“那怎麽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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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是我三姨讓我送來的,您就收下吧。”
“太謝謝了。”丁盛接過饅頭。
“丁叔,那些人為什麽要找你麻煩,他們到底在找誰啊?”
“不知道,一群神經病。”
嚴路哦了一聲,話鋒一轉,“我爺爺也是九八年去世的?”
丁盛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我聽您說您老伴兒也是九八年去世的。”
“……啊,哦。是,是。”
丁盛仔細想了一下,他剛才的确說的是九八年。
“這些年您辛苦了,以後家裏有東西我就給您送來。”
“謝謝。”
“不用謝。”
“我好幾回在你三姨那兒買饅頭都沒零錢,總是先讓我拿回來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您要是願意,我可以天天請您吃。”
“你還在上學,哪來的錢?”
“沒錢就賺呗,我很會賺錢的。有困難您就說,村裏人都很好的。您找我也行,找我爸也沒問題。”
“好。”丁盛被這女孩的單純和善良感動,“謝謝。”
“別再謝了,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兒可以随時來我家找我和我爸,再見丁叔。”
“再見。”
一個人的善良,往往體現在她如何對待一個弱者的态度上。
眼前的丁盛是一個醜陋的,髒兮兮的糟老頭兒,成天跟垃圾堆打交道。這姑娘不嫌棄,反而一直很友善,的确是個善良的人。
當天夜裏,老丁才入睡不久,魏琳電話又來了。
“我安排得還可以吧?”
“你能不能別三更半夜打電話?”
“夜裏安全。這回戲份夠足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熬過這幾天,等我消息,你這個收破爛兒的身份就可以放假了。除此之外,我還得囑咐你一句,跟那個女學生保持距離,你該不會以為她願意跟一個收破爛兒的老爺爺做朋友吧?”
“你行你上,沒正經事我挂了。”
他這個收破爛兒的形象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丁盛聞聞自己身上的味兒,習慣了,竟也聞不出來了。
風聲已過,這種平靜卻不是丁盛想要的。沒着沒落,一切未知。他還需要等待和忍耐。事情一天沒有結束,他就要背負一天的職責。
丁盛拿出照片,像是在看自己。雖然有二十多年不曾相見,可他明白他的所有想法,他知道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的心願。想到這,他把照片收起,扯了扯頭發,完善着老丁的邋遢形象。
平平靜靜過了七日,嚴路天天出去遛狗,天天幫三姨賣饅頭,老丁天天來買,每次他都記得帶零錢,再不需要麻煩嚴路去給他送錢了。嚴路心裏想,或許是她上次的莽撞闖入吓着他了吧。
傍晚,嚴路牽着大黃回家,嚴慶國在家裏摘了一盆杏。
“爸,你摘的?”
“嗯。”
“這一盆得摘很久吧,等我回來我幫你摘多好。”
嚴慶國笑一笑,再不似初見那樣胡子拉碴,他的頭發梳得很利落,胡子也刮幹淨了,衣服褲子嚴路常給他洗,嚴慶國又變回了那個帥氣的男人。
把有洞的杏挑出來,嚴慶國把盆給她,“去給你三姨送去,就說我送的。這幾天你在人那又吃又拿的,我們也得有點表示。”
嚴路身子一擰,偷偷笑了笑,“那你就自己去呗。”
“哎?聽話,幫爸送去。”
嚴慶國轉身進屋了。
嚴慶國是個什麽樣的人嚴路是知道的。他這是在主動示好,但又要面子,所以才讓嚴路去送。
大黃在她腳邊伸着舌頭乖乖蹲着,嚴路摸摸它的腦袋,“我又要去跑腿兒了,你乖乖在家裏等我哦。”
大黃汪了一聲。嚴路把大黃拴好,抱盆杏去了三姨家。
三姨聽了嚴路的說辭,又讓嚴路拎了一袋饅頭回去,“就說我送的,給你爸拿回去吃。”
你送我,我送你的,嚴路心裏很是欣慰。
天色已晚,嚴路一人走在路上,前後瞧了瞧。把大黃帶出來就好了,還能防個身。
才想到這兒,路邊兒的樹林裏有些動靜。嚴路吓一跳,停下來仔細聽着。樹葉微微晃動,沒什麽異樣,風吹的。
她重新啓程,腳步不停,仔細留意着周圍的聲響。樹林裏又有聲了,頻率跟她差不多。
嚴路再一回頭,就被一人拽進了小樹林裏,從身後捂住嘴巴。那人一個扭身,将她抱在身前。他仍是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噓了一聲。
嚴路恍然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餘輝的味道。
這個認知讓她瞬間停止了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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