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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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的老家，現在已經被塑造成了一個文化古鎮，據說，當年提議塑造文化古鎮的人是老李。老李和劉太太結婚後不久，生意做大，成了一個年輕有為的企業家，那個時候過年那會衣錦還鄉，鎮上的一些老人和領導就請他吃飯，目的是為了給鎮上投錢建立幾家工廠。老李當年為了應酬連家都沒回，劉太太雖然回了，但是那拿腔作調的做派和對般若的冷漠厭惡徹底了惹惱了奶奶，生氣的把李二母女趕出去了，老李在以後的過年過節中，也就再沒回過家。

當年老李在席間就提出了文化古鎮的概念，此後的一年當中，建築複古，修整公路，老李幫忙打廣告，很快就看到了成效，如今也是一張當地的文化名片，網上更是各種攻略滿天飛，成了一種一生必去的地方之一。

般若下了飛機轉大巴，然後拐到縣城，目前縣城中的交通運輸很多是靠着文化古鎮給帶動的，文化古鎮不僅僅是讓鎮子出名，還帶動了一整個縣城的發展。在汽車站，提着行李箱搭車的人比比皆是，人群中有不少的國際友人。所以布洛克站在中間并不顯得特殊。

般若化了妝戴了口罩，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讓布洛克把行李箱放在旅游大巴的行李廂中，三個人坐了兩個座位。

一上車，售票員每人送上一瓶水，拿起話筒開始講解文化古鎮，從古代這裏是帝王的駐跸之所講到出過多少位清官多少位奸臣，近代史中又有多少隊伍在這裏來了又去，總結出一句話就是人傑地靈。兩邊的風景子在不停的變換，秀美的自然景色，精致的人工建築，加上來往行人的笑臉，一切都是那麽的熱烈而向上。

售票員用普通話講完再用英語講，五十分鐘的路程一點都不覺得遠，似乎是剛剛坐上車，已經到了終點。下車之後提出來行李，路上遇到許多民宿攬客，并不覺得讨厭，人家還會送一份地圖，如果旅客并不想去他們介紹的民宿人家也不強求。

這些在這裏攬客的并不是本地人，自從古鎮出名之後，很多外地人湧入古鎮子在這裏打拼，而本地人很多都搬到了鎮子外邊，平時也就是收房租過日子。

鎮子裏面和鎮子外邊一樣繁華，如果選擇民宿，鎮子外邊的會更便宜一點，但是在鎮子裏面，又方面了許多，這看每個人的選擇了。

般若帶着布洛克和布倫特轉了許多彎，從鎮子裏出來，到了一片小廣場上，小廣場這裏林立着許多的飯館和旅店。這個時候也不是飯點，般若直接帶着他們去了其中一家，名字很普通“李家飯店”。

櫃臺裏站着一個啞巴，是嬸嬸的表弟，因為不會說話一直不好找活兒，他很小就在這個飯店裏幹活，如今還一直幹着。

“啞巴叔叔。”般若摘掉口罩喊了一聲。

啞巴一看般若，立即手舞足蹈的比劃，嘴裏不住的啊啊啊啊叫着，顯得非常高興。

般若從小就在這個飯館裏吃飯，當然能清楚他表達的意思。“我剛回來，還沒吃飯，我叔叔和嬸嬸在家嗎？”

啞巴從櫃臺裏出來，示意她進包間裏，又對着其他服務員比劃，有懂得啞巴自創手語的就上樓喊老板下來。

般若的叔叔是個油膩的中年大叔，他和老李站在一起，不知道的絕對不會認為他們是親兄弟，老李整個人非常有氣質，帶着一種淡漠和儒雅，那種歲月和經歷賦予的風度在人群中很顯眼，叔叔就很普通了，他和許多中年人一樣，皮膚呈古銅色，臉盤胖乎乎的，身子也圓滾滾的，用嬸嬸的話來說，肚子上無時無刻不抱着一口鍋，有此可見他的身材走樣，氣質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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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下樓的時候，樓梯上傳來咚咚咚的聲音，讓人十分擔心樓梯會突然倒塌。般若擡頭看着樓梯，叔叔的啤酒肚在般若看來，比她離開家的時候又胖了一圈，臉上的肉又厚了一層，連帶着嬸嬸也是胖了不止一圈。他們身後還跟着李宏，李宏是般若的堂弟，和布倫特年紀大的差不多。

“大丫頭，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啊？”叔叔的嗓門非常大，中氣也足，遠遠的都能聽見他說話。

般若和布洛克趕快站起來，一進包間的門，嬸嬸就招呼啞巴去做一桌好菜。

“叔叔，嬸嬸，這是布洛克，我的丈夫。”

布洛克的普通話壓根沒學會，只能微微鞠躬算是打招呼了。

叔叔很高興，“結婚了好，結婚了好，我聽說是幹警嚓的，這體格也像是當警嚓的。以後好好過日子，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等會吃完飯，我帶着你們去墳裏，給你爺爺奶奶燒張紙。”

嬸嬸又問“這次在家呆多久啊？你沒在鎮子上找房子吧，你們院子那裏我天天打掃，被子褥子也經常給你們曬。等會我和你弟弟直接把你的東西提過去。”

她說弟弟的是李宏。

般若趕快打開箱子，把禮物拿出來，剛才在鎮子上訂的一些面點也送了過來，按照這邊的規矩，新姑爺第一次上門要帶多少東西都是有數的，般若直接去鎮子上付錢訂做了，算是全了風俗。

這頓飯吃到下午四點，一行人到了墳地裏面，般若和布洛克蹲下來燒紙，般若一邊燒一邊說“爺爺奶奶，我來看你們了，我在美國結婚了，布洛克對我很好，你們放心吧。”

叔叔領着般若剛出店門去買黃紙的時候，已經有人看到般若了，沒辦法，在這裏長大，就算是有着媲美整形的改變，也會有人認出來般若。

“啊呀，這不是你哥家的大丫頭嗎？帶着新姑爺回來了？”賣黃紙的人問。

“是啊，帶着新姑爺回門了。”叔叔非常高興，自動過濾了自己不喜歡聽的內容。

“哎呀，我看你們家的姑爺個子挺高的啊，以後你們家的姑娘就比着她們大哥的個子找姑爺。”

般若才知道，原來她給叔叔打完電話，叔叔在第二天已經宴請過老家的鄰居鄉親了。

叔叔不在意的說“又不是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兒，你結婚這種大事怎麽不能說啊，我就在咱們鎮子上擺了一天的流水席。除了沒新郎新娘，該有的都有。對了，你嬸子給你做了十二條被子還在你們院子裏，走的時候拿走，這是咱們家唯一給你準備的嫁妝了，以後李悅結婚了，我也是給十二條被子打發她出門，我不朝着你們對象要彩禮三金，我也不會房子車子的給一堆陪嫁，想要什麽自己掙錢買，靠我們老家夥，誰也靠不上。”

所以，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老李也知道了。

當時叔叔看到手機來電就拿着手機出門了，般若當時就知道這是老李的電話，叔叔也就是在老李來電話的時候會避開，其他時候就是談生意，他是不避開家人的。

般若也不管那麽多，老李如果要來，她就躲開，不來正好，帶着布洛克和布倫特在鎮上玩玩。

叔叔過了一會才回來，晚飯之後，鎮上的一些民俗表演才算開始。布倫特好奇，布洛克就帶着他和李宏出門看表演。

嬸嬸就帶着般若去了隔壁。

當初老李和叔叔還很小的時候，鎮上劃分宅基地，把他們兄弟分在了鎮子外邊，為了照顧李家的情緒，分的院子都特別大。後來鎮子成了文化古鎮之後，爺爺就把在鎮上的老宅子租了出去，帶着奶奶和般若搬到了分給老李的院子裏，隔壁就是叔叔家，叔叔把臨街的地方開成了飯館，奶奶和爺爺時常過去幫忙，吃飯的時候，也是嬸嬸把飯菜送過來，如果太忙，兩個老人就帶着般若去飯館後廚吃飯，後來添了李悅，老兩口從看一個孩子變成了看兩個孩子，生活沒有太大的改變。他們住的院子一直屬于鬧中有靜的地方。

如今這條街離着鎮子非常近，不管是開飯館還是做民宿，都是非常掙錢。叔叔也沒想着和老李商量把老李名下的院子給改造一下拿來自己用。實際上，老李和李晗如今都看不上這片小院子一年帶來的收益。

而今般若決定到美國定居，爺爺奶奶去世，這片宅基地仍在老李名下。可老李的其他子女們未必願意回來繼承這小片地方。

“給你準備了十二條被子，蠶絲被兩條，駝絨被兩條，羽絨被兩條，羊毛被兩條，天絲被兩條，棉被兩條。我也不知道美國人養孩子做不做小抱被，所以也沒給你準備，還給你買了六套五件套，你替換着用。你坐下，我問你，他沒媽了，以後孩子是不是要你帶着？”

般若心想布洛克要是親媽還在，估計也不會給他們帶孩子。

“是，我照顧。”

“我再問你，他有房有車嗎？”

“有。”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要是千裏迢迢嫁給一個沒房沒車的，你圖什麽啊。”

“嬸嬸，他人真的挺好的，你看，我帶着趙炳那個拖油瓶，放在咱們鎮子上，估計都嫁不出去，誰願意養小舅子啊，管他吃管他穿還要送他上學。布洛克就沒說過什麽，他對趙炳挺不錯的，這已經很好了。”

“說的也是，夠厚道了。”

次日一早，有民俗表演，表演的也是外地人，內容是迎親。

從鎮子的東面把住在西面的新娘娶回來。凡是這種表演，鎮上的游客都是全程拍照。李宏知道這是騙人的，喜歡熱鬧的他還是跟着一起來看。

布洛克的個子高體力好，抱着兩個五歲的孩子，一條胳膊上坐一個，保證了兩個小孩子能看到表演的場面，還能面不改色的和般若說笑。

“這都是為了表演而表演，我曾經認識一個新娘，我那個時候剛上大學，她來到這裏讨生活。我們聊過天，她說她第一次表演拜堂的時候，真的是臉紅心跳，差點被氣氛帶着哭出來，以為真的是自己在拜堂。後來她認識了新郎，她的同事，兩個人成了男女朋友，在拜堂的時候，他們每一次都把這場表演性質的婚禮當成他們的婚禮。她後來還跟我說，等他們攢夠錢了，也就是拜一百場天地的時候，她就不表演這個了，他們去結婚，然後真正的生活起來，而不是過那種每天表演新郎新娘的生活。”

“然後呢？他們現在還在做新郎新娘嗎？”

“沒有，”般若覺得可惜的搖搖頭，“那個新郎後來得了急病，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沒了就是死了......她就沒辦法再做新娘，她沒辦法和一個陌生人拜天地結婚，後來就離開了這裏，不知道去哪裏了。”

“一個悲傷的故事。”

“沒錯。”

眼前鑼鼓喧天，場中所有的人都是演員，新娘的朋友新娘的父母，矜持的等着新郎和他的親友上門，而新郎的親友們走了一路撒了一路的喜糖，不明所以的游客們為了一顆喜糖哄搶起來，一切都看着跟真的一樣，但是般若知道，這是這個古鎮的特色之一，而這場得到所有游客祝福的婚禮是假的也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新娘和新郎的故事是我在景區裏聽到的。老人們說，這是他們拜堂拜多了，把緣分拜沒了，我當時聽完故事之後哭的稀裏嘩啦的，但是我不太認可老人家的話，大家都是為了生活所迫，他們也不打算拜一輩子的堂，算起來也只有幾個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