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殘酷的人生

過了兩天，宋玉又回了老家一趟，父親因為不放心，和她一起回的。

宋玉現在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所以不可能再和父親一起睡了，晚上便是和姥姥睡的。

把燈熄了，躺在床上，宋玉把自己的處境和姥姥簡單的說了一下，不想姥姥竟然也支持她複讀。宋玉自己也是更偏向複讀這個選擇的，可是她又擔心父親和陳美那邊夜長夢多。

姥姥卻說，“囡囡不用擔心這點。你知道前幾年你剛假裝失憶那會，我突然不鬧了是為什麽？”

頓了頓，姥姥接着道，“那天你爸爸把我，陳美，還有你奶奶三個人都叫到房間裏，說，無論如何，他都是不會放棄你的，如果陳美和你奶奶不能接受你留下來，他就帶着你租房子住到外面去，并且他還向我保證，他一定會供完你讀大學的。”

宋玉心裏唏噓，難怪那次後陳美和奶奶就都消停了下來，對宋玉留在市裏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在老家呆了五天，宋玉就和父親回了市裏，陳美告訴他們說，“前天宋玉班主任打電話來說，宋玉被xx醫科大學錄取了，讓去學校找他領錄取通知書。”

父親已經向同事問過xx醫科大學了，所以父親知道xx醫科大學還是一個挺不錯的學校。此刻知道自己的女兒真的被xx醫科大學錄取了，他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一旁的奶奶看見了，暗暗癟嘴，心裏很不是滋味。便低下頭輕輕對懷裏的宋煙說，“囡囡，等你長大後一定要考個清華給你爸瞧瞧，知道嗎？”

宋煙一臉天真的點頭，“奶奶你就放心吧。囡囡一定會考上清華北大的！”

奶奶聽了這話臉上才終于有了笑容，抱着宋煙便狠狠的啃了一口她的小臉蛋。

但宋玉并沒有急着去學校找班主任，過了四五天後，宋玉終于決定和父親說說心裏的想法。

當父親知道宋玉想複讀時，驚訝地啊着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好。

父親就一直聽宋玉講，一個多小時後。宋玉講得自己都有些煩躁了，便直接甩出一句話給他，“爸爸，不管你認同還是不認同，我都要複讀。我要考的學校是xx醫學院，而不是什麽xx醫科大學。”

父親沉默，良久，他終于啓口道，“宋玉，那你可有想過，如果你複讀一年後，考試成績依然不理想。甚至更差，你應當如何？”

宋玉一臉淡然，“那我就再複讀一年！”就算她複讀兩年也只有16歲。很多孩子16歲的時候還才剛剛念高一呢。

父親長長吐了口氣，想了想，道，“好吧！那就複讀。”

得到父親的認可後，第二天宋玉就去學校找了班主任，說了她準備複讀一年再考xx醫學院。

班主任一臉不可置信。反問她，“難道就非xx醫學院不可嗎？xx醫科大學真的不算差。也是重本，只是口碑略遜xx醫學院。你就非得鑽牛角尖嗎？”

宋玉沒有表情的看着班主任，班主任卻急得一臉的火氣，他真的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這麽好的學校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宋玉卻不要。

“宋玉，要是老天捉弄，讓你一輩子都考不上xx醫學院，你是不是就不讀大學了？”班主任板臉瞪眼質問道。

班主任說的這種情況，宋玉覺得不是沒有可能，也許老天還真的會這樣捉弄她也說不定，她要是真如班主任說的這樣，無論如何努力，就是考不上xx醫學院，她是不是就不讀大學了？

當然不能不讀！宋玉開口道，“加上這次的高考，我只給自己三次的機會，如果第三次都還沒過，我就選擇xx醫科大學。”說完，宋玉就轉身走了。

望着她遠去的背影，班主任無語極了。

暑期裏，為了給曲灏明發郵件，宋玉第一次去了網吧，那時候上網還是比較貴的，而且電腦也都不是液晶的，宋玉交了錢後便開了機子。

宋玉先申請了一個郵箱，然後就給曲灏明寫信，信的內容大概就是告訴他，他考了全省理科第一名，學校一直希望能和他取得聯系，sky也很擔心他什麽的，而關于自己的事，她只在末尾寫了一句，“我要複讀了”，沒有交代原因，也沒有說自己的想法，就這樣一句。

到了九月份，新學期又開始了，這次宋玉向學校申請，希望能夠進入重點班。學校領導和老師對宋玉也算熟悉，所以會上一陣探讨後便同意了宋玉的申請。

令宋玉感到意外的是，李春梅也選擇了複讀，而胡蝶則去了市裏的衛校讀書。

放學後，宋玉和李春梅坐在學校操場的觀臺上，望着正在跑道上訓練的體育勁兒，李春梅笑着嘆氣道，“物是人非啊…”

宋玉偏頭看着她美麗的側面，“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李春梅愕然的看着她，愣了愣，笑道，“經過這次暑假，你的性格真是越來越直接了，難道就不想聽我好好的感慨一下嗎？”

宋玉目光轉動，望着天邊的晚霞，道，“既然選擇了複讀，就和我一起好好努力吧！”

李春梅怔怔地望着宋玉，良久，她才點頭道，“那是必須的！”

秋去冬來，時間如流水，恍惚間，宋玉和李春梅迎來了她們第二次高考的機會。

這次依然是先填志願後參加考試，宋玉的第一志願依然填的xx醫學院，而第二志願和第三志願都是空白。

雖然班主任勸宋玉還是填一下的好，但宋玉依舊固執己見的沒有填，好吧，她這已經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了。

李春梅卻和她不同，這次，她降低了自己的标準，第一志願填寫的是一個二本學校。

經歷過漫長的等待期後，終于到了高考放榜的這天。

天剛微微亮，宋玉就和李春梅到了學校，一直在辦公室門口等老師他們來。

當李春梅看見自己420分的總分時，竟然激動得哭了。這對于李春梅這樣的藝考生來說，420分都是可以上一本的分數了。

李春梅那邊晴空萬裏，那麽宋玉呢？

明明是六月的天氣，宋玉卻覺得周圍溫度冷得叫人發抖。她不想讓人看見她哭了，所以她躲在了女廁裏，蹲在地上，緊咬下唇，眼淚卻像斷線的珠子一樣。

為什麽？！她真的很不服氣，複讀的這一年裏，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書，做了多少練習題，可是為什麽，到頭來她竟然只有576分，比去年還少了四分！到底是命運弄人還是她自身的問題？沒有人告訴她答案，只是，她心裏的委屈和不甘心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當她來找sky時，sky望着她紅腫如胡蘿蔔的雙眼，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sky輕嘆口氣，默然上前，将她擁入懷裏。

回到家裏，奶奶的冷嘲熱諷難聽極了，宋玉也沒心情吃飯，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

渾渾噩噩的過了兩天後，大舅卻忽然打開電話說，姥姥中風住院了。宋玉立刻趕往縣醫院，晚上父親也來了。

姥姥因為中風說不出話來，只能躺在病床上，滿眼淚水的看着宋玉，宋玉強忍住心酸，不停地安慰姥姥。

連着打了兩天吊針後，姥姥才好了些，也可以開口說話了，只是吐字還是有些含糊不清。

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後，姥姥就出院回去了，宋玉則再次來找sky，問sky，她的未來到底在哪裏？

sky長嘆口氣，“宋玉，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叫你複讀，你的自信心也不至于被擊垮得如此徹底，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你還是選擇xx醫科大學吧。”

宋玉呵呵的笑了笑，“這次我只填了一個志願。”

sky驚愕，“你第二志願和第三志願都沒填？”

宋玉點頭，sky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沉默良久，宋玉道，“再複讀一次吧。”

sky依舊保持沉默，宋玉第二次高考的失敗讓他的心裏也留下了陰影，他甚至隐隐覺得，宋玉就算再複讀，很可能還是會失敗。因為人生總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這次是宋玉自己的選擇，她想，這也是她最後給自己的一次機會了。

宋玉先是坦白的和父親說了自己要再複讀的想法，父親嘴上說着支持，但心裏也是擔心宋玉會越考越差。

宋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三次高考到底會是怎樣。

而自姥姥中風住過一次院後，後面的每個月姥姥幾乎都要住一個星期的院才能好，不然心口就疼得很。

宋玉知道，姥姥的大限快到了，但她還是把sky求來了，sky看了姥姥的病歷報告後，直言道，“她這治和不治都沒多大區別了，就算一直治下去，也活不過半年。”

宋玉痛哭失聲，sky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但是人生就是這麽的殘酷與現實。

上輩子，姥姥也是死在2003年的冬天，這輩子，姥姥也是要死在這年的冬天嗎？那麽命運讓宋玉重活一世的意義又到底是什麽呢？

宋玉不知道，因為這些問題統統沒有答案，也許只有等待時間交出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