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梁州序
弦月到底是沒有睡上太久,酒醒了,她的情緒也恢複如初。
而弦桐雖則對褚逸未留下什麽好印象,卻也不至于小心眼到惡意排斥,趁着弦月起身打理衣裙的功夫裏,他想了想,道:“班主,方才有個人與您說了幾句話,還有印象嗎?”
“什麽話?沒有。”弦月回答的幹淨利落。
有人和我說話?
還有這事?
什麽時候?
他說了什麽?
和我說話幹什麽?
我認識他?
他認識我?
無數問號從弦月腦海裏劃過,最後只剩下一句,“我剛才是不是又喝多了?”她理開繞在一起的裙帶,忽而朝弦桐問道。
“是。”弦桐誠實答道。
“诶嘿。”弦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酒量一向不怎麽樣,卻又極愛在心情低落之時借酒澆愁,喝多了以至于不省人事,更是如家常便飯一般。
“班主既醒了,這便回去吧。”酒已醒了大半的弦月看上去還是有幾分迷蒙,弦桐一邊伸手扶着她跌跌撞撞的往門外走,一邊仔細瞧着她的狀态。
初冬的傍晚,北風漸寒,弦月可比不得他無知無覺,怕是稍有不慎便會惹上風寒。
“恩。”弦月輕輕答應一聲,未見往日的半分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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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宿醉的弦月總算是把酒醒利落了。
一番梳洗完畢,換了身衣裳,弦月出了房門,往前廳走去。
繞過前廳外的花廊,弦月站在門口打眼這麽一瞧,果然如她所想,戲班裏的諸位,有一個算一個,此時全在這屋裏,三五一群,或座或站,個個面帶憂色的竊竊私語。
見弦月邁步進來,薮春瞧了玉玲珑一眼後,往前幾步迎了上去。
“班主……”
薮春剛開口,就見對面的弦月一擡手,把她後面的話壓了回去。
“既然大家都在,我就直說了,”弦月打斷薮春後,又悠悠環視了衆人一圈,随即自顧自地說道:“這次咱們算是碰上硬茬了,我和弦桐昨日在城中探了一圈,一無所獲,唯知這城裏的班社商鋪皆對三山班心存忌憚。”
“我也是。”弦月這邊話剛落下,衆人中已有人出聲附和。
“我們也是。”另一處響起相同的聲音。
“……”
陸陸續續的,戲班諸人或是對了個眼神後輕輕點頭,或是出聲應答,無一例外,皆是言明三山班神秘而跋扈之事。
“好,我知道了。”弦月輕輕嘆口氣,示意衆人不必再言,“就先這樣吧,幾日來辛苦衆位了,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她語中帶着些無奈地道。
聞言,衆人是一陣面面相觑,彼此也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種種困窘,雖則心底多是不忿,但也只是原地停留了片刻,便紛紛與弦月安慰幾句後,告辭離去。
說到底,這戲班裏終歸還是弦月為班主,于是有些話,他們便不豫多說。
待諸人散盡,弦月的餘光忽而瞥見角落的位子上還有一人未動,她奇道:“你怎麽還沒走。”
那人一雙漂亮的眼眸回望向她,眸光清澈而空靈,只聽他輕聲道:“班主是要放棄了嗎?”
聲如珠玉,宛若天籁。
說話之人不是弦桐,還會是誰。
“啊?”似是被說中了心事,弦月嘴角扯出一個略顯尴尬的笑容,“也沒有啦,就是……”她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才好。
“班主是想要舊事重演,再去孤身刺殺一次嗎?”弦桐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追問道。
“沒有……嗯……好吧……”第一次被弦桐用如此攝人的目光相逼,弦月堅持不過片刻,便敗下陣來,認輸道:“要不怎麽辦呢,仇我是一定要報的,可是戲班,我不想帶着大家涉險。”
弦桐聞聲,似是無心的言道:“我随班主去。”
“你來幹什麽。”方才還略顯心虛的弦月,此時突然面色一變,高聲道:“來添亂嗎?”
“來幫忙。”盡管弦月在言語之間對他頗有輕視之色,他卻是不甚在意,只輕聲道:“多一人,總好過少一人,何況我無知無覺,不懼生死。”
“不用。”弦月想都沒想,斷然拒絕。
開什麽玩笑,弦桐是什麽樣,她能不知道?從打出生起就沒離開過那山半步,這次随她入蕪城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出山。一個半點社會經驗沒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長得好看,唱戲好聽,基本一無是處的木傀儡,能幫上什麽忙啊。
自然,弦月是絕不會承認她這是在為弦桐擔心。
“班主攔不下我。”弦桐語調輕柔的像是在述說一件再尋常普通不過的事。
“嘁~”平素貫是聽話懂事的弦桐若是執拗起來,便是連弦月也頗感幾分頭疼,但她話裏卻是不敢見半分的松動,只得強道:“你不信便試試,看看能不能踏出這蕪城一步。”
“是。”弦桐恭敬回道。
一個依然似往日順從無比的“是”字,愣是把弦月後續将要一股腦丢出去的威脅話語全數擋了下來。
“你……”一手指着弦桐,她氣呼呼地瞪着眼,沒了下文。
“班主息怒。”弦桐輕聲勸道。
“哼~”弦月氣惱地扭過頭,不再看他一眼。
不愉快的談話以一方賭氣似的別過頭而終止,氣氛便陷入一種說不清的靜默之中。
好在沒過多久,一道清脆的聲音自屋外傳進,使前廳恢複如常。
“班主,我哥他已經能下地啦。”小白帶着一臉喜意地從門外闖進,笑道:“聽說班主在這,便遣我先過來告訴班主,他馬上就到。”
弦月聞言卻是半分喜色也無,只皺眉道:“你哥胡鬧,你也不曉事嗎。”
“啊?”小白一愣。
“你哥只是堪堪能下床,還沒好利索,瞎折騰什麽。”罵完小黑,弦月一頓又朝小白道:“知道他身子還虛,你不說攔着點讓他好好休息,卻還陪着他一塊瘋,這麽冷的天,不是胡鬧是什麽!”
“欸?”小白又是一愣。
班主今天怎麽了,誰惹到她了?小白胡亂想着。
“愣着幹嘛,還不快點接你哥去!”說完,也不管糊裏糊塗立在原地發呆的小白,帶着三分薄怒七分擔憂,弦月邁步便往門外行去,想要到院中去迎一迎小黑。
“一個個的,都這麽讓人不省心。”跨過門檻時,她低聲咕哝道。
……
好在小黑的身子骨确實結實,恢複的也挺快,沒等弦月走出去多遠,慢了自家妹妹幾步的他已然匆匆趕到。迎面看見班主大人正黑着個臉立在院門口,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已管不了那麽多似的,開口便道:“班主,那個三山班大有來頭,請您暫且忍耐一時,待從長計議才是。”
“哈?”弦月沒想到他一上來就直入主題,準備了滿肚子的呵責此刻又像是方才對着弦桐時一般,全數又咽了回去。
真是讓人火大啊,弦月如是想。
只是生氣歸生氣,三山班大敵當前,正事要緊,這點覺悟她還是有的。
“罷了,進屋說。”深深吸一口氣舒解開心中郁結,弦月轉過身帶着小黑入廳。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啊,十二月班主心底慨然長嘆。
弦月是個随意的人,戲班裏便沒有諸多擾人的規矩可言,幾個人随意揀了位子坐下。
小黑迫不及待的言道:“班主,這幾日的事情我都聽小白說了,聽聞您一直在外打探,可有什麽結果?”
弦月搖頭,“沒有,只知曉是個極有背景的。”
“是了,班主來日尚淺,故而有所不知。”小黑身上受的傷還未痊愈,說話間中氣不足,便斷了剎那,複又接道:“那三山班據說和南郊李家過從甚密,傳言三山班的東主與李府家班梨園的主事是老相好。別看他們戲扮的不怎麽樣,可堂會卻是從來不斷,蕪城周邊的士紳人家幾乎沒有未請過三山班去唱堂會的,能忍着惡心聽戲,看的不都是李家的面子。”
“李家?”弦月這幾天倒也沒白打聽,南郊的李家她多少有些印象,家主似乎是個從京裏退下的高官,在蕪城這一帶算是極其有頭臉的人物,聽說就連蕪城知府都要禮讓三分。
“是。”小黑應一聲,道“李家雖勢大,但他府上中人倒還算規矩,只是耐不住總有外人打着他的名號狐假虎威,在蕪城中胡作非為。知府大人原也想好好收拾一番,可這三山班行事頗有分寸,從來都是帶着些市井潑皮專和咱們這些下九流的過不去,既不欺霸百姓,也不招惹富紳,府裏便是想管都尋不出個借口。”
“嘁~”弦月輕蔑地撇撇嘴,“什麽沒借口,說白了還是不想管。”
她今天氣不順,說話總要帶着點刺兒。
“是。”小黑點點頭,他自然理解班主大人話裏的意思,他們戲班不過是個卑賤的行當,彼此間的龃龉,知府大人哪有那閑工夫來搭理。
“只是……”弦月生氣時也沒忘思忖,遲疑片刻,她朝小黑問道:“他們這次和咱們過不去,緣因何故?”
“梨、園、競、藝。”小黑一字一頓道。
作者有話要說:
_(:з」∠)_弦桐表示自己是藍孩紙,不想總是唱女孩紙的戲,所以選了段男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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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價看鏡登樓,淚沾衣渾不如舊。”
“似江山如此,光陰難又。”
“猛把吳鈎看了,闌幹拍遍,落日重回首。”
“此去呵,恨南歸草草也寄東流,(舉手介)你可也明月同誰嘯庾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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