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雁過聲
與褚逸定了約,見天色已是不早,弦月也就不再多留。她起身道一聲謝,不及褚逸多言,便帶着小白轉身下樓,揚長而去。
翌日,十二月正式入駐夏時樓。
……
五日,不過短短五日。
夏時樓裏新來了一個名為十二月的戲班,這事便傳遍了蕪城的每一個角落。
傳言這戲班規制并不大,連班主并幾個閑人都捎上,滿打滿算也不過二十來人。來蕪城前更是連名氣都沒什麽,聽說只在鄉野山間演過幾出,完全就是個不入流的草臺班子搭配。可是這距離十二月登臺過去才剛剛五日而已,據那知情人言,夏時樓每日晚間便已是人滿為患,甚或一票難求。
原因無他,只因這十二月裏的諸位,哪怕是那最不起眼,常常扮文堂做背景布的,拉出來随便往哪個頂普通的梨園裏一放,用不得幾日,這戲班就能跻身蕪城一帶數一數二的名班之列。
十二月的各位,單拎出來那在別的戲班都是大爺一樣供着的角,而今卻濟濟一堂,同臺對戲。不過是區區名滿蕪城,算得什麽成就。
只是如此豪華甚至是奢華的配置,卻是苦了各路慕名前來捧場的戲癡們。
他們心疼啊。
這般出類拔萃的名角卻要砸在一堆裏,一晚上興許都撈不到幾句詞,這是什麽?
這是浪費!是暴殄天物!是焚琴煮鶴!是人神共憤!
當然,抱着如此激進狂熱思想的終歸還是少數,更多的人來戲樓只是聽聽戲,解解乏,于閑暇時間裏稍稍放松一下罷了。既然聽誰的都是聽,那夏時樓裏的戲班唱的好,自然來的人便多,也談不上什麽道理。
十二月在蕪城一夜走紅的風聲,作為其名義班主的弦月當然也沒少聽。這被捧上天的盛名裏,有多少是自家本事,又有多少是褚逸的作為,她心底也是有數。只是她翻來覆去的思索了數日,仍舊未想到自己到底能有什麽地方值得被褚逸這般費盡周折的利用。
“難道他真是和三山班那幫雜碎有什麽不共戴天的仇恨?”苦思無果的弦月拉了小黑小白和弦桐——十二月裏也就剩下這幾位依舊終日閑的發慌。
幾人守着炭爐圍坐在桌邊,爐火紅彤彤的光映在幾人臉上,晦明晦暗。屋外鉛雲低垂,天色昏暗,眼見着一場大雪紛然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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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一邊揣測着,一邊還不忘了從竹籃裏拿出一盤盤各色菜品往桌子上擺,被圍在幾人中央的炭爐上則不知何時已被安好了一只盛滿滾水的銅盆,沸水在鍋底咕嚕嚕翻滾,熱騰騰的霧氣從水面上朦胧升起。
“也可能就是想借着咱們的實力多掙些錢?”一旁抱着小碗摻和蘸料的小白插言道。
“不不不,我覺得不是。”坐在對桌正幫着弦月擺盤的小黑反駁道:“這幾日我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小白你是不知道,為了能讓十二月在最短的時日裏揚名蕪城,褚逸那家夥可是潑水一般的往外撒着大把大把的銀兩,有這些銀子鋪路,再廢物的戲班也能捧成蕪城第一。如果僅是為財,我看他自己養的那個梨園班子就不錯,何必還要費勁尋我們。”
“嗯,小黑說的在理。”弦月點頭,往鍋裏撥了小半盤生菜。
那日她與褚逸說起自己幫不上什麽忙時,并非全是客套與推诿,事實上,她雖不至于半點用沒有,卻也要看是與誰相比。比起蕪城中一般的戲班子來,能在面對三山班幾次三番的恐吓之下仍無動于衷,十二月确然是有幾分本領與膽色。可若是與褚逸布下的這一番手段相比,那就真是不夠看了。
“所以,你們說,他到底是想圖咱們什麽?”生菜一燙即熟,她挑着夾了幾片一一讓到三人面前的小碗中,随後道出這個困擾了她多日的問題。
“不知道。”小白想都沒想,随口答過,探過竹筷想要夾片薄羊肉來涮。
“說不知道的沒有肉吃。”弦月笑呵呵的望向小白,手裏端着的那盤羔羊片忽而懸在半空,離她的竹筷不過半寸遠。
“班主~”小白低訴一聲,語氣無比哀怨。
“班主,”沒有搭理兩人胡鬧的小黑,一邊默默的繼續下菜,一邊思索道:“依我看來,咱們不必思慮過多,反正左右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若當真有所圖謀,到時自然便知,若确無所圖,咱們在這瞎猜半晌也是無用。”
小黑話音落下時,弦月嘴裏剛好塞了一筷子肉片,她口中咀嚼不停,只得伸手指了指坐在對面,自始至終未發一言的弦桐。
“唔~”終于将肉咽下去,弦月長舒一口氣,問道:“這事,你怎麽看。”
“嗯?”被點到名後,弦桐先是一怔,随即輕聲道:“如小黑所言,靜觀其變吧。”
總共三個人,一個不知道,兩個一致觀望,哪怕心底仍有許多疑惑未解,弦月也只能暫時擱置,強迫自己不再去多想。
“聽你們的,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着,何必在這庸人自擾。”困擾自己多日的猜疑與顧慮一經放下,弦月頓時感到有陣陣輕松與惬意緩緩襲來。擡眼一瞧,卻見三人皆用關心的目光望向自己,她不由得失笑道:“都看着我做什麽,快吃啊,肉要老了。”
“啊!”小白驚呼一聲,連忙往鍋裏看去,才發覺那肉已下鍋多時,“班主又耍賴,什麽時候放進去的,都不告訴我。”
言罷,小白沒再繼續譴責自家班主的無良行徑,只是運筷如飛,埋頭大吃起來。
弦月見狀哭笑不得,她瞅了眼剩下的那半盤肉片,翻手往鍋中一扣,瞬時全倒了進去,然後将空盤遞給小黑,笑道:“去後廚,給你妹妹再切一盤。”
“班主~”小白再次抗議。
原本因疑慮褚逸行為而引發的低沉氛圍,伴着弦月與小白的這幾句嬉鬧漸漸化為烏有,炭爐邊的氣氛便重新熱鬧起來。
……
一夜好眠。
放下心事的弦月在與小白争搶之間美美的飽食一餐後,便回房去休息了。
心底沒了憂心事,連睡覺都比前幾日踏實了許多,于是她這一覺便直睡到轉日午時,方才悠悠醒來。怔愣片刻,弦月從暖被裏爬出半個身子,先是軟軟地伸了個懶腰,随後便側過頭眯着眼望向窗棂。
那窗紙上映着一個人影。
“弦桐?”她問道。
“是。”人影微動,隔窗回道:“夏時樓派人來信,邀班主今晚前去賞戲。”
話音剛落,窗扉忽的被人從裏推開,吓了還在專心回話的弦桐一跳。
“知道啦。”窗裏,弦月俯身撐着窗沿,仰頭望着被她突然驚吓到的弦桐,一臉惡作劇得逞的開心笑容。
“班主……”弦桐一言難盡。
“怎麽是你,小白呢。”平日裏都是小白叫她起床,今個沒瞧見,弦月往窗外掃了一眼後便順口問道。
“不知道。”弦桐搖搖頭,正是因着沒尋到小白,他才會過來報信。
“哦?”弦月眨眨眼,旋即笑道,“看樣子,本班主今日運氣不差嘛。”
“唔?”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令弦桐滿是疑惑。
“來來來。”弦月可不管他有什麽不解之處,伸手從窗裏送出一把木梳,笑道:“能由咱們十二月審美第一的弦大公子親自為在下梳妝,可不是好運氣嗎。”
“……”
弦桐默默接過木梳,未有言語,只轉身往房門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待弦桐進來的這點功夫裏,弦月已從櫃裏尋了一身衣裙穿好。待弦桐穿過中堂,繞過屏風進得內室時,她早已端坐在妝臺前的錦墩上,面前擺放着敞開的妝奁。
見此情景,弦桐也未做他想,順從的站到弦月身後,将她那因睡了一夜而稍顯淩亂的發絲一一打散,便開始用手中的木梳輕輕梳攏起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幫自家班主梳妝,過往的日子裏,每逢小白不在,又或者班主醒來時他剛好在身邊,那麽這給班主結發的殊榮就總會落到他的頭上。時間長了,手藝自然便也娴熟,又或許真如弦月所言,他在審美一途上頗有天賦,以至于到得今日,經他之手挽過的發髻,不僅速度快,且樣式也都繁美精致,襯得弦月清麗的容顏也越發明媚動人起來。
“你看你看,就說我今天運氣不賴吧。”弦月說這話時帶了點上揚的語調,顯然心情很不錯。
“嗯。”弦桐輕聲應着。
自從出了三山班的事情以後,他已很久未見弦月似今日這般愉快了。
瞧着最後一只珠釵簪入發間,弦月望着鏡中略施粉黛後的自己,滿意地贊賞道,“幾日不見,手藝又有幾分精進嘛。”
弦桐笑笑,未搭話。
見他不語,弦月站起身轉過頭來,俏麗的面龐上,一雙蘊着無盡笑意的眼睛調皮地眨了眨,戲谑道:“既然如此,便賞弦大公子一個天大的好處罷。”
“賞些什麽?”仿佛被弦月這沒來由的好心情感染到一般,弦桐也是笑意溫柔的回道。
“嗯~”弦月取過挂在架上的披風穿好,牽着弦桐的手便往外走,“賞你陪本姑娘去逛街,順便到夏時樓觀一場好戲,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是弦桐心中的弦班主,當然也可能是弦班主心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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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鏡嘆介)
“輕绡,把鏡兒擘掠。”
“筆花尖淡掃輕描。”
“影兒呵,和你細評度:”
“你腮鬥兒恁喜谑,則待注櫻桃,染柳條,渲雲鬟煙霭飄蕭;”
“眉梢青未了,個中人全在秋波妙,可可的淡春山钿翠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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