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新水令
聽聞褚逸的聲音自上層傳來,李班主小心翼翼的擡頭望去,卻只看到一片衣角,他心肝一顫,滿臉堆笑的仰起頭朝着那尚未現全的身影恭謹道:“多謝褚東家好意,小可尚安。”
“哦?”褚逸笑道:“如此便好,倒是在下多心了。”
言罷,未及李班主有所反應,就聽身後突然傳來“咣當”一聲巨響,震得腳下地板顫抖不止。他急忙回身探看,果見是李玄那個二貨,正被繩索捆了,粽子似得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不住翻滾。
一見李玄這不争氣的窩囊樣,又想到他給自己招惹下的天大//麻煩,李班主心底那剛剛壓下的一腔怒火便不可遏制的再次熊熊燃起。只見他面目猙獰,飛起就是一腳,正中李玄心窩,生生将這貨踹暈了過去。
李班主怒懲小弟的這點功夫裏,褚逸也已經施施然下得樓來,他面含微笑,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着掌心,直到将眼前這一出“大義滅親”看了個全後,這才笑道:“李班主禦下之威嚴,褚某今日得以一見,當真自愧不如。”
“呵……呵……”自知解釋也是無用的李班主幹笑了兩聲。
“方才在下一直在樓上作陪,倒是不知這些不開眼的夥計何處惹惱了李班主。”褚逸說着向四周環顧了一番,便見滿地殘藉,桌椅擺設,無一完好,他側眸淡淡掃了李班主一眼,帶着些許歉意道:“竟要李班主如此大動幹戈?若是他們的錯,倒望李班主大人大量,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原諒一回。”
李班主到底不是愚笨之人,褚逸的話看似句句肺腑,實則是字字剜心,他每帶着些自責的意味解釋一句,李班主心下便要涼上三分,這哪裏是道歉,哪裏是謙虛,明擺着就是對他居高臨下般的審問。
“哪裏,哪裏。”李班主心裏早已将褚逸罵了千萬遍,面上卻是陪着笑道:“是底下人不懂事,擾了您的清靜,在下這就把他們趕回去,一定好好懲治。”
“那倒不必。”褚逸豎起手中的折扇,朝着李班主搖了搖,“不過幾張桌椅罷了,李班主不用放在心上,莫要為了這麽點不值錢的東西,再傷了弟兄們的心。”
“沒有沒有。”李班主連連擺手,褚逸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自知理虧的他哪裏還敢托大,攏了攏衣袖,從暗袋裏掏出張銀票來,李班主望着那張寫了“見票即訖”的小紙片滿眼不舍的遞到褚逸面前,“一場誤會,一場誤會,勞褚東家費心了。”
“李班主言重。”仿佛很順手般的接了過來,絲毫不帶一絲煙火氣,褚逸禮貌的笑了笑,話裏依然是挑不出錯的客氣,“既是誤會,煩請李班主也不要太過在意方才夥計們火氣大了些,興許說了什麽不耐聽的話,您也知道,現如今,找個活計不容易。”
“是是是,應當的。”對褚逸此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極端不要臉行徑,他除了笑呵呵的應着,還能如何。這次是他失算了,他認栽,等他今天出了這個門,下一步,咱們走着瞧。
李班主心下暗暗計較,只當是已經度過眼前一關,未曾想,褚逸這剛收下他一百兩,轉身就把他給賣了。
……
夏時樓一層的喧嚣無論鬧到何樣的地步,在二層的諸位看來也不過就是場小孩子家家的争吵,他們只消于珠簾之內飲茶闊談,又或是論詩品棋,靜待收場便是。無論是誰勝誰負,誰傷誰死,到最後官差來做個調停,各打五十大板,事情便算是了了,他們也就可離開。諸如此類愚民間的争鬥,蕪城內外每日都在上演,哪裏值得上讓他們來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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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今日,終于有所不同,世間竟真有如此不知好歹的蝼蟻,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上樓擾衆人清靜!當李玄的棍子朝着擺放在走廊間軒窗上的那只白瓷花瓶砸向時,落地的不止有清脆的瓷瓶碎裂聲,更有諸位貴人老爺們平素最為珍視,如今卻被狠狠踐踏在地的臉面。
有句老話是怎麽說的?
打狗還要看主人!
何況此人之喪心病狂,不止要打狗,更是要打人了!
這哪裏了得,貴客們一時間怒不可遏,尤其是正當中的雅座裏,方才還談笑風生的諸人,紛紛朝主座上一名老者望去,眼中有震怒,亦有嘲諷,更有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老者望之年約古稀,須發已是皆白,穿着身與周圍衆人衣飾格格不入的素色棉布長袍,但卻并不顯得紮眼。好似往那一坐,便天然帶了一番氣度,融入進這份非富即貴的氛圍中。他見大夥忽然間皆朝自己望了過來,也是一臉茫然。
一度在旁作陪的褚逸這會兒正在樓下與李班主周旋,沒了與他常相解釋的人在,居于鄉間祖宅頤養天年已許久未曾進城的老者,對于這個借着他的名頭在蕪城興風作浪的三山班是完全不知。是以,當李玄打上二層,熟知內情的諸人都想着瞧瞧他的态度時,老者反而是最沒态度的那個。
是了,這老者正是那位從京中退下後,便再不關心世俗事,只關了門一心打磨府上戲班,專研唱腔改良的李家家主。
李家主滿目迷茫,不知所措,身旁有瞧不過去的好心人便低聲與他解釋了幾句,一霎時,衆人見老先生眼中迸射出一道怒光,直穿透到人心底。
了解了一切的老先生在度過最初的惱怒與羞憤以後,目光漸漸歸于平靜,他起身朝着各位顫巍巍作了個揖,驚得大夥急忙起身連連還禮。面對這位蕪城裏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他們也只是敢用眼神稍稍放肆一次,安然坐着受人家這一揖,那可真是老壽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煩。
禮送着老家丁攙扶的老先生緩緩出門,衆人随在身後一同跟了出去,其他雅間的客人聽到消息,也都立在門邊規規矩矩的與老先生見禮,待老先生走後,一道彙入跟随的人群。
弦月與弦桐所在的位置較為偏僻,瞧着無人注意到他們,兩人便也沒上前去湊這個熱鬧,只倚着門邊靜靜觀望。
李老家主在前慢吞吞地一步一步往樓下走,蕪城裏的達官顯貴們便随着他緩慢的節奏亦步亦趨,陸續也下得樓來。
收下李班主的百兩銀票,褚逸一回頭瞧見李家家主正在下樓,便拾階迎了上去,于另一側虛托着老先生往樓下走。
淩亂的腳步踩在木板之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驚動了正立于階下細細思量對策的李班主,他下意識的一擡頭,冷汗瞬間浸透衣背,他冷不丁打了個哆嗦,眼中滲出驚恐之意。
李班主看到老先生的時候,老先生自是也看到了他。
只是與他一臉驚懼不同,老人家面上仍是一派安詳,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地痞流氓而已,能指望得到致仕高官的多少關注,人家随便丢過來一個漠視的眼神,那都是李班主前世修來的造化。
于是,還指望着能看一場好戲的弦月注定要失望了。人李老家主根本就沒把這垃圾班主當回事,哪怕後者已經吓得面如土色,站在原地抖如篩糠,老先生也只是一邊與褚逸閑聊着,一邊走了過去。別說李班主這個與李家毫無關系的家夥,就是站的更遠一些此時同樣小臉煞白的彩衣女,那個李家家班裏的貼旦,老先生一樣是半個眼神都欠奉。
一路有說有笑的被褚逸送到門外,老先生踏上府裏家人早已備下的馬車,道一聲別,乘着車悠悠離去。待目送着官道上遠行的馬車輪廓漸漸模糊,溶在一片茫茫夜色之中後,諸位前來觀戲雅談的貴客們也紛紛轉身向褚逸告別,彼此間寒暄幾句,便或是乘轎,或是坐車,于夜霧中各自散去。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褚逸揉了揉笑的有些僵硬的臉,回身進了戲樓。
他大致掃了一眼,見三山班的人不知在何時趁他沒注意就偷偷溜走了,偌大的一間戲樓,這會兒便只剩下他與下樓看熱鬧的弦月和弦桐,以及令人無法直視的滿地桌椅殘骸。
“咳~”見褚逸進來,弦月有點小尴尬的輕咳一聲,笑道:“褚東家今日可是食言了,弦月愚鈍,瞧了一晚上,也未見到好戲在哪?”
“呵呵~令弦班主失望是在下的責任,褚逸在此先道一聲罪過。”說着,他當真作揖道歉。
“不必,褚東家客氣了。”弦月側身讓過,回以一禮。
“應當的。”褚逸謙和道:“這出戲未能按着在下的劇本所演,故而略顯乏味,在下也是頗為遺憾。只是弦班主也知,褚逸此次請班主前來,名為看戲,實則仍是要尋趁三山班的由頭,而今三山班确然大勢已去,弦班主便莫要在意些許小事了,可好?”
“當然。”弦月笑道:“如此大快人心之事當前,弦月又怎會不知輕重,糾纏于細枝末節。”
“如此便好,多謝弦班主理解。”褚逸亦笑道。
兩人又随意聊了幾句,至樓外夜色漸濃,路上行人愈稀,北風逐寒之時。
弦月領了弦桐與褚逸惜惜作別,邁步出了夏時樓。
鬧劇到此時算得真正收尾,而三山班的命運,還有誰會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選段,扮演者,弦桐(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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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這怯書生劍氣吐長虹,”
“原來丞相府十分尊重,”
“聲息兒忒洶湧。”
“咱禮數缺通融,曲曲躬躬;”
“他那裏半擡身全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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