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羅江怨
天依舊陰沉沉的,冰沙似細碎的雪花夾雜在凜冬的朔風裏飄搖落下。
距離三山班跑去夏時樓砸場,結果反被夏時樓設計那日,已經過去五日有餘。而就在這短短幾日之內,三山班與夏時樓及十二月之間的諸般恩怨糾葛,便已有十數個版本在蕪城的市井間流傳開來。種種傳聞甚嚣塵上,愈演愈烈。
作為這場精彩大戲的參演之一,十二月挂名班主弦月卻絲毫沒有身為主角的自覺,任滿城都被這場糾紛鬧的是風風雨雨,她自巋然不動。這會兒正搬了一張小木凳,守着火爐坐在院牆根底下,邊烤紅薯邊聽弦桐清唱近日新學的一出戲。
……
(旦)
“春園夢一些,到陰司裏有轉折。”
“夢中逗的影兒別,陰司較追的情兒切。”
(貼)
“還魂時像怎的?”
(旦)
“似夢重醒,猛回頭放教跌。”
(貼)
“陰司可也有好耍子處?”
(旦)
“一般兒輪回路,駕香車,愛河邊題紅葉。”
“便則到鬼門關逐夜的望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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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罷,噼裏啪啦的掌聲頓時響起,“好!”烤紅薯的弦月大笑着喝了一聲彩。
“班主……”弦桐無語。
“少年郎,有什麽煩心事。”弦月不滿弦桐那一臉無奈相,搖頭晃腦道:“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莫要辜負了大好春光。”
“班主……”弦桐稍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輕聲道:“已經入冬了。”
“我知道是冬天。”弦月低着頭專心的挨個給紅薯翻身,嘴裏嘟囔道:“問題是,‘冬光’既冷又寒,萬物肅殺,辜負就辜負了吧。”
“……”弦桐再次為之語塞。
他本還想說自己的人生一點也不短,不過自家班主既已如此解釋了,那後面這句話,還是咽下去吧。
伴着微升的火溫,原本硬邦邦的生紅薯也漸漸柔軟起來,空氣中誘人的甜香開始彌漫。
“弦桐,小黑他是不是一早就出門了。”弦月悄悄用手指戳了下滾熱的紅薯,立馬燙的她一縮手。
“是。”弦桐點了點頭。
“那怎麽還沒回來。”弦月說到這時,終于将視線從紅薯上移開,轉而向院門口投去,“只是去縣衙取個證而已,又不遠,怎會用如此長的時間?”
“興許是……”
“班主!”
弦桐剛要稍稍解釋兩句,便被這一聲呼喊打斷,他側眸望了一眼,瞧見小黑正一臉喜色的往院裏闖,手臂還在不住地揮舞。
“班主!”他一路飛奔到弦月身前,迫不及待的展開手中緊握着的一張薄紙,興奮道:“是許可,代本府進京參加競藝的許可!咱們終于可以去京城了。”
“哦?”弦月聞言也是一震,她取過那張薄紙細細翻看幾遍,确認無誤後,同樣激動道:“呵呵,小黑,再麻煩你去趟夏時樓,告訴大夥,晚上回來,咱們一道商議商議進京事宜。”
“好。”小黑欣然領命,轉過身,風也似得又飄了出去。
待小黑走後。
“班主。”弦桐輕聲喚道。
“嗯?”
“爐中的紅薯,快要糊了。”
“啊?”弦月一愣,旋即悲鳴道:“我的烤紅薯!”
“呵~”弦桐笑。
……
等到晚上衆人回來以後,關于三山班的結局也終于有了定論。事實上,弦月之所以幾天來都沒事人一樣的該吃吃該喝喝該聽曲聽曲,仿佛毫不關心一般,純粹是因為這事她本就只是個看熱鬧的而已。既然談不上有什麽參與,自然也就樂得同蕪城中每一個事不關己的八卦者一般,站在圈外盡情圍觀。
直到今日午後,小黑揚着那一紙文書跑進院子的時候,她便知道,這一次,三山班真的完了,徹徹底底的完了。
而從外歸來的十二月社員們所帶來的消息,則完全确定了弦月的猜測。這些被召集回來的諸位,此時正聚在一起,讨論各自從某處聽來的一些有關三山班覆滅的流言。弦月啃着紅薯,從旁聽了個大概。
據說那晚,衆賓客散了以後,三山班的人也悄悄撤了出來,他們借着夜色的遮掩,匆匆隐蔽行跡,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老窩。然而,自以為逃過一劫的李班主甫一進屋,椅子還沒坐熱乎呢,就聽院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他又慌忙跑回到門口,幾步蹬上石階,趴在門邊借着門縫偷偷向外張望。便見夜幕籠罩之下,一只只火把在寒風中燃燒搖曳,借着火光,李班主看清那些舉着火把的一個個都是官差打扮,正列做幾隊等候長官調遣。
毫無疑問,這定然是李家家主所為,畢竟,只靠區區一個褚逸可叫不來官府的差役管閑事,何況還是在冬風凜冽的寒夜裏。
小痞子出身的李班主,無論傍上多大的勢力,身處何等的高位,骨子裏那種對官府兵丁的天然畏懼卻是永遠也抹不掉,遑論這一次還是他惹禍在先。
天寒地凍裏,門外的動員并未持續多久,李班主不過一個閃神的功夫,那扇本就扛不住多少推力的院門便被衙役們粗暴的撞開,李班主躲閃不急,連帶着被撞了個踉跄。
如狼似虎的縣衙差役如洪水般一湧而進,他們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提着佩刀,嘴裏罵罵咧咧的吆喝着。橫沖直撞地闖進每一處小院,每一間廂房,只要看到人影,也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三山班的成員,有沒有抱頭哀求投降,一律先猛揍一頓再說。
鬧了一陣雞飛狗跳之後,但凡還在院裏的班衆、幫閑、打雜的仆役,哪怕是躲進狗窩裏的,也一個不落,全被帶到前院。領頭的官爺冷着臉來回數了好幾遍,終于确定,的确是少了一個。
他用刀背狠狠砸了李班主背脊一下,喝道:“人呢!那女人哪兒去了!”
像三山班這號的幫派,向來在官府都是有案底的,一般除領頭的以外,還會有幾個被視作骨幹的成員也要登記在冊,随時關注。而三山班中的女性就這麽一位,此時不在,自然一眼便能看出。
“誰?”李班主顯然是被打懵了,驚慌失措的四下張望,卻根本沒發現彩衣女早已不見。
“晦氣!”官爺暗罵一聲。
眼瞧着李班主一時半會清醒不過來,彩衣女的下落也要沒了着處。領頭的官差不由倒罵幾聲倒黴,他夜半裏不回家睡覺,冒着嚴寒帶屬下出來抓人,突襲三山班,為的不就是向李家老爺子邀功。可現在,就差那麽一點點便能完美的回去複命,怎能讓他不滿心遺憾。
與寒風中惆悵了片刻,他朝着還在發懵的李班主踢了一腳,轉身帶着一幹差役們押着三山班全社上下,回縣衙複命。
至于那位神秘失蹤的彩衣女,如此衆目睽睽之下令李家蒙羞,據薮春打聽來的消息看,多半是逃不過李家的追索,早已命喪黃泉了。
言及此處,十二月衆人不免有幾分唏噓,雖說此人算得是咎由自取,但是,大家好歹同行一場,到頭來落得這麽一個不明不白的下場,未免有那麽點凄涼。
氣氛頓時轉鬧為靜,弦月咽下嘴裏的最後一塊烤紅薯,接過弦桐遞過來的茶水,道了聲謝。她一邊喝着水順氣,一邊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諸人一見平素總懶得管事的班主要發言了,也都非常配合的安坐下來,目光凝視着弦月,斂神靜聽。
“嗯……”弦月想了想,也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衆人凝神注視。
“嗯……”她召集大家前來原本是為商議進京事宜,但是,從得到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約有半日,早先激動的情緒此刻已近平複。冷靜下來一想,這進京,也沒什麽可商量的事嘛。無非大家趕快收拾一下東西,趕在競藝正式開始之前抵達京城就是了。
如此想着,弦月一點頭,道:“嗯,大家回去收拾收拾東西,三日後我們啓程,進京。”
……
三日後。
蕪城之上陰翳了半月有餘的天空終于放晴。
暖暖地冬陽落在蕪城內外的每一片土地上,每一張屋瓦間,每一處院落裏。
城門口,在吩咐小黑兄妹清點了人數與行箱,又檢查過車馬是否完備後,弦月蹬上車隊首輛馬車的車轅。她緊了緊身上披着的厚絨鬥篷,回首向後望去,蕪城高聳的城牆之下,目所能及的數輛馬車靜靜停靠在城門外,冬日和煦的陽光落在車篷上,泛起一層微光。
此去京城,離她複仇之誓的實現便要更近一步。
她忽然在想,到得那日,該如何與十二月的各位解釋。
“這種事……”她微微低下頭,輕笑着自嘲道:“根本沒辦法解釋嘛。”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
大概再有四五章就要完結了吧
嘛,加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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