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月兒高
離開蕪城已經一個多月。
這日午後,弦月正窩在鋪了幾層被褥仍顯颠簸的馬車裏,守着炭爐打瞌睡,車廂廂壁忽然傳來一陣極有節奏的“篤篤”聲。
“大白天的,擾人清夢。”被響動吵醒的弦月低聲咕哝一句,起身推開車門上方的小窗,掀起車簾,刺眼的光突兀地從窗外打進,晃得她一陣眼暈,她朝着外面沒好氣地嚷道:“什麽事?”
“班主。”回話的是小黑。
與十二月其他人不同,此番入京,他并未選擇乘坐馬車,而是挑了一匹四蹄健碩的駿馬,一路前前後後的應對着車隊可能突發的狀況。這會兒,他剛從前方探路返回。
“前面那座小城是梁縣,過了梁縣,便算京畿一帶了。”小黑回報道。
弦月極目遠眺,依稀在天盡頭的地平線上瞧見一個形似城池的模糊輪廓。
“哦。”她點點頭,若非她眼神好,加之今日天晴,誰會看到那麽遠的地方還有一座小城。收回目光,她朝着小黑笑了笑,“老規矩,你先去,我們随後便到。”
“嗯。”小黑應了一聲,又和弦月與正在駕車的妹妹道了聲別,便調轉馬頭,尋着來路,策馬疾馳而去。
一如當初入蕪城一般,弦月照舊吩咐小黑先行一步前去京城打點,她則帶着大夥先在梁縣歇息幾日,等待小黑的消息。
休整完畢,車隊重新啓程,緩緩駛向縣城。
弦月瞧着小黑打馬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盡頭,松手放下車簾,向前面駕車的小白囑咐了一聲注意安全,便窩回去準備再睡一覺。
然而,她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還未進入夢鄉,那敲擊廂壁所發出的煩人的“篤篤”聲卻又一次響起。
“又怎麽了?”被叫醒後感到馬車停了下來,弦月抱怨一聲,扶着車壁撐身坐起。
“班主。”車外傳進小白的聲音。
弦月強忍着怒氣,一把扯開車簾,探頭問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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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攔車。”小白的語氣中也帶上幾分不善。
“這麽冷的天,不在家好好躺着,出來瞎折騰什麽。”低聲埋怨了一句,弦月揮揮手,吩咐道:“小白,過去看看,沒什麽事的直接打發了,進城要緊。”
“嗯。”小白點點頭,拿過放在身旁的短劍,側身跳下馬車,向前面攔在路當中的那人走了過去。
片刻後,抱着暖爐倚壁假寐的弦月聽到車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她裹緊衣裘,推開車門探出半個腦袋。
寒風陣陣下,人與馬呼出的氣都能化作白霧。
她朝正往回走的小白問道:“怎麽回事?”
“班主,是秦千妍派來的人,說是接咱們進京的。”小白說着回頭指了指那人,那人見狀,遙遙抱拳行了個禮。
“誰?”弦月乍聽到這名字有些陌生,迷茫道:“你朋友?”
“班~主~”小白以鄙視地目光瞥了一眼自家健忘的班主,無奈道:“您忘了嗎,就是之前在土地廟與您借火的那位姑娘。”
“啊。”弦月一拍腦門,恍然道:“是她啊,我想起來了。”
自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眼神熱烈地盯着弦桐看,這樣讨人厭的家夥,她怎麽能忘記呢。
“小白,告訴他,好意心領了,有什麽事進京再說。”弦月交代了一句,又補充道:“唔,委婉點兒。”
小白領命而去。
弦月看她上前與攔路之人搭上了話,距離有些遠,她聽不清兩人在談些什麽,只聞耳邊有風聲呼嘯,只得又往後一縮,倚回手爐邊溫暖的小角落。
車外是萬物蕭條的凜冬,寒冷枯寂,車裏卻柔軟溫暖,熏然如春。行進中的馬車以一種韻律般的節奏上下搖晃,弦月裹着棉被懷抱暖爐靠着車廂一同搖來擺去,不知不覺間,已經鼾聲輕起。
“篤篤~”
“篤篤~”
熟悉的敲擊聲響起。
酣睡中的弦月睜開眼,冷漠的朝着聲音所在方向的那塊車廂木板掃了一眼,然後淡然的将蓋在身上的錦被直接拉過頭頂,翻個身,任車廂之外再猛敲下多少響,也一概充耳不聞。
“班主?”久久未得到弦月的回應,小白試探着喊了一聲。
沒有回音。
“班主?”小白又敲打幾下門板,“班主,您怎麽了?”
依然沒有回音。
“班主!”這下子小白急了,只當自家班主出了什麽事,作勢便要拉開車門進去查探。
“你們班主已經死啦!”
剛将手覆在門邊,裏面便傳出如此一句,驚得小白一愣。
“到縣城之前不要再煩我了,有什麽事,小白你自己做主就行。”話音未落,弦月想到惹惱自己的又不是小白,語氣便又緩和下來,“實在不知道如何抉擇時,可以去後面找弦桐和玉玲珑他們商量,小白你多擔待了。”
“啊?”
一臉茫然的聽着弦月吩咐完,小白又傻愣愣的點點頭。
“哦。”
半晌,确認車裏沒有再傳來什麽新的指示,小白悄悄吐了下舌頭,提起缰繩勒住懶散溜達着前行的馬兒,翻身下車去後面尋弦桐等人去了。
随後的路途如弦月所願,終于再也沒有讓她煩躁到想要罵人的“篤篤”聲傳來。
“班主。”
美美睡了一大覺,方一醒來,弦月便聽到車外傳來一聲輕喚,聲音很小,音色卻極近清雅柔美。
“弦桐?”弦月推開門,冷風瞬間灌滿小小的暖室,她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紅的鼻頭。
車門外,凜冬的寒夜裏,一身素衣白裳的弦桐正立于車前,風吹亂他的發,而他望向弦月的目光裏仍是一如既往的無盡缱绻與溫柔。
“阿嚏~”弦月又打了個噴嚏。
沒辦法,誰讓弦桐大冷天的也要穿這麽單薄,讓她看了都覺得自己渾身凍得在打顫。
“到了?”圍着鬥篷從車裏出來,弦月一擡頭,恰瞧見于冬夜朔風中烈烈作響的幌子上飄搖着“如一客棧”四個墨字。
“嗯。”弦桐應了一聲,伸手牽着弦月從車上下來。
“走走走。”弦月搓搓手,催促道:“快進去,凍死我了,京城的天可夠冷的。”
“嗯。”無法感受到冷熱的弦桐已經學會不去在意弦月無意中對他的遺忘,他輕輕點了點頭,握着弦月的手默默收緊幾分。
……
弦月看着小白安排十二月衆人各自分了房間休息,又囑咐小白也去尋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自己便帶着弦桐上樓回了房。
找到房間推開門,弦月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細細抿了一口,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
随後跟進來的弦桐轉身關好門,無需飲水的他左右瞧了瞧,随意揀了張椅子坐下。
“弦桐。”弦月見他坐下,捧着茶倚在桌邊好奇道:“路上我睡了以後,還有多少人過來找過我們?”
“只有褚逸。”弦桐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個牛皮信封放到桌上,“褚東家派人送來了一封銀票,說是供十二月進京以後安置戲班以及人情打點之用。”
弦月俯身拾起信封,面帶疑惑的啓開封口,數了數其中銀票的數量。
“嚯,還真不少。”她語中帶着幾分驚訝,沒想到褚逸此番如此下本,真不知該嘲諷對方未知的處心積慮還是該真誠感激人家一次又一次的好意。
“褚東家真是個實在人。”随手将信封丢到桌上,弦月不鹹不淡的道了一聲。
“是。”弦桐笑。
“既然人家如此實在,咱們也不能不表示一番吧。”說着,弦月将信封重新封好,推回到弦桐面前,面無表情道:“幫我收好,哪天看到他了,一分不差的還回去。”
“嗯。”
“陰魂不散的,怎麽瞧都透着股詭異。”重新端起茶盞,弦月小聲嘟囔了一句。
……
白天在車裏睡了一天,入夜時分,弦月自然沒有一絲睡意。将炭爐拉到身前,又往身上蓋了一層薄被,弦月斜倚在小塌上,直愣愣的望着房梁發呆。
而弦桐對此倒是頗有幾分習慣,不知從哪拿出本曲譜來,趁着燭臺輕曳的柔和暖光一頁頁靜靜翻看。畢竟,對于不需要睡眠的傀儡來說,每一個夜晚都不過是枯燥與寂靜的輪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但是今日也有幾分不習慣,那便是偶爾他會不由自主地停下思緒,将目光偷偷從書頁間移向弦月。
窗棂外透過的夜色落在塌前,仿若将弦月籠罩在一片朦胧的暗霧中,而暗霧裏炭爐偶然亮起的星點火光與縷縷淺煙則襯得她越發詭魅與莫測。
這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別樣的弦月。
其實,如果每晚都能和自家班主一起捱過漫長的黑夜,大概就不會無聊了吧。
弦桐想。
作者有話要說:
弦桐偷偷把目光移開時正在翻看的那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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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上)
“幾曲屏山展,殘眉黛深淺。”
“為甚衾兒裏不住的柔腸轉?”
“這憔悴非關愛月眠遲倦,可為惜花,朝起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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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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