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異樣
堅韌的枝條在鄭八斤的肚子上劃開一道血痕,他咝咝的吸着涼氣,認命的閉上眼睛。
顧榛卻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枝條輕輕撫摸那滲出血點的傷口,她開口說:“念在你不過是被人利用,我可以饒你一條命,作為交換條件,你要告訴我,你口中的[那人]是什麽模樣。”
鄭八斤仰躺在地上,本來做好赴死準備的他睜開眼睛,冷笑到:“你就別騙我了,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會繼續害你,像你們這樣的妖怪,怎麽可能會心軟。”
顧榛璀然一笑:“你說的對。”
她揚起手,藤條化作利刃,眼看就要劈下!
鄭八斤再次閉上眼睛,身體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
他奇怪的睜開眼,顧榛在一旁笑到:“說什麽漂亮話呢,你都吓得尿褲子了。”
鄭八斤尴尬的側過頭,顧榛用長枝拍了拍他的臉:“明明就怕死,為什麽不肯告訴我那人是誰?”
鄭八斤苦笑着說:“不是不告訴,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顧榛奇道,“什麽意思?”
鄭八斤擡頭看向她:“那人…在我妻子被妖吞掉之後突然出現,戴着面具只留一雙眼睛,說話的腔調很奇怪。他告訴我他是道士,問我要不要為妻子報仇,然後他交給我很多東西,其中有妖怪內丹和用在你身上的那些東西,還教我如何辨別妖氣。”
顧榛越聽眉頭越緊。
所以,那人就是計劃好了一切,等着她自投羅網。
顧榛手中的藤條探入鄭八斤的體內,鄭八斤疼得臉上青勁爆起,全身的肌肉都開始抽搐。
很快,顧榛将藤條抽了出來,語氣很平淡:”那就對不住了,你不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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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體內深處的邪氣已彌漫全身,就算那人不利用他繼續搞事,他自己也變不成正常人了。
多少正面角色都是因為放過一個反派最後被反殺,顧榛絕不容許自己犯這種毛病。
鄭八斤笑了:“也好,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打打殺殺,奈何現在的我一看到妖怪就想動手,把我那小兒吓了多少次。你殺我之前,能不能答應我,将我家阿石好好安頓。”
顧榛身上的藤條逐漸變硬,尖端指向微笑着的鄭八斤,回道:“好,我答應你。”
山洞外大雨傾盆而至,轟隆隆的響雷掩蓋了慘叫聲。
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從黑黢黢的洞口走出,冰冷的雨水沖刷着身上的血腥味。
她擡手擦擦嘴角,又吐出一口猩紅的唾沫。
這味道,太惡心了。
原始人是怎麽過上茹毛飲血的生活的,顧榛難以理解。
先前從昏迷中醒來時,她強迫自己吞下充滿蛇腥味的內丹,現在又咽下沾滿鮮血的鄭八斤的內丹,那一陣陣惡心的感覺讓顧榛忍不住扶着山壁嘔吐起來。
把胃給吐幹淨後,顧榛撐着從灰燼抽出的一根未燃盡的妖骨,一跛一跛的向山下走去。
雨聲掩蓋了很多埋伏在暗處的響動,顧榛警覺的抓緊了那根骨頭,只待聽見響動便給上一擊。
她放緩腳步行走在泥濘的道上,布鞋早已被泥水濕透。
慢慢的,周圍蠢蠢欲動的東西不知怎麽突然消失了。
顧榛松了口氣,兩只手拄着長骨繼續前行。
突然,胸口被一陣陣悶痛沖擊,同時,她的身體開始發熱,連冰冷雨水流入脖頸也感覺不到。
她弓下腰,吃力的喘着氣,熱氣仿佛把她扔進了一個大蒸籠裏,身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不行……暈倒在這裏,那些藏着的妖魔鬼怪肯定會乘虛而入。
顧榛咬着牙艱難行走,而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我得……清醒……
腦海中的念頭還沒完整過一遍,突然變成一片空白,顧榛直直從土坡滾了下去。
泠泠雨水拍打她泛着詭異紅光的臉頰,而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一個身穿黑色大衣的人伫立在土坡之上,微微低頭看向昏迷不醒的顧榛。
他的指尖垂着一滴滴殷紅的血珠,自手指落入土壤中,消失不見。
顧榛覺得自己一下子像是扔在了油鍋裏煎炸,一下子又像是泡在冰水裏冷凍。
她先是熱得直扯衣服,又是冷得縮成一團,但無論是冷是熱,總有一個溫度适宜的物什貼上來,讓她緩解了許多痛苦。
很快,胸口那種被東西積壓的疼痛也消失了。
她舒服的墜入黑甜夢鄉中,做了個許久沒有做過的好夢。
等她再度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幹燥溫暖的山洞內,不遠處的火堆正冒着煙氣,顯然是熄滅不久,難怪這裏有着與寒夜不同的暖意。
顧榛再将視線轉移回來,才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件黑色大衣。
鼻子靈敏的嗅覺回歸,顧榛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死人味。
傅介年的衣服。
顧榛試着舒展一下手腳,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知覺。
她掀開衣服站起來,雨後泥土的芬芳充斥着鼻腔。
顧榛把衣服抱在懷裏,沒有立刻出去找傅介年,因為她已經聞不到周圍有關他的氣息了。
她踱步走向洞口,東方的星星已經因為太陽露出的魚肚白失了神采。她在崖邊吹着山風,依稀能辨認出山下吊着燈籠的更夫,正在安靜的村道上打更。
顧榛披着那件黑色大衣,長長的衣服将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她将手伸進荷包裏,摸到了一塊碎布。
顧榛展開來看,上面用煙灰潦草的寫了幾個字:
[阿石已送至孤兒院]
顧榛五指彎曲,緊緊攥住那塊布條,心裏有點複雜。
她想不明白,現在的他到底陳安霖的意識更多,還是傅介年的意識更多。
守在鐵門前的陽川見到獨自歸來的傅介年,終于松了口氣,輕輕推開鐵門說:“還好趕上了,大帥這會還沒起,不知道你同那柳小姐過夜的事。”
傅介年點點頭,沒多說話便向裏走去,陽川連忙扶住他:“您這是怎麽了?看起來好疲憊。”
說完這句話,陽川立刻後悔的捂住嘴,揶揄到:“也是……這一晚上的難免……”
傅介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陽川知趣的閉了嘴,突然又想起什麽,問到:“少帥,您的外套怎麽沒穿啊?”
傅介年擺擺手:“我忘在柳小姐那了,過幾日我再去找她取回來就是。”
他同陽川蹑手蹑腳的上樓,沒有驚動其他人。
到了房門前,傅介年秉退陽川,獨自進了房間。
他躺回床上,從懷裏掏出一顆泛着紅光的珠子,放在眼前仔細瞅了瞅。
那是從丁槐體內吸出的一枚內丹,其性屬火,與屬木的丁槐完全相克,可那丫頭像是一點都不知道,看着枚內丹就口不擇食,要不是他跟在身後,那些雜碎妖怪就能趁機拿走她的命。
不過……
傅介年握緊了那顆發熱的珠子,有件事怎麽也想不明白。
那個倒在洞裏的死人沒有妖氣倒是可以解釋,但這枚內丹的妖氣也很奇怪……甚至……他察覺不到應有的妖氣。
怎麽看,都不太正常。
傅介年攤開手,火紅的珠子依舊安靜的躺在手心,什麽異樣也沒有出現。
閣樓上,弓從聽着樓下傅介年的動靜,微微擰緊了眉頭。
傅介年,好像掌控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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