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往事(二)

“你說,你當時為什麽要扣我的錢呢?”談及此時,海平依舊忿忿不平。

顧榛本能的想回答不知道,但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學當時的丁槐板臉說:“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哪來這麽多理由。”

海平聽她語氣不善,也沒敢繼續問下去。

顧榛卻低下頭想着自己的心事。

這個橋段,好熟悉啊,好像在哪見過。

見顧榛沒其他反應,海平只好繼續講下去:“那天之後不久,晏川就來探望了。”

海平真的是第一次見識到什麽叫搔首弄姿。

講道理,生病的人哪會像丁槐這樣眼裏飽含勾引的?丁槐真是和樓裏的姑娘學了些不頂用的手段。

更令他吃驚的是,那晏川竟還看不出來,聽着丁槐時不時來幾句使喚忙上忙下不亦樂乎。

海平支着腦袋坐在桌旁,搖頭晃腦的說:“我曉得了,這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水蘭将手裏的大饅頭塞進他嘴裏:“別學到一個成語就亂用,一個兩個都這樣,總覺得自己挺學以致用的,實則都是狗屁,看破不說破而已。”

海平不服:“你才狗屁呢,這是歇後語,不是成語!”

水蘭瞪了他一眼:“再頂嘴我讓丁姐把下個月零花錢也扣了。”

海平氣焰頓時滅了,趴在桌上獨自蔫巴:“就知道仗着自己個子高欺負我,等我以後長的比你高了,我把你們都欺負回來。”

無聊中海平突然想到什麽,沖低頭不語的水蘭說:“我上房頂看看他倆怎樣了。”

水蘭連忙呵斥:“胡鬧!不怕丁姐把房頂掀了拉你下來扒了你的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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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平咧嘴一笑:“不會,晏先生又不知道小丁是妖怪,她肯定不敢做什麽。”

說罷,在水蘭伸手阻攔前,海平一溜煙從她身邊飛跑離開了。

海平蹭蹭蹭跳到房頂,伸手揭開一點房瓦,身子匍匐着,視線在屋裏掃來掃去。

丁槐這個“病中人”穿着紮眼的紅色,海平一眼就望見趴在床上懶洋洋的她。

晏川一只手包着蜜餞,另一只手把着湯藥,老實本分的端了個板凳坐在她床邊。

這說是湯藥,為了不苦到自己,丁槐早就替換成了兌了紅糖的甜水,只晏川不知情,将碗遞到丁槐面前,幹巴巴的說了句:“喝。”

丁槐開始演戲了。

“好苦啊,我不想喝。”

說完她象征性的皺了皺眉頭,等着晏川的反應。

海平啧啧兩聲,蹲在上頭把丁槐從頭到腳的蹩腳演技鄙視了一遍。

晏川倒像是沒看出來,手中藥碗一轉,放到自己嘴邊:“那我喝一口,你喝一口,怎麽樣?”

“不不不!我自己來我自己來!”丁槐生怕晏川嘗出甜味看穿自己,連忙奪過去一飲而盡。

晏川倚在床邊,饒有趣味的看着她。丁槐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破綻,趕緊亡羊補牢,張開嘴裝模作樣的扇扇,然後煞有介事的拉長尾音:“好~苦~啊~”

晏川一個蜜餞堵進她的嘴裏,丁槐猝不及防,牙齒下意識的咬合一下,正好咬到晏川的指尖。

向來仗着自己妖力強大胡作非為的丁槐,此時竟愣在當場,反應了一會後,她忙不疊的張開嘴,腦袋向後一縮,鹌鹑似的将臉埋入膝蓋間,只露一雙眼睛偷偷打量晏川。

海平看了看反常的丁槐,又順着她的視線看向晏川,只見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一剎,接着迅速縮回手背在背後,指尖來回摩挲一陣後,他欲言又止,陷入了沉默。

丁槐不愧是樹妖,臉皮堪比樹皮厚,很快就恢複了淡定。

海平瞅着,她的眼神似乎變得不一般了,熱烈如火,像是要把眼前的男人給融化。

是不是,要發生什麽了?

海平咽了口唾沫,屏息以待。

丁槐果然不負他的期望,伸手從晏川掌心拿了顆蜜餞:“這蜜餞是我們自己腌的,你嘗過沒有?”

晏川搖搖頭:“水蘭只給了這麽幾個。”

丁槐将蜜餞放入齒間咬住,海平則鄙夷的皺了皺鼻子。

明明是街上買的,竟然說自己做的,臉皮忒厚!

“哎呦…”海平小聲驚呼,看向背後突然出現揪住他衣領的水蘭,氣呼呼的說:“你幹嘛?”

水蘭本想訓斥他,眼神不知怎麽轉到了瓦縫間,随即睜大了眼睛,連話都忘了說了。

海平連忙回頭,瞬間目瞪口呆。

丁槐她!她竟然拽住晏川的衣領,親了上去!!

海平幾乎忘記呼吸,眼都不眨的盯着這刺激場面,腦子一片空白。

丁槐跪在床上,雙手抓着晏川的衣領,身體前送,一雙朱紅的嘴唇吻在晏川唇上,還順從的閉上了眼睛。

海平無意識往瓦縫靠近了些,卻被一雙冰涼的手捂住眼睛,水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孩子,不該看的別看。”

海平趕緊握住那雙手往下拽,奈何力氣有限,焦急之中,他聽到了丁槐的聲音。

“怎麽樣,蜜餞好吃嗎?”

完了,結束了。

那雙手挪開後,海平癟着嘴,又氣又惱的瞪了水蘭一眼。

晏川像是被吓住了,丁槐說完後,他踉跄起身,腿撞翻了椅子,臉色煞白。

這反應,不對吧?

海平和水蘭面面相觑,一時心頭無解,只好繼續看下去。

丁槐有些手足所措,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我…對不起!”

晏川站在床邊俯視她,能看清她的睫毛微微顫抖,然後覆上眼睛,嘴唇一陣嗫嚅,像做錯事一樣慌亂。

他的手指在衣擺處糾結許久後,才開口問道:“誰教你這些的?”

丁槐小心翼翼的如實回到:“那個,街尾集玉樓的姑娘說的,說,說她們就這麽同男人處的。”

晏川的喉結動了動,猶豫半晌才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停在丁槐嘴邊,随即溫柔擦過,拭去殘留在唇邊的湯漬:

“真是胡鬧,這些也是你學的嗎?”

丁槐擡眼看向他,眼中有不解,還有期待:“那你說,我該學什麽?”

他的指尖輕輕劃過丁槐柔軟的嘴唇,沉聲說:“你想學這個,我可以教你啊。”

說罷,他俯下身,手順着丁槐臉頰滑至她的腦後,涼薄的嘴唇印在丁槐豐潤飽滿的唇上。

丁槐倏忽睜大了眼睛。

晏川在她唇邊低聲說:“剛才不是做的挺好的嗎?眼睛閉上。”

丁槐漆黑的眼珠悄悄向晏川的方向轉去,正撞上他深邃的眼睛,她連忙緊閉雙眼,表情僵硬的等着他接下來的動作。

晏川輕笑一聲,笑容卻很快褪去。他微微垂下眼睛深深地望着她,最後,在她額間留下一吻。

丁槐不解的睜開眼睛,晏川卻伸手捂住了她的雙眼:“你別用它們看我,我……”

話未說完,他直起身子,臉也恢複如常:“看來你的病沒有大礙了,那我就先走了。”

丁槐急忙大聲咳了幾聲,中氣十足的說:“不不,我還沒好呢,你別走啊!”

晏川冷臉回頭:“我知道,你沒病。”

丁槐頓時噤聲,咬了咬嘴唇:“那,那你還來?”

晏川垂下眼睛,眼神閃爍,良久才道:“日後,你不必再來了。”

什麽?!

海平和水蘭一同的驚訝臉,更震驚的是丁槐:“什麽?”

晏川沒有再解釋,而是頭也不回的向屋外跑去,仿佛慢了一秒就再也走不動一般。

海平目睹丁槐的手化作細長的藤條,眼睛血紅,直勾勾的盯着晏川離開的房門,似乎想找他幹一架,弄得海平一頓緊張。

晏川的腳步在院中消失後,丁槐周身的戾氣像突然被抽幹一樣,連帶着力氣也被抽幹,她的手變了回來,身子軟下,頹廢的靠在床頭,輕聲說:

“果然,我還是沒有……”

話未完,餘下的語句被吞進腹中,可啜泣還是沒能被封入喉中,隐隐回蕩在空曠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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