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毒蛇
陳安霖下意識回頭,顧榛一把拉住他:“別看,裝不知道。”
陳安霖小聲問:“你怎麽确定我們被跟蹤了?”
顧榛盡量看着前方:“當時乘務員問了他們目的地,我記得是在我們後面幾站,但是他們提前下車了,所以我留了個心眼。”
顧榛拍拍包裏的手機:“女生是有很多拿手機照鏡子,但它還有另一種用途。手機黑屏橫過來時,它能讓你看清背後的一切。”
陳安霖沉下臉,掃視周圍可躲避的地方:“我們以二對三,不能硬來,到時候打不過你先走,因為他們對你更感興趣。”
顧榛故作輕松:“那當然,畢竟你還能進Al空間,我要是進去就兩眼一抹黑。”
陳安霖安慰道:“放心吧,你要是進去了,我自殺就跟着你。”
顧榛抿了抿嘴唇:“自殺…是進不了AL空間的。”
陳安霖不解,顧榛微微側頭打量四周:“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再和你說。”
【為什麽那些人還不死心啊?】2分
【因為他們不清楚主角光環到底有多厲害】2分
【看長相炮灰無疑。】2分
陳安霖瞥見兩排樓房之間的長巷,垂下眼睛與顧榛對視,并将手中刀片遞給她。
顧榛了然,兩人轉身拐入長巷。
那三個孟今人見他們消失,加快腳步追上去,鞋底在幹燥的土地上磨出沙沙聲。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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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最前面的影子在地面晃悠着,逐漸向巷口靠攏。
就在他邁出步子準備轉彎的一瞬間,小腿處突然感到劇烈刺痛!
他慘叫一聲,下意識俯身捂住腿,同時,頭頂掠過風聲,帶起幾撮頭發。
他聽到肉體相撞的悶響,身後夥伴環着腹部冷汗直冒,最後面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愣立當場!
陳安霖拉起蹲下的顧榛:“走!”
顧榛不敢戀戰,甩甩美工刀上的血漬,跟着陳安霖向巷尾快速跑去。
狹窄的巷子裏響起多且亂的腳步聲,陳安霖回頭一看,那三人已經反應過來,憤怒與怨恨支撐他們繼續追趕,那表情猙獰目眦欲裂,大有不追上不罷休的勢頭。
顧榛恨得牙癢癢。
要不是因為怕傷得太深被警察追捕,剛才揮刀的時候她就直接戳穿肚子,給他一個白進紅出。
巷口的光團越來越大,耳邊除了腳步聲,風聲,隐約還能聽見汩汩水流。
顧榛調整着呼吸,她知道出巷子的瞬間是最佳躲避時刻,她一定要盡量争取時長。雖然元妙身子比較嬌柔,但危急下爆發出的生存本能還是有的,顧榛和陳安霖一起跑也沒落後太多。
終于,兩人迎上了那團光。
眼前呈現清晰的景象,顧榛睜大了眼睛——
巷外是一條橫向的土路,土路寬邊的盡頭,一條開闊的河流夾在遠山與土堤之間。河面水流湍急,一片由長且粗的木材捆綁成的木筏在其中沉浮。
木筏上站着一個撐杆人,他順水勢而下,用長篙改變木筏頭部方向。
不及細想,兩人對視一眼确認後,沖到岸邊一個猛紮,齊齊入水砸出巨大水花。
正值春夏交接,河水溫度較低,十分消耗體力。顧榛在水面下憋了會兒氣,實在沒法再忍,蹬腿竄出頭來,大口大口呼吸着。
河岸的灌木叢擋住了那三人的視線,所以未能發現顧榛。
顧榛迅速環視周圍,沒見到陳安霖的身影,随即再次屏息潛入水中。
河下光線黯淡,耳邊只剩咕嚕嚕水悶響,顧榛心中忐忑,眼睛勉強搜尋四周,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雙腳一蹬,向陳安霖的方向游去。
河水十分冰冷,顧榛感覺體溫被迅速抽離。元妙的體質比不上丁槐,甚至連餘彎和她本人都比不上,顧榛很快便慢了速度,然而就在這當口,她悲催的發現——
右腿抽筋了!
顧榛心中大驚,剛才熱身不足水又寒冷,貿然入水必然出事。
腿使不上力氣,僅靠手的劃動無法前進半分,四顧無人之紮,她開始慌亂,腦子一片空白。
她雙手徒勞地刨動水流,但這樣的掙紮只會越沉越深。顧榛放棄游動,捂住口鼻努力保全空氣。
水中暗流湧動,直直沖顧榛撞來!她的身子像稻草一樣被推走,手則本能地揮動。很快,口鼻處逸出一串水泡,還沒升至水面便被水流戳破。
顧榛手腳力氣漸軟,冷水擠入鼻腔直嗆肺部,意識也漸漸模糊……
朦胧之際,她感到背後有人拽住背包,身體被向上提起。
接着,她的身子一沉,脖頸有涼風穿過,耳邊“撲通”一聲後,四肢失了水的束縛頓時松快。
她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又硬又硌的地方,胸骨處被快速按壓,刺激肺部受到擠迫。她微微弓起背,似乎有水沿着氣管上湧,口鼻嗆咳出來。
顧榛咳得很猛,有只手撫摸背部幫她順氣,待她緩和過來,終于看清了旁人。
眼前嚴向青的模樣讓她兩眼愣直,因為盯得太久陳安霖幾乎懷疑她腦子被水淹傻了,連忙出聲:“沒事吧?還好嗎?”
顧榛反應過來:“唔…剛才腦子有點抽。”
陳安霖松了口氣癱坐一旁,顧榛則甩甩胳膊上的水,擡頭正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睛。
顧榛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木筏上。
那雙探究的眼睛在她和陳安霖之間游走幾輪後,開口問:“foreigner?”
陳安霖點頭,用“磕巴”的英語回到:“我們是其他國家的難民,剛才碰到了劫匪不小心掉進水裏,幸好遇上您的船。”
撐杆人搖搖頭:“It's not a boat, it's rafting,we sent lumber to borderland for deals(它不是船,是放排,我們把木材運到邊界地區販賣).”
顧榛聽他叽裏呱啦說了一堆,看向陳安霖。
陳安霖卻皺起了眉頭:“where?”
撐杆人将長杆插入水底,偏了偏木筏流向,這才回到:
“Chennai.”
顧榛看陳安霖逐漸浮出的笑意,附在他耳邊問:“他說的什麽?”
陳安霖無奈地搖頭:
“我不知該說我們幸或者不幸,這批木材運去的邊界城鎮,正是你說的歐洽吠舍的家鄉,金奈。”
他笑着看向愕然的顧榛:“水路可比陸路快,對吧。”
熒光屏上的話題已經歪了:
【事實證明,掌握一門外語多重要。】2分
【我覺得我的聽力水平和元妙差不多…】2分
【[跪下]對不起,我覺得我連元妙都比不上】2分
【其實是兩門外語…衆所周知,孟式英語和英語是兩種語種】2分
水流湍急,帶着木筏起伏不定,岸邊景色飛快掠過,顧榛把着木筏上的突起,晃眼瞧見岸邊曾經的山林。
之所以說它曾經,因為它現在失去了林子。與周圍熱帶叢林旺盛的綠意相比,它就像一鍵給褪了色。除了層次分明的黑灰,就只有土地裸露出的褐色,幾根光禿的樹枝寥寥指直天空。
顧榛歪着腦袋:“看來這裏發生過森林大火。”
陳安霖點頭,卻聽撐杆人叽裏呱啦說了幾句話,他禮貌應和一聲,轉向顧榛時有些發笑。
顧榛疑惑地看着他,陳安霖壓低聲音:“他說這兒半月前的夜裏發生火災,有人稱看到什麽東西從天上墜落,當地人很恐慌,覺得是天降大火懲罰人類的。”
顧榛目瞪口呆:“這,這是造謠?”
陳安霖搖頭:“我覺得不是,可能把飛鳥看錯了吧。”
木筏速度變慢了,河道也越來越窄,似要停在某處。
顧榛斂去驚訝,手探向背包,偷偷抽出身份證扔到河裏:“我們得說自己是亞洲其他國家的難民,否則偷渡回本國太怪了。沉水比即時銷毀更徹底。”
陳安霖了然,從荷包拉鏈掏出身份證,河面被砸出細小水花,很快又被大浪卷沒。
木筏劇烈晃動一下,顧榛手忙腳亂地穩住身子,卻見撐杆人将竹竿捅入河底淤泥,筏頭撞上後變了方向橫入河道,然後嵌在夾岸。
撐杆人抽出竹竿,面朝不遠處的村落:
“We have arrived.”
金奈村藏在邊界的深山老林,交通不便導致這裏相對封閉落後,依舊保留了原始的生活風貌。屋子都用木頭堆砌,衣料也是灰敗粗糙,時常能見赤腳走在泥地的人,小孩衣服多不合身,像是大人舊衣改制的。
兩個穿着狼狽的異鄉人十分惹眼,抱着瓦罐的女人時不時駐足,向他們投去戒備又好奇的目光。
顧榛将外套向外擴了擴,盡量不顯身形,陳安霖在她前方擋住了大多數探究的視線。
漫無目的地晃也不是辦法,到了人群稀疏處,陳安霖攔住一個稍年長的男人,打聽歐洽吠舍的住處。
男人狐疑地打量他們,問找人幹嘛。
陳安霖解釋到:“We want to inquire Orchha of someone(我們有個人向歐洽打聽一下)”
“Who?”
“He's pseudonym is(他的化名是)——”陳安霖瞟向顧榛手機上按出的名字:
“viper(毒蛇)”
男人愣了愣,睜大了眼睛。
兩人按本地人指路去尋歐洽的家,突然看見不遠處一所屋子大門開啓,顧榛連忙拉陳安霖躲到屋側,自己則緩緩蹲下,從貼近地面的角度探出視線。
陳安霖盯着那紋絲不動的後腦勺,待她轉回身子,才問道:“是他嗎?”
顧榛擰着眉頭:”他送醫院來時已經瘦骨嶙峋,但應該是他。”
陳安霖心底石頭落地:“總算有了進展。”他又問她,“你會爬樹嗎?”
顧榛起身不解地歪頭。
陳安霖指了指屋側一顆根系發達樹冠茂盛的榕樹:“我們去那裏監視歐洽,等毒蛇出現。”
顧榛穩穩坐在粗壯的枝丫間,這裏很隐蔽,還能透過樹葉縫隙看清歐洽的屋門。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果然顯示無信號,還有一封三個多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注意安全。]
陳安霖見她神色變了,問到:“什麽消息啊?”
顧榛嘆了口氣:“我感覺我像是占了別人的東西還給糟蹋了。”
陳安霖聽懂了,按下她的手機:“怎麽,你很愧疚想補償?”
顧榛沒好氣看着他:“你想多了。”
她進入手機設置,點擊格式化,屏幕提醒再次确認,顧榛猶疑半秒後點擊[是],手機出現了緩緩推進的進度條。
格式化完成後,顧榛将它放回兜裏:“你也格式化一下,把自己國籍信息抹去。”
陳安霖一攤手:“我的手機早就掉河裏了,就剩未來世界的手持,不過我們特制版可以隐形。”
顧榛好奇伸手想摸摸,陳安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你…先前說的自殺不能進AL空間是什麽意思?”
顧榛擡眼看向他,抽出手:“嗯…進來的時候留言板不是說了,最後一局不可以強制爛尾出游戲,無劇情的自殺屬于強制爛尾…”
顧榛語氣變得無奈:“如果可以自殺進AL空間,也許…也許章晟還有機會。”
陳安霖抿唇推測:“那也可能是AL空間無法完成才出不來,畢竟游戲盜取時還未公開,機密信息在我爸那裏,連我都只知道一串密碼。”
顧榛鎖緊眉心,搖搖頭:“不,不是…我被他殺是以我害死了囝囝為借口。而且他曾瘋瘋癫癫地說……”
那時的章晟,被醫生診斷為重度抑郁和妄想障礙。他總是穿着寬大的病號服,站在窗旁掀開簾子一角,似乎想偷窺這個世界,嘴裏念念有詞:
[我要死…死了才能出去…]
陷入這段回憶,她的表情變得古怪,連帶陳安霖也起了雞皮疙瘩。
風吹起樹梢嘩響,他打了個哆嗦開始轉移話題:“要不我們吃東西吧,我的包防水,東西應該還能吃。”
夜色降臨之際,村落升起袅袅炊煙,時不時有男人女人穿梭在樹下,顧榛緊貼樹幹,盡量不讓人看到。
上半夜過得很漫長,有人在樹根撒尿,有人在樹下罵娘,還有男女在自以為隐蔽處茍.合,粗重的喘息聲聽得顧榛面紅耳赤,連忙捂住耳朵,餘光瞥見陳安霖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窘得想翻下樹。
露水爬上樹幹,衣服開始發潮,兩人輪流盯梢不敢懈怠。
陳安霖微微躬身望着歐洽門前,睡意與清醒搏鬥間,他聽見了隆隆聲。
聲音逐漸靠近,機械化的标志與這個原始封閉的村落格格不入。陳安霖咽了口唾沫,屏息辨別聲音來源。
很快,人工光源照入樹下,接着,一輛吉普從車頭到車尾,逐漸進入陳安霖的視野,停在歐洽門前。
陳安霖手指攏在掌心,眯眼确認清楚後,向旁邊低喊:“顧榛…顧榛…”
沒有應答。
他心中有些不安,借着車燈亮度看去——
顧榛臉色慘白,死盯腳部咬緊牙關,嘴唇不住發抖……
她的身下,一條長而滑膩的白環毒蛇,正緩緩纏緊腳踝與枝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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