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人

司機被這景象威懾住,松開方向盤下意識抱頭不敢動。

毒蛇踹開在地上坐着的歐洽,猛地開窗将槍口對準司機:“Go on!(繼續)!”

司機渾身一激靈,哆哆嗦嗦掌住方向盤,毒蛇用力關窗,狹窄細長的眼睛來回掃過衆人,眉頭壓低,似乎在考量什麽。

哐哐哐!

頭頂又是幾聲擂動,車裏人都縮了縮脖子,只有陳安霖和毒蛇眼神交彙。

毒蛇開口了:“You know the gun,right?(懂槍吧?)”

他的手伸向子彈包,掏出一把鍍銅的子彈。

陳安霖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的舉動,手裏還握着那把美工刀。

毒蛇從腿側拔出一把匕首,将子彈遞給他:“You know what I want(你知道我要什麽).”

他語氣肯定,陳安霖遲疑半秒,聽開車的司機大罵髒話,幾乎是以瘋狂的速度往前沖。

陳安霖下決心接過子彈,脫下外套,用美工刀将彈頭削掉,把黑乎乎的火.藥倒入衣兜。

毒蛇也席地而坐。

顧榛警覺地環視周圍,很快,大把子彈被削去彈頭,變形的金屬随地面震動上下跳躍,叮叮當當亂作一團。

毒蛇把自己那份火.藥也倒入陳安霖寬大的衣兜裏,然後将衣服拽走,扔給最年長的孟今人:

“Put on it(穿上).”

沒有任何感情起伏,以一種絕對命令的态度看着他:“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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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榛明白了他的意圖,微微直起身子,陳安霖攔住她低聲提醒:“誰同情誰死,況且這不是現實。”

顧榛頓住身形,咬唇看着毒蛇将槍口轉向孟今人:“now!!”

孟今人被他威懾住,抖着手開始穿衣服,忽然聽見子彈上膛的咔噠聲,速度立刻加快。

毒蛇沖光頭使了個眼色,光頭會意走到卷門旁,一手摁着流血的脖子,另一只扣上卷門拉手。

毒蛇槍指孟今人:“Go out there!(出去)”

孟今人撲通跪下,雙手合十不住念叨:“Give me a break!please!(求您饒了我吧!)”

冷冰的槍口抵上他頭頂:“pardon?(再說一次?)”

孟今人擡頭仰視毒蛇不容商量的臉,眼神從哀求變成絕望。突然,他面孔扭曲抓住槍杆,企圖從毒蛇手裏奪槍!

臨死爆發出的強大求生力讓毒蛇應付得有些吃力,他緊緊攥着槍柄猛地踹向孟今人心口。

孟今人頓時疼得喘不上氣,捂着心口倒地呻.吟,眼神怨毒地剜向在場所有人,用支離破碎的言語詛咒他們。

槍口再次對準他,這次毒蛇不再說英文,怒呵道:

“老子已經聽這種話十年了!有他媽的上帝最該死的也不會是我!go out!now!”

孟今人眼珠爬滿血絲,面目猙獰卻無可奈何,想與他就這樣僵持。

毒蛇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将槍杆扔給光頭,一邊握住匕首抵上孟今人的頸動脈,一邊用勁拽他到卷門前。

孟今人手腳不停掙紮,好不容易摳住長椅突起處,另一個年輕孟今人卻伸出手,将抓住希望的手指一根根扒拉下。

顧榛攥緊拳頭胸口劇烈起伏,視線卻忽然被遮擋,一雙胳膊捂住她的眼睛,低聲說:“別折磨自己。”

顧榛心中五味陳雜,她抿了抿嘴唇,卻默認了陳安霖的舉動,只聽着那讓她內疚又毫無辦法的哭喊。

孟今人的求饒聲越來越大,嗓子喊破嘶啞着哭叫。

顧榛聽到卷門升起的摩擦聲,接着,有肉體撞上金屬板,毒蛇踹動門板,嘴裏噴出一串咒罵。

那些聲音混在黑猩猩瘋狂襲擊的捶打聲裏,似乎很突兀,卻又萬分和諧。

因為這是同一類,都是殺人聲。

顧榛深呼吸着,耳邊響起伴着慘叫的墜落聲,頓時,車上猩猩密集的撞擊變慢變小。

車速同時加快,幾秒以後,刺耳的槍響沖擊顧榛的耳膜,她縮了縮脖子,陳安霖貼緊她的後背,将她锢在懷中。

視野回歸,顧榛直視前方。毒蛇迅速收回還在冒煙的槍口,坐上長椅。

通過逐漸變窄的車門縫隙,她能看清那團巨大的火球,綿延上周圍的樹木和撕咬孟今人的猩猩們。

卷門“啪”一聲合緊,人和猩猩的慘叫彼此融合,顧榛覺得胃裏有些泛惡心,蜷起了身子。

車晃悠着走了很遠,聲音終于消失了,四周只剩車輪碾過路面的噼啪響。

衆人窒息地沉默着。

毒蛇掏出煙點燃,深吸一口吐納白霧,突然将槍端在手中,槍杆漸漸挪向陳安霖,一字一頓問到:

“Who are you?”

陳安霖直起身子,槍口随之上移,停在他撲通跳動的心口。

陳安霖折向背後的胳膊把顧榛護住,眼神平靜地看着他:

“I use to be a private,but now,I am a deserter.(我以前是陸軍官,現在是逃兵。)”

顧榛微微松了口氣。

他先前說的國家邊界确有摩擦,戰争期逃兵是死罪,這樣一來,偷渡去別國倒是有理有據了。

毒蛇研判他的神情,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指着他。

顧榛放緩了呼吸,手指攥住衣角。

毒蛇視線落到她身上,揚起下巴對陳安霖說:“Your brother uh-hnh……no ,he isn't.(你弟弟?…不他不是。)”

陳安霖眉間微沉。

毒蛇搖頭,嘴角挑起冷笑:“He is your lover(他是你的愛人。).”

陳安霖聽到“he”,微不可見地松懈了身體。毒蛇把槍杆抱回懷中,兩根手指夾煙猛吸一口,然後扔到腳下碾滅:

“愛人?呵…愛人是會殺人的。”

陳安霖故作聽不懂,歪了歪腦袋,毒蛇卻自嘲一笑,盯着前方移動的風景沒再說話。

不知行了多久,陽光逐漸變成溫和的橙色,直射入車內。

毒蛇突然沖司機喊:“stall(熄火)!”

車身一抖停了下來,毒蛇打開車門下車,将車尾蓋掀開。

陳安霖這才發現,在車廂底和輪胎頂之間,有一個隐蔽狹窄的空間。

毒蛇嚴肅地告訴他們,等會兒要過邊卡,所有人必須鑽進去。

歐洽和另一個年輕的孟今人早就屈服于他了,聽了命令麻利下車鑽進去。

陳安霖沖顧榛點點頭,自己先鑽進,顧榛弓起身子貼在底面,慢慢蠕到他身側。

毒蛇将尾蓋關緊,狹窄的空間頓時漆黑一片。

片刻後,引擎隆隆發動,空間燥熱起來。

顧榛靠在壁上,陳安霖擠在中間将她與另外兩人隔絕。

她微微擡頭,正對上陳安霖亮晶晶的一雙眼睛,沖她眨了眨,無聲詢問她怎麽了。

顧榛搖搖頭,腦海回想起剛才讓她不想直面的人性,緊緊閉上眼蜷起身子。

這時,額間落下溫熱觸感。顧榛睜開眼睛,陳安霖溫柔的吻着,然後伸手拍拍她後背,在耳邊低語:“沒事,我在這裏。”

輕輕的安慰話語,讓她脫離了剛才的陰影和眼前的黑暗,手指揪住陳安霖胸前的衣襟,沉默地點點頭。

車又在道上颠簸一陣後驀地響起哨聲,剎車瞬間卡緊,車身晃了晃停在道上。

顧榛聽到嘈雜的交談,凝神辨認出他們說的是自己的語言:

“幹什麽的?證件出示一下。”

窸窸窣窣一陣摸索響動,然後是翻頁聲。

眼旁狹小的縫隙透出微光,顧榛緩緩轉過頭,突然光線變亮閃過眼睛,驚得她心跳驟停。

只一瞬光線便挪走,顧榛看到有穿着軍裝的人手持電筒查探卡車,還有人打開車廂踢踢踏踏走着。

過了好一會兒,檢查人員再次吹哨,車門“哐”地關上後,開始向前行駛。

接下來的路明顯平穩了許多,時不時還有其他車呼呼經過,刺耳的喇叭聲肆無忌憚地按響。

顧榛開始犯困,她微微閉眼打了個盹兒,突然身子一抖差點撞上車壁。

卡車熄火停了下來,金屬一陣哐當後,尾蓋被人掀起,眼前亮光大盛,讓她有些睜不開眼。

毒蛇扛着槍,嘴裏嚼着口香糖沖衆人說到:e out.”

衆人向開口處挪動,歐洽第一個爬下,扭着脖子環視四周林立的矮房子一圈,瞪大眼睛掩蓋不住其中的興奮。

顧榛終于呼吸上了新鮮空氣,頭暈腦脹的感覺有所緩解。

毒蛇歪起嘴角,展開雙臂:“Wee to my country!”

這時,旁邊樓梯口有個矮個子男人沖過來:“蛇哥!哎呀你今天怎麽回的這麽晚啊?可把兄弟們擔心死了!”

毒蛇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沒事!中途出了點變故而已,解決了已經。哦對,你帶阿甘還有這男的包紮一下,他們受了點傷。”

說着他指指光頭和歐洽,矮個男會意:“好的!那我帶他們去了!”

三人穿過顧榛的視野,她突然覺得頭頂有一道莫名的視線,順着感覺看去——

破舊居民房的三樓,有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依靠在窗臺,眼睛不知落在何處。突然,她眉頭皺起,用力關了窗。

顧榛回頭看去,毒蛇正雙臂環抱獵槍,仰頭望着那扇緊閉的窗戶,歪嘴笑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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