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她心他意

顧榛眉頭緊鎖，反複掃過化驗單的結果後，合上了病歷。

李雅斟酌着安慰：“沒事的老師，一定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

顧榛別過臉搖搖頭：“我不知道…你不用安慰我，盡力就好。”

口罩下的嘴唇緊緊閉合，顧榛覺得手腳使不上力，想來這些天在看守所營養不好，今日更是滴米未進，身體支撐不住。

顧榛扶着牆對李雅說：“幫我找護士要兩只葡萄糖溶液。”

李雅連連點頭奔去護士站。

顧榛坐在長凳上眯眼休息。額間突然探上發涼的手，她睜開眼，陳安霖俯下身子看着她：“是不是不舒服？”

顧榛緊張地環視四周，拂開他的手：“你怎麽找這兒來了？”

陳安霖歪嘴一笑：“轉換一下讀者視角就知道了。”

顧榛瞅了眼留言板，上面正讨論着佟應真感染的事，自己忙來忙去居然給忽略了。

顧榛提醒到：“我的同事都在這兒，你低調點兒。”陳安霖滿不在乎：“怕什麽，反正你的事都傳遍了，但更嚴重的事還要處理，沒人會管。”

顧榛無奈地瞪眼：“這罐子已經摔得夠破了，趁男朋友生病和別人卿卿我，這不是沒道德，是沒底線!”

陳安霖嬉皮笑臉地說：“沒底線就沒底線，有底線能給你頒發錦旗不成……诶诶诶榛榛!…公共場合別動手動腳!”

顧榛身子抖了抖，放下擰他胳膊的手：“你別這麽叫，怪肉麻的…”

他的臉突然靠近放大，沒臉沒皮地說：“我就叫，榛榛榛榛榛榛…”

顧榛撸了把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天哪，來個人把這個神經病拖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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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陳安霖真的被拎了衣領往後仰去：“病人家屬!元醫生不舒服呢!瞎鬧騰也得看情況!”

陳安霖回頭，李雅正氣憤地瞪着他。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醫生家屬。”李雅眉頭挑起：“你…你是元醫生的家屬？”

陳安霖無比誠懇：“是啊，聽說她不舒服，我接她回去休息的。”

李雅放心笑道：“那太好了，老師她總是透支身體，是得好好休息。”

顧榛不情不願地被拖向電梯，李雅擺擺手喊到：“老師您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陳安霖給顧榛壓實被角，轉身去收拾地板的碎瓷片。

顧榛梗直了脖子：“你不問問我有什麽事說嗎？”陳安霖把着掃帚：“你要是急自然已經說了，要是不急不想說，我問也沒用。”

顧榛悶聲應答，陳安霖望向她：“你先休息，什麽事睡一覺我們再商量，別憋心裏。”

顧榛看着天花板沒搭話，又閉眼開始睡覺。

陳安霖放輕了動作，端着垃圾桶向房外走去。

顧榛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很快便堕入睡夢。

夢裏，章晟又給了她一刀。

帶了點自主意識的顧榛忍不住皺眉：這破夢還要糾纏多久？每次都被捅刀也太慘了吧!

她倒向雪地，撲騰起松散的雪花。

章晟轉移了讀者視角，笑着摸上她的眼睛：“我不會有事的，你也不要出事，所以……”

顧榛吃力地伸手攥住他的衣服，嘴邊轉着說不出聲的話：

你騙人…你要留在這裏了…

章晟眼圈突然發紅，笑容變得蕭瑟，喃喃低語到：“…贏不了了…我們…贏不了了…”

顧榛聽不明白，她試圖拉他問清楚，可漸漸地，連聲音都模糊了，最後只剩摻雜雪花的北風，呼嘯着刮過蒼白的臉頰。

贏不了了…贏不了了…

顧榛的心越來越沉，就像忽然被人推入深淵，失重讓她驀地加大手中力氣，從睡夢掙紮出來。

眼前是一片黑色，顧榛有點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虛幻的夢裏。這時，頭頂傳來男人的嗓音：

“嗯…那啥…衣服要抓破了…”

顧榛看向雙手，這才發現手裏死死攥着陳安霖胸前的T恤。

她松開手呼出一口氣：“抱歉抱歉。”陳安霖按住她的手：“沒事吧？我看你睡得很不踏實。”

顧榛抽出手起身，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去趟便利店，等會兒回來。”

說完，她也不管陳安霖怎麽想，套上連帽衫就出了門。

顧榛付過錢後，從煙盒摸出一根煙，拿打火機點燃。

煙頭冒出橙色火星，她聞到濃濃的煙草味兒，止不住咳了兩聲。

唉……忘了元妙是個聞不了煙味的。

夾煙的手垂在身側，顧榛低頭頗有些喪氣，看到腳底小片的水窪，蹲下身子将香煙濕滅。

這時，一絲冰涼的觸感落入脖頸，地上的坑窪被砸出幾圈水花。水花向周圍彌散，彼此碰撞，很快消失不見。

不順心的時候，真是老天都要作對。

顧榛脾氣上來，忍不住擡頭想對天罵幾句，卻瞧見頭頂多了一抹深藍。

她愣愣地望向傘下人，陳安霖伸出手：

“我們回家吧。”

雨水濺在傘面。篤篤篤，篤篤篤，帶着輕快的節奏，掩蓋了顧榛的心跳聲。

她慢慢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顧榛在玄關聞到一股香氣，轉頭問陳安霖：“你在煮什麽呢？”

陳安霖從荷包掏出裝咖喱的盒子：“土豆炖牛肉，等會兒就是咖喱牛肉，你睡覺的時候肚子咕咕叫，我猜你就沒吃飯。”

他換上拖鞋邁出一步，卻見顧榛沒動靜，好奇回頭，卻被快速上前的身影驚住……

顧榛雙手攀上脖子，用力碾壓他的雙唇。

陳安霖失神片刻，慌亂又急切的吻讓他手足無措。

很快他回過神，手臂環住她的腰，逐漸上挪停在後脖頸，然後用力按住，加深了彼此。

氣息糾纏間，陳安霖呼吸變沉，舌尖越入越深。

顧榛像是抱住洪水中的浮木，手臂收緊，身體貼得密不透風。

陳安霖意識開始混亂，他吮着她唇齒殘留的空氣，像是瘋狂汲取這世上唯一能支撐他的養分。

顧榛被他的反客為主弄得呼吸不暢，松開手離遠了些。

陳安霖抵着她的額頭，聲音發啞：

“再來。”

不及顧榛回答，他弓身湊上，顧榛被激烈的攻勢抵得節節敗退。突然，他托起她臀部，而她順勢攬住脖子，雙腿纏上他腰間。

強而有力的胳膊擡着顧榛向房間接近，門頂懸着的小型風鈴被撞到，叮叮咚咚雜亂無章地響着。

顧榛恢複了清醒，脫離陳安霖的厮磨，低頭看着臉頰發紅的他，輕聲說：“放我下來。”

陳安霖似還有留戀，臉往跟前湊了湊，顧榛手指擋在他唇邊：“現在不是時候。”

陳安霖只好不情不願地放下，聽顧榛笑道：“唉，我這是徹底把人物ooc了。”

陳安霖有點不高興地撅嘴：“這種氣氛別提敗興的話題。”

顧榛擡手表示投降：“好好好，那我提吃飯行吧？”

冰冷的瓷盤被熱騰騰的飯菜溫熱。

陳安霖把筷子遞給她：“你嘗嘗怎麽樣？”

顧榛看他一臉求表揚，故意放慢咀嚼動作，然後皺眉。

陳安霖小心翼翼地問：“不…不好吃嗎？”

顧榛忽然笑道：“逗你呢!手藝厲害，比我強!”

陳安霖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行吧，我就犧牲脆弱的心髒來博美人一笑。”

顧榛吃了幾口想到一些事，突然有些咽不下，只好擱下筷子：“你說……接下來怎麽辦？”

突如其來的嚴肅話題讓陳安霖有些懵，他沉吟半晌後說：“嗯…你去研發抗病毒藥物…”

“然後呢？”

“然後…我和隊友搜集全信息，坐穿梭儀回去…哦不…忘了它瓦解了…那就等第二隊接我們回去，也算圓滿完成了任務。”

顧榛咬了咬嘴唇：“如果…如果失敗了，最壞的結果是什麽？”

陳安霖疑惑地歪腦袋：“失敗？”

“嗯，總要做最壞的打算不是？”顧榛試圖解釋，陳安霖笑着回到：“那怕什麽，大不了就是大家都感染病毒，死了去AL空間，我罩着你，這不是你說的嘛!”

“那如果…”顧榛有些遲疑，“如果藥物研究成功卻任務失敗了？”

陳安霖不太明白：“啊？為什麽？”

顧榛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你吧，其實這次病毒蔓延，是因為我的供詞促成兩國合作，攜帶病毒的孟今教授成了傳染源。”

陳安霖愕然：“這…這…”支吾半天沒能說出所以然，他只好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了。”

氛圍有些壓抑，兩人都沒吭聲。

陳安霖見她面上發愁，開始轉移話題：“她家風鈴好小啊，我小時候家裏陽臺有個風鈴，能敲出七種音調來着…”

顧榛知道他的心思，勉強扯起嘴角。

又靜默幾秒後，陳安霖伸手圈住她的手指：“顧榛。”

她擡頭。

陳安霖認真地說：“我告訴你我爸爸留給我的密碼，如果…如果有什麽萬一，你一個人進了AL空間，至少還有勝算。”

顧榛怔怔地看着他，随後抽出手：“我不聽，你自己去。”

陳安霖按下她的手：“只是萬一，別任性。”

顧榛騰地站起：“我最讨厭像交代後事一樣立flag了!你給我憋回去!”

陳安霖也起身，微笑道：“放心吧，主角的話，flag立得飛起也沒事。”

顧榛垂頭一言不發。

陳安霖雙手搭在她肩頭：“你聽好了，密碼是217232。”

還是不說話。

他嘆了口氣：“榛榛…我們在一起這麽些日子，有句話，我一直沒和你說。”

顧榛眼睛盯着地面，耳邊卻聽得清楚，他說：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顧榛瞪大了眼睛，胸口如鼓擂動。

陳安霖繼續說着：“你不知道你對我意味着什麽。我家裏出過很多事，從沒人說過相信我，你是第一個。”

顧榛仰起頭，定定地望向他，而他的手漸漸挪到她臉上，笑容溫柔：“這份信任對我來說很珍貴，我不想辜負。”

顧榛轉動眼珠，看着他撫摸臉頰的手，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所以…”陳安霖的目光一直籠罩她，将她的表情盡數收入心底，“請你，繼續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