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小森林

程秋水還在嚼東西的嘴巴一頓, 看看這女人，又看看韓意，随即笑道：“哦, 我說韓意怎麽不跟我說以前的事情呢，原來他小時候有點缺陷啊。”

歐陽疏雨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饒有興趣地問：“你是說，哪方面的缺陷？”

“審美方面。”程秋水悲痛地拍了拍韓意的肩膀：“沒關系, 葛格以後可以在我的帶領下逐漸走向審美正常化。”

歐陽疏雨說：“審美方面正常化了, 衣品怎麽在走下坡路？你這件衣服，也太次了吧？”

韓意說：“看着好看就買了。”他悠然喝了一口白開水。

歐陽疏雨一定是覺得這衣服是程秋水替他買的，所以才損的出口。

她轉而笑道：“韓意，你怎麽把廣告推掉了？”

程秋水也看他：“你把廣告推了？”

韓意：“嗯。”

歐陽疏雨問他：“你這樣算違約嗎？”

“我賠得起。”

她臉色一沉，繼而恢複常态，陰陽怪氣地說：“要去那種地方才賠得起？”

韓意緊盯着她, 逼問一句：“哪種地方？”

歐陽疏雨不說話了。

她去海邊玩水, 勾勾手指, 就跟上來一票保镖。

韓意把程秋水牽起來：“敵衆我寡，你撤退, 我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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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水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

在酒店裏吃完飯, 程秋水躺在游泳圈裏面, 喝着冰飲看星星。鵝黃色的泳衣和泳圈，看起來就像一團小小的花蕊。

韓意站在二樓陽臺，遠遠地注視。

這一刻對他來說，時間是靜止的。

她用腳劃了一下水, 水面暈開一圈漣漪，泳圈微微向遠處飄動。

韓意不輕不重地往底下叫了一句：“秋水。”

程秋水好像聽見有人叫她，四處看了看，就是沒有擡頭。

他笑了笑。

在程秋水看上來之前，韓意的眼睛突然被一雙手遮住了。細細嫩嫩的手，香水味刺鼻。

韓意說：“你最好小心行事，房間裏有機關。”

身後的歐陽疏雨吓得身子一僵，擡頭看了看房間四角，沒發現有攝像頭，但是動作立馬收斂許多。

她低頭笑：“沒想到韓先生還有這種癖好。”

韓意被她放開，再看下去，泳池裏已經沒有人了。目光不無焦急地環視一圈，程秋水在岸上打起了太極。他放心下來。

他沒有接歐陽疏雨的話，轉身往裏面走。避免張揚。

歐陽疏雨穿了一件白色的浴袍，剛剛洗過的長發半濕地垂在肩膀上，素顏模樣，比濃妝時看着柔和許多。

她跟着韓意進門，語氣溫柔下來，說道：“我還以為你會等我。”

“少拍一點偶像劇。”他仍然冷漠。

“嗯，所以我現在自己找上門了。”

“找到南州，還是找到澳門？”

歐陽疏雨微怔：“什麽意思？”

“你不要給我太太發一些古怪的東西，很低級。”

“嗯？她很信任你嗎？你們沒有吵架？”

韓意說：“我們好得很。”

歐陽疏雨垂了下眼睛：“我沒有特地跟你去啊，無意間看到咯，本來還想找你敘敘舊，沒想到你這麽急着回家。”

韓意沉聲道：“那最好。”

“你這樣很沒有人情味哦。”

“你不喜歡我，就不要靠近我，喜歡我，更不要靠近我。”

這句話，像是一句警告。

歐陽疏雨扯了扯嘴角，沒趣地離開了。

……

程秋水下水游了幾圈，看到韓意過來，她才晃晃悠悠滑到岸邊，拉了一下他的腿。

韓意把她拎上岸。

濕漉漉的身子毫不避諱地就這樣緊貼上去。

她摟着韓意的脖子，笑得很平靜：“跟大明星聊什麽了呀？”

韓意視線下移：“她問我，你老婆的胸是不是做的。”

程秋水高興壞了。

晚上睡不着，韓意帶她去壓馬路。

已經很晚了，路上幾乎沒什麽人。

春/意漸濃，空氣裏流動着初夏的味道。

程秋水問韓意：“歐陽疏雨今天說的是真的嗎？”

“哪一句？”

“你追她的事情啊。”

韓意說：“假的。”

“那我猜一下哦，你們兩個互相喜歡，但是因為她想當明星，所以你倆沒成？”

“差不多，很多事情都是這樣，陰差陽錯。”

雖然已經陰差陽錯了，但是程秋水對于自己說出口的“互相喜歡”這幾個字，仍然感到十分痛心。

程秋水問他：“你會後悔嗎？”

韓意說：“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會有遺憾，不會後悔。”

“那你跟我結婚，你覺得遺憾嗎？”

“不遺憾，我的榮幸。”

程秋水眯着眼睛笑，笑得格外開心，露出兩顆虎牙：“你是不是吃了大白兔奶糖啊，嘴巴這麽甜？”

韓意掀了一下嘴角。

聽說以前這裏被德軍占領，一整條的德國建築群，歐式古堡風格，非常氣派。

他們沿着長長的樟樹坡路往下走，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建築群的領域盡頭，好像有幾個酒吧。

程秋水穿過馬路，看到一間閣樓式的音樂酒吧，幾個淡綠色的發光字體“小森林”，後面跟着幾個淺灰色的雕花字符livehouse。

已經淩晨兩點了，裏面有仍然有不甚明朗的音樂聲傳出來。

她把韓意拉過去：“這裏好像有樂隊演出。”

酒吧門口有幾張攬客的桌椅。

一共兩層，梁上挂着亮晶晶的燈串，像夜空的星星。

程秋水坐下，玩着手裏一個底座發着熒光藍的白色燭杯。

韓意在她旁邊坐下：“不要亂動。”

程秋水乖乖地把杯子放下了，突然非常有雅興地吟了一句詩：“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嗎？”

韓意側目打量酒吧大門，回過神來，發現程秋水巴巴望着他，好像在等他發話。韓意也有點尴尬：“我是該笑嗎？”

她笑着說：“沒事，你不笑也沒關系，保持英俊就是你該做的。”

韓意點頭：“謹記。”

“我們坐在這裏聽，會不會太那啥？”

“我最近比較窮，盡量減少娛樂支出。”

“沒關系啦，一點點門票錢也是負擔的起的！”

“後搖，聽多了會影響情緒。”

“哎呀我覺得蠻好聽的呀。”

“溫水煮青蛙，比較致命。”

在程秋水看來，韓意就是在找理由來掩飾他的摳門。

淩晨時分，裏面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在不同的街口散盡了。

過了很久，裏面走出來一個男生。

程秋水記得，他是連江酒店大老板的孫子。

今天戴了一副金絲邊框眼鏡。

水一般的少年，風一般的張揚。

一對精致的眉眼裏，有種難以言說的陰郁。棱角鋒芒，眼裏時刻保持着一道生人勿近的警告。

這樣的男生，的确不多見。

身上帶着點複雜的氣質，就足以讓他成為庸中佼佼。

走路帶風似的，微微颔首，留了一個漂亮的側影給程秋水。

程秋水掐指一算，已經是第三次見了，她至今才稍能把持住。

簡直要被電暈。

少年跨上自行車，騎到馬路對面，滑下了長長的坡路。

韓意突然說：“連江這幾年，也是高開低走。”

“為什麽這樣？”

“江豈安撐不過多少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圈子，這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你才沒有當董事長？”

韓意有點心虛：“……嗯。”

程秋水嘆了口氣：“你哥哥也不容易。”

“他很堅強，忍辱負重。”

“因為你們養尊處優慣了，所以才會這樣想啊。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富不過三代？”

“這是歪理。”

“哪有？！”

韓意直言：“你待的是老年人的圈子。”

“……”程秋水瞪了他一眼。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程秋水問：“你也認識江垣啊？”

“以前吃過飯。”

“帥哥和帥哥總是認識的，對不對？”

“對。”

“哈哈哈哈你不害臊。”

韓意皺眉：“很晚了，不要這麽聒噪。”

聒……噪……

程秋水委屈極了：“你今天在床上！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若有所思：“你喜歡我在床上的樣子？”

“……”

“那我們床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