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六一

自從那天吃了頓飯以後, 韓季州就莫名地和程秋水拉關系。

說他女兒小升初考試，聽說秋水是南中的狀元，讓她去給補補課。

程秋水還處在家裏待職狀态, 也沒理由拒絕。

韓馨亦的媽媽是大學教授，爸爸是集團董事, 二人忙忙碌碌回家陪孩子的時間甚少，所以程秋水每次去的時候小姑娘基本上都一個人待在家, 很多情況下父母走了還會把門反鎖上, 免得她亂跑出去出事。

雖然韓馨亦這小女孩很滑頭、不好對付，跟你軸起來的時候讓人恨得牙癢癢，不過在父母管教的這個問題上，程秋水還是對她抱以了必要的同情。

這樣開放的內心，這樣封閉的環境，得悶出什麽樣兒的怪物啊。

那天她去的時候, 韓馨亦一人坐在客廳地板上拼積木, 家裏電視開着, 播着少兒頻道的動畫片，但她顯然沒有什麽興趣, 對手裏的玩具也沒什麽興趣, 只能說萬般無聊, 找東西來消遣。

那時已經過了晚飯點，天漸漸暗下來，家裏也沒開燈，只有電視機微弱的光線照下來, 小姑娘身形影影綽綽。

給她帶了KFC，韓馨亦見了她拎過來的大包小包，小大人的模樣搖搖頭：“我媽說，這些都是垃圾食品，不能多吃。”

……馬屁拍在馬腿上。

不過程秋水還是第一次見到對好吃的東西抵抗能力這麽強的小朋友。不吃，她自己吃。

韓馨亦依然百無聊賴地玩積木，中途發現少了一塊，急躁地四處找，把程秋水推開，從她身後的抽屜裏翻。

抽屜打開的時候，程秋水無意看了一眼，裏面擺了大大小小的一堆相框。最上面的，是一張單人照。

積木塊沒找到，韓馨亦又趴在地上，往桌洞下看，抽屜忘了合上。

程秋水把漢堡放在一邊，趁她不注意，悄悄地把那張照片取了出來。

照片上的小男孩系着紅色的領結，穿着白襯衫和黑色的西裝褲，帶着一頂大大的生日帽，身後的背景是紅色的布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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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靠衣裝，但是講道理，好看的人即便穿着不合身的超齡的衣服也不輸風骨。

他抿着嘴巴看鏡頭，有一點害羞和不自然。頭發長長的軟軟的，蓋住半只耳朵。長相和現在稍有差距，但是微笑起來眼睛彎曲的弧度，讓她一眼就能認出韓意。畢竟把一個不谙世事的小男孩打磨成堅韌果敢的男人，都要歸功于難擋的年歲。

翻到背面，藍色的鋼筆字暈開了一些，勉強能辨認，一行剛勁有力的行草。寫道：

“寶寶十歲生日。”

韓馨亦總算找到她遺失的積木，在沙發底下，夠不着，讓程秋水去取。程秋水把相片放好的時候，韓馨亦警覺地看着她手上的動作，好像碰了什麽要她命的東西。

程秋水吓得把東西給她撿出來，又繼續啃自己的漢堡。

用餐完畢，把小朋友拖進房間做題。

掐準了工作的時間點開始，才過一分鐘，韓意就發消息問她在哪。

程秋水說：“你哥哥家。”

他沒回。

韓馨亦僅僅做了兩道數學判斷題，然後開始玩指甲，程秋水提醒她專心，不耐煩地又做了一道，開始玩糖紙，程秋水把她腦袋從後面掰住，摁在練習冊上。

摁了兩秒鐘，韓馨亦乖乖聽話，又做了一題。

韓意就來電話了。

程秋水：“喂？”

“下來。”

“你又不上班？”

“陪你過六一。”

“……………………”

程秋水跑到陽臺，窗簾掀起來，看到他的車停在下面，還沒有停止制動。

程秋水猶豫間，看了一眼韓馨亦，小姑娘趁着她打電話的功夫偷偷盯着她看，等程秋水看過去的時候，又立馬把腦袋轉回去。

韓意又說：“把馨馨也帶下來吧。”

……

不用上課，韓馨亦意外活潑，聽說韓意要帶她出去玩，足足花了二十分鐘穿衣打扮，程秋水自愧不如，她一二十多歲的人，出個門也就梳兩下頭發，能簡則簡。

韓馨亦搶着坐副駕，讓程秋水待後面。程秋水忍。

到了游樂場，韓意去給他們買冰淇淋，給韓馨亦牽過來一個氫氣球。

程秋水眼瞪瞪。

他說：“你也要嗎？”

程秋水：“嗯嗯嗯！”

韓意：“你牽我。”

韓馨亦眼瞪瞪。

程秋水瞪回去，把手塞到韓意的手心。喂你吃狗糧，氣死你。

有個射擊的小游戲，韓意帶馨馨過去玩。一排氣球他能一個不落的全部射下來。程秋水一邊吃冰淇淋一邊給他鼓掌。吃完，她抹了一下口紅。

“韓意！過來！”

“幹嘛。”

“我這口紅色號是不是特美？”

“嗯。”

“你是不是特想親我？”

“一點都不想。”

程秋水撲過去，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叫你嘴硬。”

她嘴唇涼涼的。

韓意離她遠點，程秋水笑得花枝招展。

今天游樂場人太多了。

程秋水排個摩天輪排的累死了，韓馨亦不敢玩，韓意把她放到售票室。

程秋水給他旁敲側擊：“我腿都酸了。”

韓意：“堅強一點。”

“你看那個爸比抱着女兒诶！”

“哦。”

“哎呀這條真熱，站一會兒就一身汗。”

韓意：“那走吧，別玩了。”

 m！

程秋水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韓意把她手搭在自己胳膊上，“靠我身上，女兒。”

程秋水扣着韓意的手，腦袋擱在他肩膀上，甜甜地笑。

程秋水不是第一次玩摩天輪了，這個摩天輪特別高，世界上能排的到名次。下面是一面湖泊，古時候有文人在這裏泛舟作詩。

程秋水要跟韓意坐同一邊，工作人員不讓。

可是……坐在摩天輪上面不都是要抱在一起親親親啃啃啃咬咬咬嗎？為什麽他們兩個要這樣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韓意很久沒有來過游樂場，上一次可能還是小學或者初中的時候，他爸帶他來的。後來幾年爸爸身體一直都不太好。

十歲生日那天，爸爸給他在筆記本上寫了一段話，那段話，他到現在都沒有丢掉。

他說：“韓意，雖然你還小，但是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很危險，更應該知道，危險的世界上也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你要自己去看，自己去領悟，一直向前走，不要執迷于過去的事情。你要勇敢快樂，平安長大。”

爸爸說，不要執迷于過去的事情。

可是。

時隔多年，傷口始終結不了痂。他小心眼，執迷不悟，耿耿于懷。

可是總有一天他還是會選擇放手，因為親人永遠都是親人，因為想要保護眼前這一份珍貴，所以一些小小的傷痛無足輕重，可以順其自然地被掩埋。

回過神來，韓意發現程秋水正在花癡臉看着他，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把視線投向底下偌大的湖泊，淡淡地說：“你的貼吧故事寫的很好看，怎麽不更了。”

程秋水石化。

摩天輪轉到底，他起身：“走吧。”

“你怎麽會知道？”程秋水還在糾結于他剛才那句話。

“你用過我電腦。”

“你查我記錄？！”

“你自己沒有關網頁。”

“那你看到什麽了？”

“全部。”韓意掉頭看了她一眼。

嗚嗚嗚。沒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了，可能緩兩天發。我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