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哥哥
程秋水就這麽被韓意套路了, 說起來是套路吧,可是她也不傻。韓意現在對她的感覺比以前要稍微好那麽一點點。
紀童說讓她不要相信別人,可是她死性不改, 還是想給他一次機會。
南州的夏天來得非常早。
樹木被雨水洗過幾遭,越發透亮, 今晨天空敞亮。
韓意說要帶程秋水去他哥哥家吃飯。
那天他加班,讓她先過去。
韓季州家住高檔小區, 頂樓18層, 好在進入電梯一路向上都沒有其他人出沒,這讓程秋水能稍顯自在一些。
眼神游移在內壁的一張小廣告上,十秒鐘左右,電梯抵達,按門鈴,等了幾秒鐘。
開門的是韓季州, 三十歲出頭的模樣, 中等身材, 戴了副眼鏡,細看的時候臉部輪廓倒是格外的精巧, 但因為沒有過多的在意這方面的修飾, 給人的第一印象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工薪階層。性格裏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韓季州說話還算客氣, 但也不乏自身沉穩的氣場:“進來吧,外面冷。”
“嗯。”程秋水應聲,換鞋進門。
一套簡歐風的公寓,淡黃色基調, 有種溫暖的家庭氛圍。屋子很幹淨,通風良好。
“要不要喝點水?”男人躊躇着觀察程秋水,發現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是因為他這一句話傻乎乎地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安慰似的笑了笑,“那咖啡呢?感覺你們年輕人還挺喜歡喝咖啡的。”
“我喝什麽都行。哥哥也挺年輕的。”
不過程秋水沒有說客氣話,韓季州确實比她想象得要年輕很多,不像那些古板的謝了頂的家長,雖然長了三十歲的樣子,整個人的精氣神完全停留在一種小夥子的狀态。
性格也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Advertisement
誠如韓意所言,他待人很好。
韓季州自然不會在意這些發生在一些小女生身上的緊張不适,他一邊去廚房給程秋水倒水,一邊朝着上面樓層的房間裏叫了一聲:“馨亦,嬸嬸來了,出來吧。”
片刻後,一個小女孩興奮地從房裏蹦了出來。
紮了兩個底底的麻花辮,穿着一件寬大的睡衣,大概是她媽媽的,十分老成的打扮,動作舉止卻還只是一副十一歲小孩的派頭。
長得精致,像真正的小公主。
不過眼神殺氣騰騰。
見到程秋水,就像見到熟識的朋友,放下警惕來,好聲沒好氣地說了一聲,“你怎麽自己來了?我小叔呢?”
韓季州過來解圍:“叔叔有工作。”
韓馨亦憋了一肚子火,回房去了。程秋水跟在她身後。
高貴的公主房,像一片粉紅色的海洋。有白雪公主的梳妝臺,還有滿牆的玻璃窗裏的芭比娃娃。時光倒流個十年,一定是她夢寐以求的那種。
但她自然沒有理由去嫉妒一個孩子,況且也過了做夢的年紀。
小女孩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莫名讓人覺得懂的事不少,做事情冒冒失失,心裏卻有自己的一套。比不上成人的心思叵測,但你絕對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做什麽。
程秋水不太懂怎麽和小孩子相處,尤其是面對這類生性乖張的小孩子,她覺得和他們交流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把她難倒。
比如下一秒鐘,她就坐在床沿上用一個小勺子挖着火龍果,虎視眈眈地盯着程秋水。
程秋水說:“你的腳趾上沾了髒東西。”她站得遠,卻仍然望見她腳上的彩色斑點。
韓馨亦說:“這不是髒東西,這是水彩畫。”
“喜歡畫畫?”
“還行吧。”
“考試怎麽樣?”
小朋友咬牙切齒,極度反感她所提到的話題:“不怎麽樣。”
門鈴響起,但程秋水并沒有多注意,直到聽見門外人的說話聲音,長籲一口氣,真是來了救星。
在她有所反應之前,韓馨亦已經飛快地跑了出去。
從門縫裏能看見,韓意進門,把眼前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女孩抱起來,說了幾句哄小孩的話。
韓意徑直走到程秋水所在的房間,把門敞開,确認她在裏面,溫柔開口道,“我怕你應付不來,早點結束了。”
程秋水感動得差點就淚流滿面了。
晚餐煮了一桌子菜,家裏的女主人不在,飯菜都是韓季州一手做的。
上了桌,韓意和程秋水坐在一邊,韓季州和韓馨亦坐另一邊,韓馨亦氣得噘嘴要和韓意坐,她爸爸命令她好好吃飯不許搗蛋。
小姑娘才安靜下來。
看來父親的威嚴還是足夠的。
那天吃了頓飯,韓季州喝得很多,韓意滴酒未沾。
韓季州拉着韓意說話,韓意耐着脾性聽他唠叨。
韓季州說了很多他和他爸爸的事情,“爸爸走得太早了”、“他真的為我們付出了很多”、“你一定不能辜負他的希望”。韓季州說完他爸,最後提到了紀童,韓意臉色就不是很好了。
“我年輕的時候是不好,我太小心眼了,童童恨我也是應該的。”
韓季州已經喝得漲紅了臉,還在往嘴巴裏灌酒。
韓意拍拍程秋水的肩膀,示意她把小朋友送到房間裏去。
程秋水關門的最後一瞬間,聽見韓季州帶着哭腔說:“我對不起他,也對不起你,我給你們道歉,你原諒哥哥好不好?”
她還想往後面聽下去,韓馨亦突然拉了一下她的衣服。
小孩叉着腰,氣呼呼地說:“我真搞不懂了,小叔怎麽會喜歡你這種人啊?”
程秋水咬牙切齒:“我警告你,你這樣子是會嫁不出去的。”
韓意不想聽韓季州源源不斷地向他訴苦,他中途就把程秋水拖走了。
路上,他沒提家裏的事情,避免程秋水太擔心,問她:“有沒有找到工作?”
“沒呢,簡歷剛投。”
“你要不要去ECIL?”
程秋水眼睛一亮:“真的?”
“嗯。”
“可是你們公司那麽厲害,肯定很難進吧。”
“有考核,可以放水。”
程秋水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我先看看有沒有工作單位要我的。如果放了水,能力不行,做事情還是做不好。”
“好。”
尊重她的意見。
***
程秋水去雜志社見了負責旅游板塊的編輯,商量了一下簽約攝影師的事情,程秋水沒有立刻答應,她還得斟酌斟酌,畢竟也沒有跟韓意商量。
坐在公交車上翻看了一下最近雜志上刊登的一些照片,挺有成就感的。
公交車裏面太嘈雜,有人大聲嚷嚷着說話,到了某個大超市的一站,上來一窩蜂的老頭老太,更是擁擠。
程秋水把雜志放進包包裏,給一個老奶奶讓了座。
公交車上人擠人,只覺得有人在身後貼着自己的腰身,提高了警惕,往旁邊挪了挪。
那人也一樣,随着她挪了挪。
可能是後面的人群太擁擠吧,程秋水試圖安慰自己。
稍稍側過臉去看斜後方的男人,是個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二十來歲,戴着眼鏡挺斯文,微胖,看他的時候,他也一低頭,兩人對視了。
怪吓人的。
程秋水随即把視線放到窗外,一只手插在口袋裏,空空的,只有一個手機。
胡思亂想着,汽車又到一站,下去一些人,車子明顯空了很多,那人卻依然緊緊貼着她站立。
程秋水皺眉,又往旁邊挪了挪。
這一回他沒立馬跟過來,好像在低頭看手機,三秒後,程秋水覺得有一只手有意無意地往自己的腰上面碰。
她穿一件薄薄的衛衣,隔着衣料,也能感覺到五指在身上滑動的痕跡。
程秋水回頭,又和那人對視,她問:“幹嘛。”
他不回答,視線轉到一邊,手安分了些。
程秋水趁機轉了身,往後走。找到靠後門的空開的位置,站着。那人又跟過來。
程秋水不耐煩地問:“跟着我幹嘛?有病啊?”
他這回站在她的正後方,手伸過來直接搭在程秋水拉着的拉環上,扣住她的手背,叫她怎麽使勁也挪不開。
坐在程秋水面前的老太太似乎察覺到異常情況,偷偷瞄了幾眼,避免引火燒身,故意看窗外。
一雙冰冷刺骨的手,貼在她溫軟的腹部,程秋水下意識地收了一下腰,一股火氣沖上頭頂,漲紅了臉,腦子裏卻一片空白,出現一陣緊急的耳鳴。
程秋水大呼:“師傅停車!我要下車!停車啊!!”
好一會兒沒人理睬,只隐隐約約聽見一聲“半路不能停車”。
試圖用另外一只手去掐他的手臂,那人無動于衷,程秋水覺得那一刻的世界安靜極了,車上的人不約而同地不再說話,不再閑言碎語,大家不敢去看她。
耳鳴反反複複。
程秋水一腳踢在他命根子上,男人退了好幾步,她自己也因為慣性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抓上護欄,才站穩了。
他跨到她面前,嘴裏罵了句“我X你媽的”,手指插進她的頭發使勁扯着,暴躁如同發瘋,程秋水被他拉扯着頭發,腦袋向後仰,眼淚從兩邊的眼角流到鬓發之處。
絕望之時,一只手猛然遏制住男人的手腕。雖然力氣也不大,但畢竟是男人,對方見了都要留心三分。
上來幫她的是一個大叔,大叔把男人踹到一邊,狠狠地罵了句“滾開”,把程秋水扶好,皺眉問:“還好吧小姑娘?”
程秋水搖搖頭:“沒事。”
鹹豬手一站起來,大叔就一腳踹到他的胸口,打算卸皮帶,被旁人拉扯着才住了手。
程秋水逃下了車。
被揍的男人也踉跄着溜了下去。
公交車上氛圍微妙。
她擦擦眼淚,把小鏡子拿出來照了照。哎呀,妝!
拉拉衣服,四處看看,總覺得自己被人盯梢似的,莫名地心裏很不安。
她給韓意打了個電話,韓意給她回短信。在開會。
程秋水去肯德基坐了一會兒,偷偷補妝。
剛才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她胡亂地翻着手機,看到爸爸上次發過來的那張初中的照片,她這回死死地盯着那位數學老師看了一會兒,看到眼睛都紅了。
她點開陳小雪的頭像,給她發了句話:「你知道史老師這幾年怎麽樣嗎?」
陳小雪回:「要飯去了吧。」
不知真假,程秋水仍然心口一緊。
她又發來一句:「被你害的呗。」
程秋水把手機扣住,沒動作了。她在店裏坐了半個小時,等韓意下班過來接她。
上了車,程秋水把打包的東西從包裏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問他:“我可以吃嗎?”
韓意“嗯”了一聲。
她說謝謝。
“剛剛怎麽不吃。”
“萬一有人給我下毒,我怕我死在外面你找不到我。”
韓意怔怔地看着她,手輕輕地捏着她的臉,轉向自己,他皺眉問道:“你怎麽了?”
程秋水想跟他說自己沒事,可是她發現現在有點哽咽,說不出話來。她低頭咬了一口漢堡,眼淚就掉下來了。
韓意把她的漢堡拿掉,用指腹蹭掉唇邊的碎屑,把程秋水拉到懷裏,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記不記得……我原來……原來跟你說的……”
程秋水哭得抽抽搭搭。
韓意說:“慢慢說。”
“有人敲我的門,我覺得……好像是我……是我以前的老師。”
說起敲門的事情,韓意記得程秋水走的那天,有人來敲門,但是他開門的時候,那人已經離開了,他只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所以他沒提這件事。
“老師怎麽了?”
“我害得他家破人流浪。”
“啊?”
程秋水把她的漢堡奪回去,啃了幾口,“我是不是特別壞啊!?”
韓意還沒說什麽,程秋水又趕忙說:“你不要回答。”
***
韓季州在停車場待了将近四個小時,抽了十根煙,無所事事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坐在車裏,發了他這輩子最長的一個呆。
他想了很多人,很多事,唯獨想到他父親的時候,腦子裏的引擎好像陡然間壞了,發出滋啦的電擊聲,一陣輕煙飄起來。回憶戛然而止。
韓意的車子開進來的時候,他緊急地把最後一個煙頭往外面一丢,合上了窗戶。
程秋水下了車,跟着他。已經習慣那條黑暗的通道,反正每次都是和他一起走,程秋水一點兒也不害怕,手牽在一起就暖和了。男生的手看起來纖細,但總是有力的,把她拉扯進懷裏,穩穩地困住,就算閉着眼睛走路也不會覺得腿軟。
但是她走着走着,卻突然放慢了步子。最終停下。
韓意看不到她的模樣,但隐隐能感覺到女孩子失了神采,情緒低落,于是溫和地問她:“怎麽了?”
她沉默了三四秒鐘,繼而開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害怕嗎?”
韓意沒有猶豫,說:“會。”
一個字,擲地有聲,回蕩在空氣裏面,惹得程秋水頓時就哭了。
害怕被他發現,程秋水慢條斯理地抹了兩把眼淚,才輕輕地把他抱住。
他用手掌輕輕地摩挲她的頭發,手指在柔軟的發間,帶出一股洗發水的清香。女孩子秀氣靈動的五官半貼在自己的鎖骨和肩膀部位。
她的臉龐溫熱,呼吸清淺,噴薄在心口,化解了傷痕,與不快樂。
通道出口處的韓季州蹲在地上,又浪費了半截煙頭,丢在地上,踩成碎渣。等确認裏面沒了聲音,起身,匆匆離開了。
他不知道那天喝醉酒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可是在韓意面前,怎麽樣都開不了口。
作為血濃于水的親人,他可能忽視了他和韓意之間還有長久以來的默契和羁絆。
介于那天程秋水情緒特別糟糕,韓意什麽都沒問。本來下午帶她去看房,也打電話推掉了。
她回去悶在被子裏睡了一覺。
是夜,程秋水醒過來,開了燈,發現自己一個人睡在床上,她好好地回憶了一下百天發生的事情,淚痕幹在臉上,動一動肌肉,幹巴巴的。
出門就看到韓意坐在沙發上,什麽也沒做,他只是坐着休息。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先側過臉來看了一眼,才起身。
程秋水問他幾點了,韓意把手機拿出來看了一眼:“三點。”
“你怎麽不睡覺?”
他說:“馬上就去睡了。”
程秋水說餓了,他去廚房給她煮了排骨,她站在門口,偷看他忙忙碌碌的背影,走過去抱住。
她把臉埋在他胸口,動也不想動。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擁抱着。
後半夜抱着他睡覺,夢裏都是小星星。那些吞噬掉她呼吸的夢魇,好像一下子就成了過往。
她突然變成偶像劇女主角,傻不拉幾說了句:“韓意,你永遠不要離開我。”
韓意說:“不會離開。”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