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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溪很快就發現顧明嚴追她來了,于是慢跑變成了狂奔,希望能追上顧三爺避免與顧明嚴單獨相處,可她剛剛跑了一大圈,體力早就消耗地差不多了,雙腿沉重地慢跑都靠毅力硬挺,現在別說是顧明嚴,換成一條狼要吃她,她也跑不動了。

捂着肚子爬上離她最近的一座拱橋,清溪往前望,顧三爺與來福已經沒影了,往後看,顧明嚴距離她只剩百十來米,這也是清溪第一次看見一個成年男人全力奔跑,修長強健的腿,對她勢在必得的氣勢遠遠傳了過來。

清溪突然很生氣,顧明嚴都有沈如眉了,為何還要來找她?

她就不跑,看顧明嚴還能說什麽。

猛跑之後不能立即停下來,清溪打起精神,若無其事地繼續慢跑,迎着顧明嚴的方向。

如果說前一秒的清溪是奪命逃竄的兔子,現在的她,便是一只悠哉溜達的兔子。

顧明嚴慢慢停在原地,看着越來越近的前未婚妻,他差點氣笑。跑啊,她怎麽不跑了?知道跑不過他,就假裝淡定?

顧明嚴一邊喘,一邊等清溪來到他身邊。

清溪目不斜視,繃着臉,熹微的晨光下,她雙頰紅撲撲的,輕輕地喘着氣。

顧明嚴突然想到了那張照片,穿長裙子的女孩回眸一笑,柔美清純。

顧明嚴不氣了,黑眸看着清溪,眼裏只有渴望與後悔。有狐朋狗友曾經說,男人早晚會被一個女人收了心,遇到是幸事,遇不到,年輕時候或許覺得潇灑風流更快活,到了一定年紀,便會覺得孤單,想有一個特別的女人陪。

當時顧明嚴嗤之以鼻,遇到清溪,顧明嚴才信了那話。

他後悔曾經的風流,不管付出多少努力,他一定要重新贏得清溪的心,然後娶她,結婚生子。

“清溪,對不起。”離得近了,顧明嚴真心地道。

清溪本來不想理他的,轉念一想,說清楚了,盡量和平地斷了關系也好,退婚就退婚,不必把人得罪死了,尤其是父親的喪禮,包括分析仇家的身份,顧明嚴父子都幫了她很多。反正她對顧明嚴沒多少男女感情,他與沈如眉的事,已經擺脫顧明嚴未婚妻身份的清溪,不是很在意。

她從慢跑改成慢走,顧明嚴默默跟在旁邊。

喘夠了,清溪看看顧明嚴,平靜道:“我不恨你,我也沒傷心,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顧明嚴不信,低聲道:“你哭了。”哭得他心疼。

清溪忍着笑,歪頭道:“我若不裝得可憐些,祖母怎麽會答應陪我去退婚?顧大哥,我早就說過,我對你沒有那種感情,早在發現你祖母、母親不喜歡我那天起,咱們的婚約對我來說就是負擔。現在這樣挺好的,我可以專心做我喜歡的事,你也不用在我與家人間左右為難。”

說到後面,清溪面朝顧明嚴,目光真誠。

那杏眼幹淨澄澈,顧明嚴只看一眼,便信了她的話,随後心情複雜,既失望清溪對他沒有感覺,又慶幸她還沒動心,不愛就不會吃醋受傷,便也不會恨怨,這讓重新開始的可能更大了幾分。

摸摸額頭,顧明嚴嘆口氣,目視前方道:“清溪,我也不瞞你,我十一歲的時候跟你訂了娃娃親,身邊的玩伴、學校裏的同學都拿此事笑話我,年少不懂事,那時我都不了解你,就先反感你了。”

清溪點頭,他來自家送節禮的時候,她看出來了,聽了顧明嚴的解釋,她也理解。

顧明嚴見她能接受,繼續道:“後來去國外讀書,那邊講究自由戀愛,班裏同學很多都交了女朋友,我心裏沒把你當回事,有女人對我表示好感,我聲明自己有未婚妻她們也不介意,我便沒忍住,談了幾次戀愛,大概四五個吧,沈如眉是回國前倆月認識的。”

四五個……

清溪暗暗慶幸,這麽花心的男人,幸好自己沒嫁給他,不然婚後該多傷心啊。

小姑娘淡淡的嫌棄與慶幸寫在臉上,顧明嚴苦笑,擋在清溪面前,低頭看着她道:“清溪,我承認以前的我花心、不負責任,甚至想過婚後再納幾個姨太太,但重新認識你後,發現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只懂相夫教子的那種呆板無趣舊派女子,我心裏就只剩你一個了,我明确跟沈如眉分了手,她生氣報複,才派人把以前她趁我不注意偷拍的照片送到你手上,故意挑撥。”

清溪恍然大悟,她就說,她在杭城就認識幾個人,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送照片。

“清溪,我保證,以後只喜歡你一人,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顧明嚴目光誠懇,雙手動了動,忍着沒去拉清溪的小手。

清溪搖頭,心平氣和地分析:“第一,你在咱們有婚約的情況下與別人談了多次戀愛,不管你有什麽理由,都說明你不重諾,或是容易被女色誘惑,我不喜歡心性不堅定的人。第二,你母親辱罵我娘,我也動手打了她,如果我真跟你在一起,她這輩子都會找我麻煩。第三,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想跟任何人在一起,只想盡快練好廚藝,重振徐慶堂。”

顧明嚴想再辯解,清溪用目光制止了他:“顧大哥,你與伯父對我們有恩,我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咱們真的沒可能了,你別再說那些行不行?”

顧明嚴無言以對,只能用目光求她。

清溪該說的都說了,既然顧明嚴不答應,她徑直繞過他,重新跑了起來,只是才跑幾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清溪皺眉,顧明嚴卻在她轉身發作前及時松開手,無奈地問:“行,我不再求你複合,那你也要說實話,你真的不恨我?”

清溪:“不恨。”

顧明嚴笑了:“既然不恨,做朋友沒關系吧?”

清溪抿唇。

顧明嚴怕她拒絕,大哥哥般拍拍她肩膀,正色道:“我在伯父墳前承諾過要照顧你們,就算做不成夫妻,父親與我也不可能徹底将你與玉溪她們抛到腦後。清溪,你要重振徐慶堂,光練廚藝也不行,将來确認仇人、如何報仇都需要幫忙,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為你做些事,哪怕只是在需要的時候,站在秀城給你們娘幾個壯膽撐腰。”

清溪動容,學廚可以埋頭悶練,但生意場、報仇的大事,她空有心卻沒經驗,她也不敢保證,以後凡事自己都能一力承擔。顧世欽縱橫商場二十多年,顧明嚴判斷形勢的能力也遠非她能比,也許她真有需要二人幫忙分析的時候。

杭城這麽大,師父年邁精力有限,顧家父子是唯二她認識的故交。

“那說好了,只當朋友,不許再提別的。”清溪不放心地強調。

顧明嚴鄭重點頭,想了想,戲谑地問:“如果我繼續交女朋友,你确定不介意?”

清溪才不介意,巴不得他去找別人談情說愛,別再對她說那些甜言蜜語。

“一言為定。”顧明嚴朝她伸手,想擊掌為盟。

清溪敷衍地拍了下,繼續跑步。

“人都來了,再陪你跑半圈,以後你求我過來我也懶得折騰。”顧明嚴并肩跟上,笑着道。

清溪專心跑步。

顧明嚴看看她柔美的側臉,對今早的談話結果,還算滿意。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等得起。

兩人慢慢從湖南繞到了湖東,顧明嚴的司機開車緩緩跟在後面。

湖邊的長椅上,顧懷修最先聽到汽車聲,擡起頭,一眼看到了陪在女孩身邊的顧家大少爺。

他背靠椅背,維持盯着兩人的姿勢。

清溪便再次感受到了顧三爺吃人般的眼神,盯得還是她!

清溪突然不安,顧三爺現在可是她的大主顧,萬一顧三爺因為顧明嚴遷怒于她,反悔不買她的牛肉餅怎麽辦?

每月一百塊錢的純賺,清溪舍不得飛走!

“好了,我要去找翠翠了,你回去吧。”清溪改成慢走,喘着對顧明嚴道。

顧明嚴好不容易才哄她答應做朋友,現在是一點都不敢違逆她,痛快地答應了。臨走前,顧明嚴望向遠處休息的男人,因為顧懷修神色陰沉,顧明嚴只當對方仇視自己,倒不太擔心清溪的安危,但還是提醒道:“他心狠手辣,申城人人皆知,你盡量避着他點。”

如果清溪再大幾歲,顧明嚴也許會提防那位三叔見色起意,但一來清溪還小,二來清溪與他有過婚約,顧明嚴本能地覺得,他的三叔不會做違背倫常的事,冒被世人唾棄的風險去對自己的侄媳婦下手。

“有空再見。”最後看眼清溪,顧明嚴走到路旁,朝司機招招手,上車離開。

清溪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富貴颠颠地跟着。

小蘭、翠翠趕了過來,有點擔心自家小姐。

清溪偷偷看向長椅,就見顧三爺還在盯着她,毒蛇似的眼神,叫人打心底發寒。富貴大概也感受到了,難得沒有跑過去饞東西。

這種情況,清溪寧可顧三爺叫她過去,要麽警告她少與顧世欽父子來往,要麽幹脆直接生氣斷了生意,可她煎熬地等啊等,顧三爺依然只是看着她,眼如寒霜,煞氣太明顯,小蘭、翠翠吓得瑟瑟發抖。

身邊有更膽小的人,清溪忽然沒那麽怕了,鼓足勇氣走過去,借口也找好了,将裝着富貴口糧的荷包遞過去,小聲道:“三爺,這些富貴吃不完,您喂來福吧?”

小蘭、翠翠面面相觑,然後同時欽佩起來,不愧是大小姐,居然敢跟三爺搭讪。

顧懷修沒接她的荷包,垂下眼簾,摸來福脖子處的黃毛:“昨日我從申城回來,火車上聽說,你與顧家大少爺退婚了?”

居然都傳出去了?

清溪詫異,不過顧家在整個江南都頗有名望,外人好奇顧明嚴的婚事也正常。

她嗯了聲。

顧懷修繼續撸來福的毛:“又複合了?”

輕輕的四個字,漫不經心地說出來,亦是普通人看見兩人同行後的正常八卦反應。

身為與顧世欽父子有恩怨的三爺,打聽顧明嚴的婚事更有立場,清溪沒多想,否認道:“沒,我與他不合适。”

顧懷修未置一詞,大手離開來福插進口袋,起身道:“來福喜歡吃牛肉。”

清溪讪讪地收回自己的豬肉餅。

但,他沒提明天的五斤牛肉餅交易,應該是想繼續跟她做生意吧?

摸摸口袋裏的兩張鈔票,清溪唇角翹了起來。

她心滿意足地往回走,路上遇見報童賣報紙,賺了大錢的清溪,毫不猶豫地買了一份。

回到家,清溪去洗澡,林晚音過來找女兒,看見桌上有份報紙,她等女兒的時候順便翻了翻。

結果就讓她看到了一條雇傭古琴家教的新聞,應聘地點在花蓮路8號,離得還不算遠。

林晚音激動地跟女兒分享喜訊。

剛賺了錢的清溪有點猶豫,怕母親給人打工受氣。

“娘就是想找點事。”得知女兒的意外之財,林晚音很高興,但還是想去應聘,閑在家裏,她忍不住想丈夫,忍不住想婆母的那番話。

“那娘去試試吧。”清溪洗完澡出來,笑着鼓勵道,賺錢不賺錢的,母親開心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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