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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碗貓耳朵一起出鍋,陸铎沒叫小蘭或翠翠幫忙,自己一手端一碗走到了桌子前。

顧懷修摘下墨鏡,小店燈光偏暗,他一身黑衣坐在窗邊,面容雖冷,卻叫人看得眼前一亮。

清溪就想到了蓬荜生輝這個成語。

但顧懷修太冷了,清溪很快收回視線,走到桌旁,将兩個白瓷勺子遞給二人。貓耳朵小巧精致,一顆一顆的,更适合用勺子吃。

顧懷修看她一眼,接了勺子,旁邊陸铎動作夠快,已經撈了一勺貓耳朵出來,胡亂吹兩口便往嘴裏塞。吃完了,陸铎皺皺眉,好像哪裏不太對似的。

清溪疑惑地看着他,前面有客人點過貓耳朵,沒出錯啊。

陸铎放下勺子,謹慎地問她:“我說實話,你不許哭。”

清溪臉一熱,想起上次在面館的丢人表現了,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陸铎。

貌美的姑娘,瞪人也叫被瞪的渾身舒坦,陸铎嘿嘿笑,小聲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有點淡。”

他總是嬉皮笑臉的,清溪摸不準陸铎是不是在逗她,求證地看向顧懷修。

“他口重。”顧懷修垂眸舀面,神色淡漠。

翠翠撲哧笑了,俏皮地問陸铎:“廚房有鹽,我給少爺再加點?”

陸铎确實口重,朝清溪笑笑,自己端着碗去裏面取鹽,翠翠跟在旁邊。

清溪想起一事,低頭對吃面的男人道:“三爺,面館開張早,明天開始我不去晨跑了,來福的肉餅,我派人給您送府上去?”

顧懷修嗯了聲:“花蓮路,56號。”

“聊什麽呢?”陸铎端着面碗回來了。

清溪見顧懷修沒有解釋的意思,自己說了。

陸铎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來福的新肉餅是你做的?”說完扭頭問顧懷修:“舅舅,你怎麽知道清溪小姐會做肉餅?”

顧懷修只管慢慢品面,仿佛沒聽見外甥的話。

陸铎改問清溪。

清溪也沒什麽好瞞的,簡單敘述了一遍。

陸铎心思一轉,笑道:“明天我也開始晨跑,咱們一起跑更有意思。”

清溪剛要說她不會再跑了,忽見顧懷修朝她看來,冷冷清清的眼神,可清溪莫名覺得,她好像懂了顧懷修的意思。再看一臉笑容的陸铎,清溪垂眸掩飾眼中的笑意,請兩位慢用,她去廚房待着了。

顧懷修吃的很慢,期間來了一家四口,中年夫妻領着一對兒七八歲的雙胞胎兒子。

“就三種面,真破,爹,咱們換一家吧,我想去山居客吃。”一個男孩不高興地抱怨。

男人詢問地看向穿旗袍的太太。

那位太太留着短發,長得文靜知性,輕聲哄兒子道:“明天你們倆生日,今晚該吃長壽面,這家專做面條,肯定比酒樓裏的面好吃。等明天中午,咱們再去酒樓吃大餐,好不好?”

兩個男孩互相瞅瞅,勉強同意了,商量一會兒,兄弟倆分別要了一碗葷面。中年男人點了蟹黃面,太太要貓耳朵,然後每碗都要加個雞蛋。小蘭開心地去廚房報單,清溪擦擦手,立即忙了起來。

面做的很快,端上來後熱氣騰騰,初冬的晚上吃一碗面暖身,還是很合适的。

“這個面好吃,明天吃完酒樓,我還要再來吃這個。”雙胞胎裏的哥哥興奮地道。

兩位家長同意了,小蘭及時解釋道:“先生太太,我們店一天只做三樣面,第二天再換新的,您明天來的話,可能暫時吃不到這三種了。”

短發太太驚訝地看着她:“為什麽這樣呢?”

小蘭笑:“我們小姐定的規矩,明天要做什麽,可能要等她早上去買菜的時候才确定,不過您放心,我們小姐會一百種面,每道都是好味道。”

短發太太想了想,點頭贊許道:“這法子不錯,既能勾起客人的好奇心,也方便你們小姐買菜、做面。每日只需準備三種面的食材,客人點單單一,做的時候可以幾碗一起做,省力省時,客流一快,還能多做幾單生意。”

“您真聰明。”小蘭真心地拍馬屁。

短發太太心情不錯,結賬離開面館後,還回頭看了幾眼,覺得這家面館很有趣。

“原來只賣三樣面是這個目的。”陸铎伸着脖子誇清溪,“清溪小姐真是天生的生意人。”

清溪一邊檢查剩下的食材一邊回他:“是師父幫我出的主意。”

陸铎點點頭,見舅舅終于吃完了,陸铎喊小蘭結賬。

清溪忙走了出來,誠心道:“陸先生與三爺救過我的命,如果你們喜歡吃面,以後随時過來,我請你們。”陸铎救過她,顧懷修送了她一筆大生意,清溪不好意思再收幾毛的面錢。

顧懷修已經重新戴了墨鏡,一言不發往外走。

陸铎故意朝清溪扮兇相:“怎麽,當小爺沒錢吃白食啊?給你你就收着,不收以後不來了。”

說完将兩角錢拍在桌子上,也沒多給,生意就是生意。

清溪無奈,親自将兩人送到門口。

“舅舅,我沒吃飽,咱們再換家吃吧?”走出一段距離,陸铎摸摸肚子,饞肉,雖然貓耳朵裏面放了火腿、蝦仁什麽的,可他想大口大口吃肉。

顧懷修聽了,随手指了一家酒樓。

陸铎吹聲口哨,剛要先去占位子,耳邊突然傳來舅舅的要求:“二樓,臨窗。”

陸铎比個“ok”。

酒樓客人多,兩人等了會兒,七點多菜才上齊。

陸铎大快朵頤,顧懷修沒想再吃第二頓,墨鏡沒摘,透過開着的窗戶,他能清楚地看見斜對面的小面館。小蘭走出來,将外面擺着的菜單招牌搬了進去,門也關上挂了打烊,顧懷修擡起手腕,腕表顯示“七點半”。

陸铎見舅舅不吃飯,現在又看腕表,又感動又愧疚,舅舅對他太好了,居然專門陪他吃二頓。

“好了,咱們走吧。”誤會舅舅着急回去,陸铎放下筷子擦擦嘴,站了起來。

“再吃點。”顧懷修沒動,點了點外甥最近愛吃的獅子頭。

陸铎更感動了,乖乖坐好繼續吃。

顧懷修靠着椅背,過了幾分鐘,看見清溪主仆出了面館,上鎖後,朝這邊走來。

顧懷修再看腕表。

“舅舅有事?”陸铎筷子停在半空,好奇問。

顧懷修:“嗯。”并沒解釋是什麽事。

陸铎再次提出離開。

這次顧懷修直接站了起來。

兩人走出酒樓,清溪三女差不多也到了,陸铎随意一瞅,便發現了馬路對面的三個姑娘。禦橋街很長,這裏距離街頭還有七八分鐘的路程,陸铎好熱鬧,丢下舅舅就湊過去了,笑着問清溪:“這麽早就回家了?”

清溪點點頭:“回家太晚,祖母會擔心。”

陸铎了然,一朵嬌花兩片嫩葉,是得注意點。

“少爺剛剛沒吃飽?”翠翠問他,看見這二人是從酒樓裏出來的了。

陸铎摸摸鼻子:“三爺吃飽了,我胃口大。”

清溪放了心,還當自己一碗面的份量給少了呢。

陸铎喜歡交朋友,既然與清溪熟了,他便嫌“小姐”太見外,問清溪能不能直接喊她名字。

清溪點頭,但沒等她開口同意,就聽顧三爺冷聲道:“不行。”

陸铎、清溪一同望了過去。

墨鏡擋住了男人的眼睛,清溪只能看見顧三爺微抿的嘴唇,冷峻威嚴,不容忤逆。

陸铎心裏貓抓似的,忍到兩撥人在路口分開,他才追問理由。

“我會娶她。”

顧懷修邊走邊道,古井無波的語調,與他吩咐外甥去殺人時沒有任何區別,尋常到陸铎繼續跟着舅舅走了幾步,才猛地定住。舅舅要娶清溪小姐?他冰山似的舅舅,不久前還坐視清溪小姐被匪徒調戲,現在竟然要娶人家?

莫非舅舅與清溪小姐晨跑期間,發生了什麽……浪漫事?

“舅舅,快跟我說說,你怎麽追到清溪小姐的?”陸铎幾個箭步沖上來,倒退着問,雙眼明亮。

顧懷修抿了下唇。

陸铎最擅長捕捉舅舅的神色變化,回想面館裏清溪的表現,他一愣:“清溪小姐沒答應?”

顧懷修不想外甥腦補太多,冷冷道:“再問一句,送你去美國。”

陸铎趕緊閉上嘴。

“在她面前,不得洩露半句。”顧懷修最後警告道,随即繞過外甥,領先走了。

陸铎望着舅舅修長冷厲的背影,忽然懂了,舅舅只是對清溪小姐動了心,但還沒準備告訴清溪小姐……哦,陸铎又想起一事,怪不得舅舅讓他提前公開顧明嚴與沈如眉的私情,原來那時就決定搶侄媳婦了!

侄媳婦……

陸铎冷不丁打了個激靈,他的舅舅,口味好像有點重啊。

清溪一回家,便發現祖母、母親、二妹玉溪都在堂屋等她呢。

“姐姐,生意還行嗎?”玉溪期待地問。

清溪看眼祖母,坦然道:“只賣了十九碗。”

玉溪悄悄地算賬,十九碗,半價五分,還不夠一塊。

小姑娘瞅瞅母親,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晚音柔聲鼓勵女兒,清溪并不氣餒,只怕祖母落井下石,她習慣了,母親聽了卻要替她難受。

娘仨都忐忑地朝她看來,一模一樣的杏眼,好像她是家裏的大惡人,徐老太太臉色頓時變得更難看了,瞪着大孫女道:“還站在這兒做什麽?趕緊去洗澡睡覺,一身煙味兒,哪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清溪松了口氣,領着兩個丫鬟告退。

顧家那邊,顧明嚴今天忙着應酬,天黑透才歸家,同母親打完招呼,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顧明嚴問趙五:“那邊如何?”

趙五低着頭道:“統共去了十九位客人,包括三爺、陸少。”

顧明嚴腳步一頓。

趙五解釋道:“聽說三爺愛吃面,楊老開館時,他就去過幾次。”

顧明嚴臉色稍緩。

趙五歪頭想想,添了一句:“三爺、陸少離開面館,又去附近的酒樓吃了一頓,出來時正趕上大小姐打烊回家,兩幫人同行了一段路。”

說完,他想擡頭觀察少爺,但顧明嚴的腳先到了,直踹在他身上:“下次回話,一口氣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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