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別哭了

兩天後，田檸下班到家，大天狗說：“今天出了一個妖刀姬的副本，也有新衣服，我給你打到了。”

“哦。”田檸興致怏怏。

“你不高興嗎？”大天狗是很高興的，一掃山兔和紅葉帶來的陰影。

當然，另一方面他也很郁悶。

他一直盼着自己有新衣服穿，結果上周出紅葉，這周出妖刀姬，還有座敷、小鹿、惠比壽，再加上商店那一堆……

總之別人都有新衣服穿，就他沒有！一個R都有，就他沒有！簡直氣人！

大天狗正想向田檸撒個嬌呢，誰知道她連妖刀姬的衣服都不關心，一看就有問題！他現在哪還有亂七八糟的想法，只剩下擔心了。

田檸摸摸他的頭：“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還很早啊。”

田檸沒理會他，直接去洗漱，很快回了卧室。

大天狗坐在沙發上，聽到她關燈，也把客廳的燈關了，又将手機靜音。

手機上還是游戲界面，正在打禦魂，但他現在已經沒心情打禦魂了。

她最近好像一直不開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對了，好像自從她同學來過之後就變得怪怪的，難道是她同學欺負她了？

突然，屋中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大天狗驚吓擡頭，急切地放下手機沖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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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檸在床上縮成一團，臉上閃着淚光。聽到動靜，她擡起頭，抽泣地看着他。

“你怎麽了？”大天狗緊張地蹲在床邊，滿是震驚和無措。

“大天狗……”田檸哽咽，伸出手抱住他脖子，哭得更厲害了。

大天狗急忙将她抱緊，起身坐到床邊。

田檸嗚嗚地哭起來，渾身顫抖。

大天狗不知道怎麽安慰，只能抱着她，笨拙地一下下拍她的背。

她穿着單薄的純棉睡衣，不一會兒就覺得冷，不由自主地往他懷裏縮。

他馬上将翅膀向前收攏，将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漸漸地，她在他懷中睡去。他舍不得放開她，幹脆擁着她躺在床上。

田檸醒來時，身上別有一股暖意。感覺身上輕飄飄的，好像沒蓋被子，她下意識伸手，摸到一片柔滑的羽毛，扯了扯沒法扯到身上，又松開手往別處摸，終于摸到了柔軟的布料——是被子無疑了。

再一扯，不小心碰到一點奇怪的東西，像皮膚那樣溫暖光滑。她愣了一下，松開“被子”摸過去，果然摸到一大塊鮮肉……

诶？！

田檸猛地睜眼，見大天狗斜躺在面前，一張帥得過分的臉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她呆了呆，眼神下移，看到自己的手在扒他衣服……

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田檸猛地收回手，驚恐地爬起來。

大天狗倏地回神，收回了罩在她身上的翅膀，也坐了起來。

兩個人面面相觑。

忽然，他眼角餘光從她胸口閃過，飛快地跳下床跑出了房間。

田檸好一會兒才回神，感覺有些冷，拉起被子往身上蓋，發現睡衣的扣子松了兩顆、衣襟的縫隙間露出一點弧度……

嗷——她不應該選這件紐扣式的睡衣的！

不對！

他怎麽在她床上？！

田檸馬上換衣服，氣沖沖地跑出去，卻沒看到他。

不過，她看到了茶幾上的手機。走過去一看，是式神錄的界面。

她沉吟片刻，沒忘了正事，直接退出游戲。

早飯後，她化了個俏麗的妝容、穿了件紅色的大衣出門，到最近的汽車站買了張票、登上汽車，選了個角落的位子。

周圍大多是回家過年的人，途中不時有人接打電話、向家人彙報路程。

田檸閉着眼，慢慢握緊荷包裏的手機。她……她也有家人的，大天狗可以陪着她。

汽車開了三個小時到站，田檸下車，裹緊圍巾。正是中午，她在車站外吃了碗面。

這是座小城，不繁華，街道窄，煙火氣濃，熟悉又親近。

田檸沿着街走了一陣，走進一條雜亂擁擠的小巷，路兩邊都是店鋪和攤位，賣什麽的都有。

她熟門熟路地走到一家賣花圈壽衣的店，拿起擺放在外面的壽衣看起來。

老板呆呆地看着她。這麽漂亮一個女孩子，和這攤子不搭啊。

田檸買了兩套，又挑了些香燭紙錢，結賬。

提着東西，她坐了輛三輪車去郊外，直往山上走，腳步沉重了許多。

走到半山腰，她停下來，想歇一歇，突然想起沒買返程票，又加快了腳步。

要是耽擱了，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終于走到一座墓碑前，她喊道：“外婆……”一瞬間就哭了出來。

哭了兩聲，她強忍住停下——外婆肯定不願意見到她哭。

但她完全控制不住，只能盡力克制，從包裏掏出打火機把香燭點上，然後燒紙錢和壽衣。

田檸雙手顫抖，黏在一起的紙錢撕不開，終究是哭了起來：“外婆……我現在很好的……對不起……我不該哭的……我就是想你……”

她猛地拿紙錢擋在臉前，遮住眼淚，好久才松開，噙着笑說：“我遇到一個對我很好的人，你放心吧……他長得特別看好，還聽我的話，每天幫我做我想做的事……”

田檸慢慢把紙錢燒完，抹了抹淚拿出手機，登陸游戲，把大天狗放出來。

大天狗先是迷茫，繼續心跳加速——她、她真的帶他到外面了？這山，這土，這周遭的樹木與野草，廣闊的天空與空氣……

“這是哪裏？”他控制住內心的喜悅與激動，這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她怎麽跪在地上？

田檸對着墓碑一笑：“你看吧，他是不是很帥？”

“田檸？”

田檸扭頭，哭花了妝。她本來是想讓外婆看自己美美的、好好的樣子，怎麽成這樣了？

大天狗心髒揪緊，伸出一只手捧着她半邊臉：“你又哭了？”她這幾天怎麽了？

田檸笑：“我沒事。”說完回頭看着墓碑。

大天狗看過去，疑惑：“這是……”

“我外婆。從小到大，她最疼我。我爸媽和弟弟在我高考時出車禍去世，說實話，當時我并沒有很難過。因為他們只愛弟弟，趁我高考的時候出去旅游……都不管我……”田檸本是娓娓道來，說到此處，哽咽起來，“我當時不難過，後來想起他們也疼過我的，只是更疼弟弟而已。我好希望他們活過來呀！他們要是活着，多少也會疼我一點……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他們要丢下我呀？他們和弟弟在一起……丢下我……”

她失聲痛哭，不能自已。

“田檸。”大天狗急得跪伏在地，将她摟在懷裏。

“後來就只剩下我和外婆了。我想要外婆長命百歲，想賺很多很多錢，和她永遠在一起，想早點兒結婚，生個孩子給她看……可是兩年前的今天，她也走了……從此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沒人陪着我，我一個人……”

自從父母出事，她從沒在白天哭過，這是第一次；她也不曾這麽放肆的哭過，這是第一次……

“田檸！”她哭得肝腸寸斷，大天狗要瘋了。

“我不想一個人啊——”田檸大叫。

“你還有我！”大天狗急道，緊緊地抱着她，“你別哭了好不好？你還有我，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田檸望着他，顫巍巍地伸手捧着他的臉：“你？”

“嗯！我永遠陪你，你別哭了！”他請求道。

“對……還有你。”田檸癡癡地笑道，“只要這個游戲不倒閉……不，就算倒閉了也沒關系，只要我留着客戶端，就能召喚你吧？”

大天狗使勁點頭，只要她不哭，一切都好說。

田檸撲進他懷裏：“你不要像他們一樣丢下我……”

他要是走了，她找不到他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