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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10 17:00:03 字數:4996

汝安,嚴家。

“你真的要去長橋?”萬天晴神情凝重憂心的看着丈夫。

“我不能讓世安死得不明不白。”嚴世浩眼底有着深沉的哀傷及自責。“爹娘死前将她交付給我,要我要好好保護她、疼愛她,可現在我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

一旁的紹子龍低垂着頭,慚愧不已。“世浩大哥,這一切都是我惹出來的,讓我跟你去長橋吧!這次我會乖乖聽你的話,絕不沖動惹事。”

要不是他為了在嚴世安面前邀功,替嚴家出一口氣,也不會害她因此遭禍,都是他的錯。

嚴世浩看着他,沉沉一嘆。“子龍,若你想贖罪,就好好待在汝安幫你嫂子看着嚴家的鋪子跟生意。”

他從來沒有責怪過紹子龍,發生這樣的憾事,絕非紹子龍所願,況且事已至此,怪誰都于事無補,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嚴世安讨回公道,讓位出鋒為此事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想起那天,嚴世浩的心依然絞痛不已——

冬梅驚慌地跑回嚴府,哭得都岔了氣,說嚴世安被位出鋒玷辱不成遭殺害,他簡直不敢相信,連忙帶着萬天晴跟紹子龍趕至囚困他們主仆三人的倉房。

當他看見妹妹倒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刀,口鼻都是鮮血,且已氣絕之時,他覺得自己的心彷佛瞬間不跳了。

那個時候短暫昏厥的念祖也已經清醒了,他趴在嚴世安的屍身旁號啕大哭,令人看了不忍。

從念祖跟冬梅口中得知位出鋒是為了替他的愛駒報仇才會殺害妹妹,他震驚又憤怒,速速趕至港口,然而位出鋒的船早已離開汝安。

旋即,他又趕至官府報官,官老爺卻說他口說無憑,不足采信。

無法指證位出鋒的惡行,官府又因為位出鋒與朝廷的關系而偏袒維護,他無計可施,只好決定親自南下長橋跟位出鋒讨個公道,以慰妹妹在天之靈。

“世浩,你真不讓子龍同你一起前去?”萬天晴相當不安。“那是位家的地盤,我擔心……”

“就因為是位家的地盤,凡事更要隐密小心。”嚴世浩輕抓着她的肩膀,溫柔一笑。“讓子龍留在汝安幫你吧,我還是單獨行動較好。”

萬天晴知道他心意已決,也不再多說。

“放心,我會平安回到你身邊的。”嚴世浩深深地凝視着她。

迎上他溫煦深情的眼神,萬天晴蹙眉一笑,點了點頭。

為了證明自己能像男人一樣幹活,嚴世安跟十五、六歲的船員鳳海借了衣服,主動幫忙船上雜務。

她想,只要證明她可以像男人一樣在船上做事,位出鋒就會考慮讓她留下來,當然,他也有可能不為所動。但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事情成不成,她先不管不顧,做了再說。

就像她當初要在汝安辦學、收養孤兒孤女時,所有人都不看好,甚至笑話她,但她不管,一個勁兒的埋頭就做,而事實證明,沒有辦不到的事,只有先放棄的人。

換上鳳海的衣服,她問鳳海船員在船上都做些什麽雜務,鳳海給了她建議,要她到下艙去找廚子飛叔,相比之下,夥房更适合女人待。

她聽了,也覺得挺有道理的,便依言去下艙找飛叔。

破浪號是艘大型的三桅橫帆船,嚴世安聽說當初建造時還請了從西洋來的造船師擔任監事,進到船樓往下,便是下艙,下艙船首處依序是幹貨儲藏室、位出鋒的房間,以及船醫駱無争跟大副李韶安的房間,其他船員則睡在艙室中段及尾段的吊床上。

夥房位于船尾,要到夥房去,必會經過船員們休息的地方。

當她經過時,幾名船員正在談天說笑,見她來了,幾人便擠眉弄眼的做出怪表情,突然,其中一人伸長了腳攔住她的路。

嚴世安一頓,停下腳步。“麻煩讓讓。”

她當然知道這些人是存心捉弄她、找她麻煩,可寄人籬下,她不得不低頭。

“唷,挺嗆的。”這人名叫馬大山,是名老練的船員,船務航運的事他相當娴熟,缺點就是有點品行不端。

之前他在長橋惹了一些事,讓位出鋒踢出貨運行,可因為他叔父在位家做事多年,勞苦功高,經他叔父求情及保證,位出鋒才勉強賣了一個人情,答應讓他重新回到位家的船上做事。

知道她是從青樓裏逃出來的姑娘,馬大山态度輕浮,語帶狎意,“讓也可以,不過你要在大哥我嘴上親一下。”

此話一出,旁邊的人都笑了。

“讓開。”嚴世安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雖然平時客氣随和,不生事端,但有人惹到她,她可不會忍氣吞聲。

“擺什麽架子?像你這種妓子,只要有錢就什麽都願意幹吧?”馬大山續道:“聽說游舫上的妓子花樣特別多,你會什麽?”

他那邪淫的笑意及眼神讓她既憤怒又不舒服,她狠狠的瞪着他,說道:“我什麽都不會,但會教訓你這種無賴。”

馬大山一聽,興致更高昂了,他輕蔑地笑道:“怎麽教訓我?用手?還是你那對……”說着,他伸出雙手在她胸前比劃。

嚴世安退後兩步,惱怒的罵道:“下流胚子!”

就在此時,她眼角餘光一瞥,發現位出鋒正站在他的房門口冷眼旁觀。

她想,他是故意的吧?他漠視她被船員騷擾欺侮,是要讓她知道船上不是女人可以待的地方,想逼她知難而退?

好,那她就讓他知道,沒有什麽地方是女人待不下的!

嚴世安怒視着馬大山,口氣不善地問道:“你讓是不讓?”

“不讓又如何?”馬大山無賴至極。

她不跟他浪費唇舌,冷不防地邁出大步,一腳狠狠踹向他的小腿骨。

馬大山未料她有此舉,反應不及,痛得叫出聲來,并收回了攔路的腳。

嚴世安乘隙,一溜煙的往夥房跑去。

馬大山疼得破口大罵,“小婊子!你……你完了!”

位出鋒微挑了下眉,表情顯得意味深長,并未多說什麽,又轉回房裏。

嚴世安來到夥房,見飛叔正彎着腰在熬煮一大鍋的肉湯,她出聲喚道:“飛叔。”

飛叔聽見聲音,先是一愣,然後很艱難的想打直腰杆,卻無法順心如願。

她一見,便知道他傷了腰,同時也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她猜想鳳海一定是因為知道飛叔受了腰傷,需要幫手,才會建議她到夥房來幫忙,真是個體貼的孩子,就跟念祖一樣。

“你……”飛叔見她穿着男人的衣服,愣了一下。

她被救上船後一直待在位出鋒的房裏,直到昨天晚上才離開,可即使她一直沒現身,她的事卻早已在船上傳開了,成了船員們打發時間的談資。

飛叔雖不是個喜歡說長道短的人,但也聽說了她的事,知道她原是游舫上的妓子,為了保全清白之身才跳海尋短。

他有個年紀跟她相仿的女兒,父女倆相依為命十幾年,感情深厚,年前,女兒嫁人,從前下船總有女兒相伴,現在下了船,他只剩孤單。

看着她,再想到她的遭遇,飛叔不由得對她生了憐憫之情,口氣自然相當和善,“小姑娘,有事嗎?”

對上他溫煦的眼神,嚴世安知道他是個正直敦厚的好人,于是她安心的上前,問道:“飛叔,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他一愣,“咦?幫忙?”

“嗯。”她點頭,挽起袖子,露出兩截藕白纖細的手臂來。“我在船上總不能白吃白喝,做點事是應該的。”

飛叔哪好意思指使她幹活,面露難色。“這……”

“飛叔,”嚴世安再上前一步,真摯誠懇地道:“我看你的腰似乎受了傷,不太方便,就讓我在這兒幫你吧。”

他撓撓臉,顯得很猶豫,位出鋒那兒沒有命令下來,他實在不好自作主張。

她看出他的疑慮,也不逼迫,趨前抓起大鍋杓,開始翻動着大湯鍋裏的肉塊及蔬食。“不翻動的話,會焦的。”

飛叔想阻止她,手一伸,腰就疼得他“唉唷喂啊”好幾聲。

嚴世安轉頭笑視着他,“飛叔,我會幹夥房的活兒,放心交給我吧!”

“這……真行?”他有些不安地問。

“行。”她滿臉自信。“肯定行,瞧着。”

她開始忙起夥房的活兒來,動作利落而精确。

從前,她都是親自張羅孩子們的三餐,不曾假手他人,也因此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看她一個人同時顧着竈上的三口大鍋,飛叔還真有點驚訝。他以為她會手忙腳亂,誰知道她的動作竟娴熟又自得,像是跳舞般的在三口鍋子間移動着。

不多久,她一個人完成了船員們的午膳。

這時,駱無争來到夥房想關心一下飛叔的腰傷,卻見飛叔坐在一旁納涼,而嚴世安在竈前忙着,他不由得一怔。“老飛,這是……”

“大夫,”飛叔笑視着他,“初雪姑娘真是教人吃驚啊,看她弱不禁風、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竟然如此熟稔夥房的粗活。”

“是嗎?”駱無争一臉驚奇地看着正在調味的她,“看來你有幫手了。”

“可不是嗎?”飛叔呵呵笑着。

備好午膳,船員們陸續進到下艙準備用膳,位出鋒也從房裏走了出來就位。

飛叔腰傷未愈,便由嚴世安幫忙裝飯盛湯。

位出鋒看着,臉上雖不見任何表情,眼底卻有着情緒。為了證明她能幹活兒,她還真的跑到夥房去幫忙了。

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脾氣倒是很強。不知怎地,他覺得有點意思,有點趣味,有點……驚覺到自己的心有點波動,他不覺又惱了。

嚴世安一一替船員們盛湯,他們有的好奇地看着她,有的露出讪笑,也有非常有禮向她道謝的。

這時,她來到馬大山旁邊,原本臉上帶着笑意的她立刻板起臉來。

馬大山斜睇着她,嘴角懸着令人渾身發癢、感到不适的笑意,就在她急着趕快幫他盛好湯,離他遠遠的時候,他突然伸手在她臀上抓了一把。

她吓了一跳,身體一震,手一抖,湯杓裏的熱湯直接淋在她的手掌上,她忍不住痛喊一聲,“啊!”

馬大山一臉得意的睇着她笑,“小心一點,燙啊!”接着故意壓低聲音道:“小婊子。”

嚴世安氣得想拿湯杓朝他臉上招呼,可是她忍住了。

駱無争一見她燙了手,立刻過來關心,“初雪姑娘,讓老夫看看你的手。”

她搖搖頭,“不礙事。”說話的同時,她瞥見位出鋒正面無表情地瞅着自己,眼神也很冷淡,不知為何,她突然感到一陣委屈,眼眶竟濕熱起來。

他明明看見了她被欺侮,卻又再一次選擇漠視,為什麽?只是單純想要她知難而退?還是他打心底瞧不起原主這種出身的女子,認為她低賤得就算被占了便宜也是應該的?

對他來說,這就是女人在船上必須接受的對待吧?也是,他為了替愛駒出氣,就抓了無辜的女子,企圖侵害她并殺害她,怎可能是個懂得尊重女人的人?

她絕不會輸給他,絕不會在他面前示弱,她不會哭的,她要讓他瞧瞧她的驕傲!

嚴世安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淚給逼了回去,她重新舀了一杓湯,用力的往馬大山的碗裏一掼,湯灑了一桌,還噴濺到他的臉。

馬大山惱怒地瞪着她,“你!”

她直視着他,無畏地揚起一抹驕傲而堅毅的笑。“慢用。”說完,她轉身走開。

嚴世安雖然身着男服,但終究是個女人,為避免困擾,位出鋒讓她晚上在他房門外打地鋪。

這是為了她的人身安全,當然也是為了不讓那些船員們有不該有的沖動及非分之想,女人在船上,絕對是禍而非福。

躺在床上,聽着海浪拍打船身的聲音,位出鋒翻了幾次身,竟然無法入眠。他不斷想起她那倔強、強忍着眼淚的樣子,不知怎地,他的心有種被緊緊捏着的感覺。

他看見馬大山對她不規矩,她也看見他看見了,他沒出手制止,甚至連出聲都沒有,于情于理,他不該如此,可他今天做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惡的事。

不為別的,只因他要她知道船上不是女人該待的地方。

話說回來,她為什麽想待在船上?她死裏逃生,難道不想找個地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雖說她心心念念的念祖可能已經淪為波臣,但世間男子多如繁星,難道她要為他孤老終身?

不管如何,這船上留她不得,而他……也留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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