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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10 17:00:03 字數:5428
這一天,嚴世安正陪着位學齊畫畫,趙人鳳突然到來。
他在門外敲了敲門板,探頭看着她跟位學齊,笑問道:“沒打擾你們吧?”
她微頓,禮貌回以一笑。“沒有,我正跟齊兒畫畫呢!”
在這偌大的位府中,她最介意的不是總是找她麻煩的蘇樂餘,而是趙人鳳。她懷疑他就是陷害位出鋒及殺害她的真兇,偏偏沒有證據,位出鋒現在已經知道有人為了陷害他而殺害她,可他可曾懷疑到趙人鳳身上?應該沒有吧,若位出鋒懷疑趙人鳳,怎可能還讓他插手位家的生意?
真相未明,她再怎麽不喜他,還是只能打起精神應付他。
趙人鳳走了進來,“我聽說齊兒住在你這兒,特地來看看。”
“是嗎?”嚴世安轉頭瞥了一眼位學齊,發現他露出防備又惶然的表情,身體不自覺的往她靠近,像是在躲避老鷹攻擊的小雞,她心頭一撼,直覺有異。
“齊兒,開心嗎?”趙人鳳笑視着位學齊。
位學齊點點頭,方才畫畫時還挂在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
趙人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他本能的縮起脖子,一臉不安。
早在位學齊出生前,趙人鳳就住在位府,按理說,位學齊跟這個表叔并不陌生,可為什麽當趙人鳳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嚴世安感覺得出來這不是怕生,而是畏懼。位學齊為什麽這麽害怕?
“看來齊兒鐵定是十分開心,因為就快有繼母了。”趙人鳳說。
她一怔,“咦?”
“整個位府上上下下都在傳,說表哥把你當心頭肉,還說你大有機會成為準位夫人。”他笑嘆道:“唉,看來我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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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
“也是,再怎麽說,表哥的本事及條件都勝過我太多了。”趙人鳳悵然一嘆,“良禽擇木而栖,再笨的女人都知道要選表哥,不是嗎?”
他是在暗指她是見錢眼開、不問真心的女人嗎?
“我對二爺并不是……”
“不要緊的。”他打斷了她,“我能理解,我祝福你跟表哥能白頭到老,生死不離。”
嚴世安瞅着他,對于他這樣自嘲又好似帶着不甘的話語感到不舒服。
趙人鳳彎下腰,與位學齊平視,笑道:“齊兒,你可要小心看着,你娘已經不見了,可別又丢了繼母。”
聞言,嚴世安猛然一驚,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如果他是跟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開玩笑,未免惡劣?但若不是,這又算什麽?警告還是威脅?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培養感情了。”趙人鳳說罷,旋身離開。
他離開後,嚴世安立刻握着位學齊的手,小心翼翼地道:“齊兒,你在發抖嗎?”
位學齊将手抽回,拿着筆繼續作畫。
“齊兒,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訴安姨喔!”
他別過臉看了她一眼,繼續埋頭作畫。
嚴世安沒再追問,但仍不斷思索着趙人鳳方才的那番話。
不一會兒,她低頭一看,只見位學齊用簡單的線條畫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女人被一個男人壓着頭,張大着眼睛跟嘴巴,表情可怕。
這樣的一張畫,吓壞了她,但她盡可能的保持冷靜,以免造成他更大的情緒起伏及反彈,她柔聲問道:“齊兒,你畫的是什麽?”
位學齊指着畫中的女人,幽幽地說:“這是……我娘。”
聞言,嚴世安陡地一驚,接着又問:“那……這個人是誰?”
他搖搖頭,不說話,拿着筆亂塗,把男人跟女人塗成一片黑。
他畫裏的女人是他娘,那男人是誰?是跟李初雪感情不睦的位出鋒?還是另有其人?
這麽一想,她腦海中浮現的是趙人鳳的臉龐,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轉身,她一把将位學齊抱進懷裏。
位學齊愣了一下,身體顯得僵硬。
“齊兒,”嚴世安在他耳邊輕聲道:“沒有人能夠傷害你,你爹還有安姨一定會守護着你的,知道嗎?”
位學齊眼底閃着淚光,怯怯地點點頭,伸手回抱住她。
蘇樂餘奮筆疾書,準備寫信跟住在京城的位老夫人告狀,讓她老人家知道位出鋒被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給迷惑了。
蘇安北走進女兒房裏,見女兒神情憤恨,不知在寫着什麽,問道:“樂餘,你在忙什麽?”
蘇樂餘擡頭,眼底有藏不住的妒恨,“我在給老夫人寫信,告訴她這兒發生了什麽事。”
蘇安北皺眉一嘆,走上前去,一把搶走信紙揉掉。
蘇樂餘瞪大了眼睛,“爹,您這是做什麽?”
“樂餘,爹勸你別對二爺有太多妄想。”他苦口婆心地勸道,“難道你感覺不到二爺對你從來沒有動過心嗎?”
“爹!”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蘇安北一直都知道位出鋒只當女兒是家人,偏偏女兒一廂情願,他一直試着要勸女兒死心,可又不忍潑女兒冷水。
再說,李初雪死後,位出鋒也未再娶,他幾度也覺得女兒或許還有機會,直到位出鋒帶回莫初雪。
他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位出鋒對那位姑娘動了心,更确定女兒已沒有任何的可能。
“爹,老夫人屬意讓我成為……”
“樂餘,”他打斷了她,“一直以來,都是老夫人一頭熱,二爺從沒那個意思,你還不明白嗎?”
“才不是!”蘇樂餘妒火攻心,哪裏聽得了勸,“二爺一直對我很好,是自從那個女人來了以後,他才……只要那個女人消失,一切就會像從前一樣!”
聞言,蘇安北眉心一擰,沉聲斥道:“不準胡說!”
“爹,我……”
“總之,位家對我們父女倆有恩,你別仗着老夫人向着你就給二爺添亂。”他嚴厲警告,“爹知道你先前常常找莫姑娘麻煩,爹可警告你,她是二爺喜歡的人,日後可能就是咱們父女倆的主子,不準再去招惹她!”
見親爹不向着自己,竟還要她對那女人敬而遠之,蘇樂餘氣壞了,她将手中的毛筆一丢,氣沖沖的走出房間。
走着走着,來到曾經是池子的土坳邊,竟看見莫初雪獨自站在那兒,真是冤家路窄,那女人不安安分分地待在滌塵軒,居然還跑到這兒來?
她爹要她別招惹莫初雪,她就偏要!
想着,她邁開大步向前走,怎料才跨出一步,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轉頭一看,“鳳哥哥?”
趙人鳳蹙眉一笑,對着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樂餘,沖動是會誤事的。”
她不解地道:“鳳哥哥,你……”
“來,我教你。”他将她拉走。
汝安,嚴府。
萬天晴看着手中的信函,神情嚴肅。
紹子龍耐不住性子,急切地問:“大嫂,位出鋒的信上寫了什麽?”
萬天晴雖是女子,卻英氣勃發,丈夫不在,整個嚴家全由她扛着。幾個月前,小姑遭位出鋒殺害,他們報官卻得不到公道,甚至還遭到官府斥為無稽,說他們造謠傷人,丈夫吞不下這口氣,親自前往長橋想為小姑讨公道。
小姑天性善良,熱情又富有正義感,跟她這個大嫂感情融洽,也因此即使擔心丈夫安危,她還是讓丈夫獨自前往。
轉眼數月過去,丈夫一點消息都沒有,反而接到位出鋒的來信,而且信中所提之事令她震驚不已。
“大嫂,到底是……”紹子龍又氣又急,“位出鋒信上究竟……”
“子龍,”萬天晴目光一凝,直視着他,“你就是這急躁的性子誤事。”
他一頓,尴尬地想解釋,“大嫂,我只是……”
“位出鋒在信上說世安不是他殺的。”
紹子龍一聽,又激動起來,“他當然不承認,不是他是誰?咱們嚴家除了他,還有仇家嗎?”
“不,此事确有蹊跷。”萬天晴神情嚴肅地又道:“他說他當時人确實在汝安,但絕無殺害世安,他還說……他見過世一。”
“他見過世安?那世安就是他下的毒手!”
“子龍,你能冷靜一點嗎?”她眉心一皺,快要對他失去耐性,“你這脾氣再不改,日後還要惹事。”
嫂子說了重話,紹子龍連忙閉上嘴。
“他說他曾在港口附近的飯館見過世安,當時世安讓夥計給一對乞食的小姊弟備膳,後來還将他們帶走安置,他被世安的善良感動,決定停止對嚴家的報複……”
紹子龍又忍不住回嘴了,“誰知道這事是不是他瞎掰的。”
“這事不假。”她說:“幾個月前,世安不是帶回一對小姊弟安置在私塾那邊嗎?也就是在那之後,之前跟我們中斷運輸契約的幾個老板,又突然來跟咱們簽約,你忘了?”
他想了想,回道:“這……确有此事。”
“位出鋒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怎會知道此事?”
“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事情不是他幹的。”紹子龍仍舊氣憤難平,“他曾說過要為他的馬讨回公道,誰知道他……”
“這事,我一直覺得有哪兒不對勁。”萬天晴沉吟道,“如今收到他的信,更确定了我的猜想。”
“猜想?”
她點點頭,“我認為位出鋒可能遭人嫁禍。”
紹子龍非常不以為然,“大嫂覺得他是無辜的?”
“嗯。”萬天晴近乎篤定,“我認為有人故意要挑起兩家的紛争,制造更深的仇恨。”
“怎麽說?”
“位出鋒可是富賈名流,不是什麽地痞流氓,就算要為愛駒報仇,也犯不着自己動手。”她神情凝肅地推測道,“再者,他都已經殺了世安,為何要留念祖跟冬梅一命?現在看來,兇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活口回來指證位出鋒。”
“大嫂,你當真覺得他是無辜的?”紹子龍問。
萬天晴目光一凝,“如今,我十分确定。”
“那世浩哥……”他一臉憂心,“他去了長橋,不知道……”
“若我沒猜錯,真兇一定是位出鋒認識的人,甚至是他身邊的人。”萬天晴思索須臾,很快的做出決定,“子龍,你立刻前往長橋找到世浩,讓他知道此事。”紹子龍抱拳一揖,“大嫂,我即刻啓程。”
為求風平浪靜、航海平安,每逢十五便有許多人到海邊放水燈及供品,為的是撫慰那些海上孤魂,好讓它們護佑航海及捕魚的人平安。
這天傍晚,嚴世安帶着秀竹跟位學齊準備到海邊看人家放水燈,主仆三人正興高采烈的準備出門,身後卻追來了一人。
“莫姑娘,留步!”追上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蘇樂餘。
嚴世安停下腳步看着她。“蘇姑娘。”她雖不怕蘇樂餘找麻煩,但仍是希望能閃則閃。
“莫姑娘,你要帶齊兒去哪裏?”蘇樂餘說話小心翼翼的,沒了平時高漲的氣錢。
“我們要去海邊看水燈。”她的态度丕變,讓嚴世安有些狐疑。
“是嗎?”蘇樂餘看着她,怯怯地問道:“那……我可以一起去嗎?”
聞言,嚴世安和秀竹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蘇樂餘還是蘇樂餘嗎?怎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蘇樂餘滿臉歉意,低聲下氣地道:“莫姑娘,我知道我之前對你十分無禮,父親訓斥了我一頓後,我已深刻反省……”她看着緊緊牽着嚴世安的手的位學齊,嘆了口氣。“我也知道我對齊兒太嚴格,完全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如今看他在你那兒過得這麽開心,我心裏真是……”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眼角還閃着淚光。
“我錯了,我太自私,為了在二爺面前表現,我嚴格教養齊兒,又因為嫉妒而對你諸多得罪,我覺得自己真是太丢臉了……”她擡手抹了下眼角,續道:“我……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好嗎?”
蘇樂餘的轉變實在太教嚴世安震驚了,看來蘇樂餘是真的知錯了吧,否則以她那高傲的性子,怎可能向她低頭認錯?仔細想想,蘇樂餘自小生長在位家,又長期擔此重任,身負要職,難免心高氣傲,她初來乍到,便對蘇樂餘造成威脅,也難怪蘇樂餘會将她視如宿仇。
如今,位出鋒已向她許下婚諾,她遲早會成為位府的當家主母。據她所知,蘇安北是看着位出鋒長大的,而且忠心不二的伺候着兩代的位家主子,即使是在當年政争那般局勢詭谲多變之時,他也不曾離開。
因為他的忠心赤膽,位出鋒信任他且重用他,早已将他視如親人,蘇樂餘是蘇安北的獨生女,也在位家貢獻不少心力,沒#勞亦有苦勞,雖然她有令人垢病評議之處,但也非不可原諒的過錯。
有道是少個敵人就是多個朋友,她想在位府過上舒心的日子,總不好樹敵。位出鋒說他将蘇樂餘視如妹妹,也就是說,蘇樂餘便是她未來的小姑,她若跟小姑處得不好,為難的可是位出鋒。
想起自己跟嫂嫂萬天晴情同姊妹,她不由得對蘇樂餘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釋懷,她心念一轉,溫柔笑視着蘇樂餘,“我可以叫你樂餘嗎?”說着,她主動牽起蘇樂餘的手。
蘇樂餘一怔,驚疑的看着她,“莫……莫姑娘,你、你願意原諒我嗎?”
嚴世安點點頭,“過去的事就算了,你我都不要再提。”
“莫姑娘……”蘇樂餘喜出望外,一臉感激。
“別說了,咱們去看水燈吧!”嚴世安溫煦一笑。
于是,他們四人再加上蘇樂餘的丫鬟水玉,一行五人歡歡喜喜的前往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