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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10-10 17:00:03 字數:5743

位出鋒望着她,腦海中竟閃過嚴世安的身影。

她們明明是兩個不同的女子,可在這一瞬間,她們的臉龐身影卻在他腦海中短暫重疊了。

“你……”他驚疑的看着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她疑惑地問道。

“你讓我想起了一位姑娘……”他說。

嚴世安一聽,挑了挑眉,有些不是滋味地應了一聲,“喔。”

他這些年也不是不沾女色,想必圍繞在他身邊的莺莺燕燕不只是風息灣那位浪兒姑娘吧?

位出鋒趕緊握住她的手,解釋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她沒好氣地反問:“不然是怎樣?”

他蹙眉苦笑,“那是位善良、有着溫暖笑容的姑娘,我雖不認識她,可卻打從心底敬佩她。”

“敬佩?”她微頓,“她做了什麽?”

“她不求回報、毫無條件的照顧孤苦無依的孩子。”

“咦?”她心頭一震,怎麽他口中的那位姑娘好像是在說她?

“但老天爺沒長眼,竟讓她死于非命……”位出鋒眼底有着藏不住的感慨及憂憤,“而且,她是因為我而遭遇不幸。”

聽到這兒,嚴世安已經可以确定他說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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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來不記得自己見過他,他又是在什麽時候看見她的?而且是怎麽知道她辦學及收養孤兒的事?他說他敬佩她,可他跟嚴家不是一直有過節,還因為愛駒的死對她大哥撂過狠話嗎?這樣的他,怎會對她……

“發生了……什麽事?”她盡可能保持平靜的問道。

“你聽過汝安嚴家嗎?”

她點點頭,“聽過,嚴家做的是河運的行當。”

“沒錯,位家跟嚴家在政争時各擁其主,政争結束後,嚴家失勢,位家得勢,命運從此不同。”位出鋒續道:“我因與賢王爺交好,說服朝廷開港,搶了嚴家不少生意,嚴家對我積怨已久,于是在一場競馬大賽上,嚴家義子對我的馬下藥,致使牠受到重傷,我不忍牠受苦,忍痛結束了牠的生命……”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眼底漫着哀傷。

“為了報複嚴家,我進而搶走他們的河運生意,看着嚴家的景況一日不如一日,我內心充滿着複仇的狂喜,可是在我遇見嚴家小姐的那一天……”

“你遇見嚴家小姐?”她忍不住插話,她怎麽一點都不記得見過他?

“嗯,之前破浪號停靠汝安時,我在一間飯館裏用膳,突然飯館外來了一對乞食的小姊弟,夥計驅趕他們離開時,一位約莫二十歲的姑娘出面,不只讓夥計幫他們備膳,之後還帶着他們一同離去。”想到了她,位出鋒的眼神不由得變得溫煦,“之後我向夥計打聽,才知道那位善心的姑娘便是嚴家小姐嚴世安。”

嚴世安還記得那天的事,而他當時居然也在場?這是什麽樣的緣分?

“嚴家如今的景況已不比往日,居然還願意支持嚴家小姐辦學并照顧孤兒,情操無比高尚……”他的語氣充滿贊佩,“從那一刻起,我放下對嚴家的仇恨,真正的釋懷了。”

她心情激動的看着他,原來在那一天他便放下了心中的仇恨,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見過她,然後她以另一個樣貌及身分來到他面前,而他也不知道。

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嗎?

“先前賢王來訪,告知我……有人假借我之名殺害嚴家小姐。”提及此事,他內疚惱恨不已,“嚴家小姐這條命,我背了。”

聽見他句話,再看見他臉上及眼底那一抹毅然,嚴世安的胸口一緊,忍不住落下淚來。

見她突然哭了,位出鋒有些慌了手腳。“怎麽哭了?”

“我……”她低下頭,用手胡亂抹着眼淚,“沒什麽,我只是也覺得有點難過,她……她是個好人。”

見她如此善感,他蹙眉笑嘆,将她擁入懷中,“她是位好姑娘,你也是……”說着,他端起她淚濕的臉龐,溫柔的注視着她,“我把齊兒交給你。”

一直以來因着蘇安北之故,位出鋒總是一樂餘的作為睜只眼閉只眼,他不是看不見兒子的痛,而是他無能為力,正如莫初雪所說,他也是受傷的人,因為他連自己的傷都治愈不了,自然也治療不了兒子的傷。

如今,她暖了他的心,治了他的傷,他也期盼她能讓兒子重拾歡笑,過一個六、七歲孩子該過的生活。

嚴世安微微一怔,然後含淚點頭,“我會盡我所能的照顧好他。”

位出鋒一聲令下,蘇樂餘再怎麽不情願也得聽從,一早,她便差人收拾了位學齊的東西,命人将位學齊帶往淌塵軒。

位學齊本來是跟着他娘親一起住,他娘親死後,位出鋒不放心他繼續住在李初雪的居苑,便讓他跟着蘇樂餘住,既然現在要讓莫初雪照顧兒子,兒子自然要跟着住在滌塵軒。

位學齊來到滌塵軒時,嚴世安已在門口候着,見他來了,她綻開溫柔和煦的笑,“齊兒,早。”

她沒表現得過度熱情,只是伸出手,等着他主動來牽她的手。

他怯怯的看着她,有點遲疑。

“齊兒知道我是誰嗎?”她問。

位學齊搖搖頭。

“我是……安姨。”她頓了一下,脫口說出安姨兩字。

她知道自己如今的身分是莫初雪,不是嚴世安,可她真的不想初雪這個名字勾起他悲傷的回憶。

位學齊愣了一下,吶吶地重複一遍,“安姨?”

“是的。”嚴世安微微一笑,慢慢的将手伸向他,然後輕輕握住他的手,“我已經幫你整理好房間了,帶你去看看,好嗎?”

他沒有拒絕,乖順的跟着她走進滌塵軒。

滌塵軒共有三個房間,嚴世安昨晚便開始整理房間,希望能讓位學齊安心的住下。

她帶着他走進他的房間,“從今以後,齊兒就住在這兒,行嗎?”

位學齊怯怯的看着她,點了點頭。

“齊兒,”嚴世安蹲了下來,正視着他的眼睛,溫柔地道:“我就住在隔壁的房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在,所以你不必覺得害怕,知道嗎?”

緊閉心房已久的他,一時之間還無法敞開心門,只是怯怯不安的望着她。

“齊兒天想做什麽呢?”她笑問道。

位學齊愣住了,以往在蘇樂餘那兒,從沒有人問過他想做什麽,蘇樂餘總是安排好他的生活,制約了他的一切。

“今天不用學琴?不用做算數嗎?”他小小聲的問。

“齊兒今天想學琴做算數嗎?”她笑問。

他皺着小臉,怯懦地搖了搖頭。

“那好,今天不學琴也不做算數。”嚴世安故作思索,“我想想今天我們能玩什麽……”說着,她轉頭看向一旁的秀竹,問道:“秀竹,你覺得今天我們能玩什麽?”

秀竹愣了一下,一臉迷惘困惑,“嗄?”

嚴世安假裝又想了想,突然一個擊掌,“有了!我們來玩算數游戲!”

位學齊眨了眨眼,算數游戲?從他開始學習算數以來,算數都是門功課,是蘇樂餘說一定要精益求精的功課,可安姨卻說算數是游戲?

“秀竹,你找小楓來,咱們一起玩吧!”嚴世安興高采烈的說。

就這樣,小楓被找來了。

規則是這樣,每個人輪流出十題算數題給其他三人解,最快并準确解題的人可以在另外兩人的臉上用毛筆劃一撇。

說定了,四人猜拳由秀竹先出題,嚴世安、小楓跟位學齊則開始解題。

“二十五加十七!”

“四二!”嚴世安搶先一步回答,“來來來,我先劃。”她興奮的抓起毛筆,在小楓跟位學齊的臉上各劃上一撇。

看着小少爺的臉上被劃了一撇胡子,秀竹跟小楓都有點心驚,他可是二爺的獨子呀,在他臉上亂劃一通真的好嗎?

接下來的九題,嚴世安既搶快又準确無誤。才第一回合,位學齊跟小楓已被她畫成花貓臉了。

位學齊有點沮喪,可眼底燃起了不服輸的鬥志。

看着他那表情,嚴世安忍不住在心裏偷笑,他跟他爹真是一個樣兒,好勝又輸不得。

接着,由嚴世安出題,這一輪,秀竹跟小楓都是位學齊的手下敗将,位學齊在她們臉上畫了胡子、黑眼圈,小小的臉上露出隐隐的笑意。

嚴世安看得出來,秀竹跟小楓不真是全輸,而是連小贏都不敢,要她們在位家小少爺的臉上作畫,她們可沒那個膽。

第二輪結束,換位學齊出題。

秀竹跟小楓完全不是嚴世安的對手,十題結束,兩人的臉上幾乎沒有地方可以讓嚴世安下筆了。

最後一輪,由小楓出題。

前六題,嚴世安依舊搶答快速确實,又分別在秀竹跟位學齊臉上畫了三筆。始終贏不了她,位學齊沮喪極了。

“第七題,”小楓出題,“三十七減十九。”

“十七!”嚴世安搶答。

“不對。”小楓說。

“十八!”這時,位學齊大叫。

“準确!”小楓說。

位學齊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興奮地道:“我答對了!我答對了!”

他抓起毛筆,笑得闿不攏嘴的往嚴世安額頭上畫了一筆。

嚴世安、秀竹跟小楓都注意到他開懷的笑了,只有他不自覺。

“第七題,二十七加三十八!”

“六十四!”嚴世安又搶快。

“不對!是六十五!”不等小楓公布答案,位學齊已搶着回答。

“小少爺無誤。”小楓說。

位學齊開心極了,根本是用跳的來到嚴世安面前,在她額頭上又畫了一筆。

最後兩題嚴世安都答錯,教位學齊順順當當的贏了她四題,然後在她額頭上寫了個王字,他開心大笑,“安姨變舞獅了。”

嚴世安叫小楓取來鏡子,一照,她也忍不住笑了,她學着廟會祭典時的舞獅,起身又搖又晃的追着位學齊滿屋子跑。

位學齊邊跑邊笑,都快岔了氣。

這時,秀竹跟小楓猜想莫初雪應是故意答#錯,為的是讓小少爺也能在她臉上作畫,看着已經許久不曾開懷大笑的小少爺露出放松、稚氣的笑容,她們打從心裏佩服莫初雪。

此時房外,蘇樂餘悄悄看着這一切,臉色黯然陰沉……

稍晚,位出鋒來到滌塵軒,嚴世安已幫位學齊洗好了澡,哄着他上床準備就寝。

“齊兒,今天可好?”位出鋒坐在床沿,伸手幫兒子理了理被子。

位出鋒雖是個好父親,可跟獨生子卻不算親近,并非他不愛兒子,而是他不知如何與兒子相處。

“今天……”位學齊怯怯地道:“很有趣。”

他微頓,“有趣?”

“今天安姨跟我玩算數游戲……”

位出鋒微怔,不解地看向嚴世安,“安姨?”

嚴世安微微皺起眉頭,幹笑一聲,然後附在他耳邊悄聲道:“我怕他想起那個名字。”

位出鋒恍然,看着她的目光多了贊許,接着他轉回頭,笑視着兒子,“什麽是算數游戲?爹也可以玩嗎?”

位學齊迫不及待又興匆匆的将今天游戲的過程告訴了他,笑得得意開心,“我在安姨的額頭上畫了王字。”

“是嗎?”位出鋒轉頭笑睇着她,調侃道:“是王八蛋的王嗎?”

嚴世安蹙眉嘟嘴,“才不是王八蛋,是威風的獅子!”

“我真想看看額頭上寫了王字到底有多威風。”位出鋒又打趣道。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我是贏太多了,贏到頭昏眼花才會錯了四題,讓齊兒有機可乘。”她故作不服氣,“你沒看見齊兒的臉,根本是只小花貓了。”

位學齊一聽,羞赧地道:“我……我下次會算得更快。”

“是嗎?”嚴世安的眼底閃過一抹黠光,“說大話的是小狗!”

“我不是小狗!”

“你一定是小狗!汪汪!”嚴世安說着,上前去搔他癢癢。

位學齊在床上又笑又滾,臉兒都漲紅了。

看着這“離奇”的一幕,位出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才一天的時間,她已經讓兒子笑了?她是怎麽辦到的?他忍不住在心裏想,她一定是老天爺派來救贖他們父子的吧。

哄着位學齊睡下後,兩人退出房外。

一掩上房門,位出鋒便情難自禁的将她攬進懷中,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道:“感謝老天爺。”

嚴世安将臉貼在他胸口,他的心跳聲有力又有一點急促,感覺得出他的情緒有一點激動。

“那天,一定是老天爺讓你漂進了我的視線範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真是我們父子的救星。”

她擡起臉,羞怯的望着他,“我沒那麽了不起,只是……”

話未盡,他已低頭攫住她的唇,深情又熾熱。

她擔心被秀竹撞見,推了推他的胸膛,“別……被看見多羞。”

他用愛戀渴望的眼神凝視着她,“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麽感恩……”

“二爺……”被他熾烈的目光注視着,她連頭頂都發燙了。

“自初雪死後,不管我母親多麽積極想為我續弦,我都不曾有過那樣的念頭,可是你,讓我萌生那樣的念頭。”位出鋒這話再真心不過。“我曾經以為再也沒有誰能暖得了我的心,直到你出現……”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過于激動的情緒。

他這番話讓她激動又感動,卻也有些不安。“你是……為了齊兒嗎?”

“不,”他深情而堅定地道:“是為我自己。”

她一聽,不知怎地竟眼眶發燙濕潤。

她跟紹子龍是一起長大的,紹子龍對她的心意她都知情,可即使身邊每個人都期盼他們能成為一對,她卻從來不曾有過嫁給他的念頭,甚至她對他從來不曾有過女人對男人的那種渴望及心動。

可她愛上了位出鋒,而且是在她根本不确定他不是殺人真兇之前便已愛上了他。她知道,這份感情不假,不是想象,不是情迷,也不是沖動。

“待我替賢王爺送完這趟貨回來,你願意嫁給我嗎?”位出鋒問,眼底有着殷盼及不安。

嚴世安毫不遲疑地點頭,喜悅感動的淚水順勢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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