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還是我好看吧。”

這個人, 真是流氓又自戀。

“好看好看。”蔣柔無奈,只好敷衍地點點頭,繼續掙紮:“好了, 你不要鬧了。”

餐廳沒有旁人, 來來往往的都是他們同學, 看着大哥調情只當沒看見, 端着盤子目不斜視過去。

半刻,陸湛卻還沒有放開的意思,蔣柔聲音帶上氣惱,“陸湛!”

陸湛終于舍得放開她, 可是反手一扣, 又攥緊她的手腕, 不容置疑說:“走, 一起拿吃的去。”

“可我們的包……”

于子皓剛好回來, 笑眯眯說:“我們看着就是。”

這個人,不僅流氓、自戀還貪吃。

——五分鐘,蔣柔重新對陸湛下了定義。他的盤子裏堆滿肉,各種肉,從雞肉到魚肉到牛肉, 像小山一樣堆積着, 層層疊疊、起起伏伏,而看陸湛的樣子,他恨不得多長出兩只手來多拿幾個盤子。

“我幫你打飲料吧。”看着陸湛艱難騰出手拿杯子,蔣柔接過, 無奈說,“喝什麽?”

陸湛挑眉,“肥宅快樂水。”

“…說人話。”

“可樂。”

蔣柔給他倒完可樂,又給自己接了一杯熱奶茶。

兩人浩浩蕩蕩回到座位後,陸湛又多跑了兩趟,拿來些海鮮、薯條意面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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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桌上琳琅滿目的美食,金黃的檸檬汁淋在生魚片上,蛋撻松軟香甜,意面裏黑胡椒的味道和咖喱雞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熱奶茶騰騰冒着甜甜的熱氣,蔣柔看着這些,為期中考試焦慮的心情,和幾天比賽的疲倦,一點點淡去。

美食果然能治愈心情。

陸湛已經開始大快朵頤。

吃完第一波後,男生惬意地眯起眼睛,兩腿岔開,跟個嚣張大爺似的歪着上身倚在沙發上。他微微偏過頭,欣賞着女孩子吃飯的姿态。

她吃東西特別秀氣。

和那天在紅島上吃蛤蜊一樣,用叉子叉起起一小塊,吃一口,慢慢咀嚼,再夾,再吃,像只小松鼠。

蔣柔的頭發長,埋着頭,頭發蓬蓬松松地垂到胸前,發梢卷卷的,在燈光下呈一種泛黃的棕色,很好看。

“陸湛。”

“嗯?”

蔣柔被他看得怪不自在,也吃得差不多,拿餐巾紙擦了擦嘴角,問:“你今天都跟我爸爸聊了什麽?”

“聊了什麽?”陸湛勾起唇角,手指勾了勾,“想知道?”

蔣柔不得不湊近他。

陸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男人的話題,不能告訴你。”

蔣柔深吸一口氣,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不快地撇了撇嘴,決定不再睬他。

陸湛見她真不理自己了,又厚臉皮湊上來,說:“我們聊的可多了。”

“一開始是聊帆板呗,還聊了我舅舅,還有你爸跟高教練居然還是師兄弟。”

“是嗎?”

“嗯呢。哦對了——你爸還說,他特別想要個兒子,最好能像我這樣的,帥得不行又身體倍棒的。”陸湛一邊說,一邊嘚瑟抖腿。

“……”蔣柔自動忽略後半句,“然後呢。”

“我跟他說,完全不需要,他已經有了。”

蔣柔猛的擡起眼。

“不是嗎?”陸湛抱着手臂淡笑,靠近,笑容含着一抹壞,“咱倆不是在那啥嗎,我不就等于他兒子麽。”

“咱倆哪啥?”蔣柔瞪向他,口吻嚴肅些:“陸湛,你別跟我爸爸亂說。”

陸湛無辜:“我沒跟你爸亂說,咱倆不是在那啥那啥嗎?”

“哪啥哪啥!”

陸湛存心逗她,拖着懶洋洋的長腔: “沒啥沒啥,行了吧媳婦?”

“喂!”

“哎喲,開個玩笑嘛,班長——”陸湛伸手,像給炸毛的小貓撸毛一樣揉着她的頭發。

後面的于子皓和女朋友簡直要笑岔氣了。

蔣柔氣鼓鼓的,知道嘴皮子鬥不過他,用筷子叉起一根薯條,繼續吃飯。

過了一會,陸湛又強行拽着她去拿第二波。

這次他拿了很多小甜點,芝士蛋糕、草莓慕斯、抹茶曲奇,一塊塊小小的呈在白色瓷盤裏,煞是精致好看。

路過巧克力瀑布時,陸湛停下,将盤子放到一邊,問她:“吃嗎?”

蔣柔擡頭,眼前是一座巧克力搭建的小塔,濃郁甜蜜的巧克力自頂端往下湧,瀑布般一層層,還有滴滴答答的汁,香醇正宗的可可味直逼鼻腔。

蔣柔很少吃自助餐,也是第一次見到巧克力瀑布,吸吸鼻子,想嘗嘗,卻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來。”

陸湛從旁邊拿起一根簽子,串了各類棉花糖、草莓、香蕉塊、滿滿當當的一長串,然後放進巧克力瀑布中滾了幾下。

濃稠新鮮的巧克力很快将它們包裹起來。

等凝固後,簽子顯得更加粗壯壯觀。

陸湛像獻寶似的,将這一串巨大的巧克力甜點遞給蔣柔。

蔣柔咬了一塊。

巧克力濃郁醇厚,裏面是棉花糖的軟糯,吃到下面,還有水果的清新甘甜。

眼睛亮亮的。

陸湛見她終于有愛吃的,眼底流露出寵溺,串了一把,然後跟烤羊肉串似的彎腰在瀑布中慢慢淋。

狂野不羁的少年舉着一把巧克力串往回走,蔣柔望着他背影,覺得有點滑稽,又有點可愛。

好像,沒那麽氣了。

等這頓飯吃完,陸湛把她送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這不是陸湛第一次來他們小區,兩人從街霸上下來,一前一後、輕車熟路地走進路燈的昏黃光暈裏。

秋季晚上的風隐隐有些涼,月影疏淡清冷。

吃飽飯後,又迎着風騎了半天的車,白天比賽的累重新反上來。

不知道是晚上冷還是剛才吃得多,蔣柔肚子有點點不舒服,不過不太要緊。

“你過兩天真的來我們家吃飯嗎?”蔣柔想起一事,問他。

陸湛不答反問,“不生我氣了?”

蔣柔沒有說話,只搖搖頭。

其實巧克力瀑布後,就不生了。

陸湛說:“當然來啊,爸爸那麽盛情邀請。”

“那是我爸爸。”蔣柔再次強調。

陸湛說:“都一樣。”

“不一樣的,你別老亂說。”她還是不能接受,聲音略無力:“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了,今天謝謝你。”

蔣柔揉揉發漲的額頭,轉身往樓道裏走,沒走兩步,手腕又被陸湛扣住,“你又幹嘛。”

她真的是累得不行了,掙脫兩下便不掙脫,那只手攥得沒那麽緊了,只是一道力度往後一扯,蔣柔被拽到陸湛的身側。

她仰起頭,迎視上陸湛黑沉沉的、有幾分壓抑眼睛。

陸湛哄她一天,見她又不大高興,此時此刻也有了一絲惱火,男生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翕動,稍稍俯下身,帶有壓迫感地望着她。

今天除去喝可樂,最後陸湛還喝了些啤酒。

琴市盛産啤酒,很多人從小就會喝,所以倒也不覺得有什麽。

只是此時此刻的少年,眼角有點紅,身上的酒氣被風一吹全蒸騰出來,勾勒出棱角分明的面孔,有些兇,還有幾分孟浪的痞氣。

好像變回最初那個暴躁的混混模樣。

兩人這麽對視半刻,蔣柔意識到不對,眼睫垂下,想往後退,陸湛卻更用上幾分力。

他定定地看她幾秒,忽的開口,聲音咬得極輕,“班長…”

蔣柔躲閃他的目光,“陸湛,好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陸湛低低地說:“你在怕什麽?”

“時間不早了。”

蔣柔也不知道突然間是怎麽了,急道:“馬上就要期中考試,我必須回去複習,有事以後再——”

她越急,男生卻越沒有放手的意思,他沒有過分舉動,只是那只手,緊緊地、狠狠地攥着她,眼睛黑沉如墨。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看着她回避煩躁的模樣,他就更覺得煩,找不到契機開口。

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的時刻。

可是那種壓抑的感覺,被剛才一激發,就像是溢滿烈酒的玻璃杯,白沫已經迫不及待地翻滾出來。

就在他們僵持中——身後,三樓的窗臺上突然傳來嘎吱嘎吱的響動。

蔣柔猛的一顫,“我爸。”

陸湛一頓,卻沒有放手。

“柔柔?小陸?”

蔣海國剛剛走到陽臺,拉開窗戶。陸湛和蔣柔背對着窗口,蔣海國只能看見他們站在一塊,看不清具體做什麽。

蔣柔用力地、強行地,一根根指頭抽出手,陸湛頓了頓,深深地看她一眼,終于放開了。

蔣海國粗枝大葉的,叉着腰喊道:“我還尋思去小區門口接你們呢,聽見響動,沒想到你們回來了。小湛,要不要上來喝口水再走?”

陸湛搖頭,那股勁過去後,他已經恢複自然,只聲音有些啞,“沒事的叔叔,時間挺晚的,我還得騎車回去,就不多留了。”

蔣海國想想也是,太晚了騎車危險,說:“行,麻煩你了今天,謝謝你。”

“沒事,不麻煩的。”

陸湛轉過身,他沒再看蔣柔,徑直朝不遠處的街霸走去,長腿一邁,潇灑跨上車,“叔叔再見。”

他往旁邊偏了下頭,面孔沉在陰影裏,說:“走了。”

很快,窗戶又關上。

蔣柔拉開樓道門,聲控燈亮了起來,在她上樓梯前,身後傳來一陣狂野原始的轟鳴聲,她回頭看去,陸湛已經沒了蹤影。

蔣柔回到家,心裏亂糟糟的,許久才平息下來。

強行把陸湛最後的失态壓下去。

明天就是周五,這一周她都在比賽,足足耽誤了四天的課。她拿出卷子練習冊,認真地做起題。

沒做一會,她把手搭在腹部上,又錘了錘後腰,覺得還是不是很舒服。

蔣柔看了一眼日期,十一月初,上個月的這個時候是運動會,她知道差不多又快到了那個時候,再加上這幾天泡在海裏,如果不疼的話,她反倒會感到意外。

正想着,葉莺給她端來一碗剪得苦澀的中藥,還有一只熱水袋。

蔣柔将藥喝下,熱水袋放在腹部,感覺好了許多。

第二天是周五,蔣柔換上校服前往學校,等待她的除了同學們各種各樣的恭喜贊嘆,還有鋪天蓋地的試卷。

其實這個周二,宋貝珊幫她送過一次作業,但很顯然,九門課的作業加課堂測試,卷子是永遠不夠的。

期中考安排在下周一、周二,今天是考前的最後一天,任課老師們講了一整天昨天考試的卷子,這些卷子蔣柔都沒做,完全是空白的,她不得不尴尬地拿出一支鉛筆來寫在題目旁邊。

今天一整天,陸湛都沒有來。

蔣柔想到昨天晚上,微松口氣,倒有點慶幸他沒來。她盯着他被卷子淹沒的桌子,想了想,将那些卷子仔細整理好,塞進他的桌洞。

放學後,她指揮着一部分同學将桌椅挪到外面,布置成單人單桌的考場,再貼上考號。

忙完一切,蔣柔離開教室時已經很晚了,教學樓黑了大半,操場上也黑乎乎的,四角的路燈只能照亮一小團,只有高三的教室透出白光,昏昏沉沉的落在花壇上。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操場籃球架下隐約有兩個人影,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什麽?他怎麽會知道的?!”

“我不知道陸湛是怎麽知道的,但是他已經跟我說了,如果不是比賽和期中考,恐怕他已經去找校長了。”高天遠嘆口氣,說:“夏安蕊,你現在還小,老師是覺得你不懂事,應該給你一個機會。但是陸湛那性子你應該清楚,他最反感的就是這些手段。”

夏安蕊聲音微微發抖,說不上傷心多還是憤怒多,“他讓你們開除我?”

高天遠說:“你這個周末先去找陸湛道個歉吧,好好說說,你們不是也認識很多年了?要是這事情真的記到你檔案,你以後比賽、考學什麽的,都會有影響。”

高天遠以前也是運動員,他當然能明白年輕人對不公平的手段的惱怒,渴望正義肅然的處理,但是他作為老師,在高中當了這麽多年,他最希望的是——孩子們別出錯,別留下污點,能畢業就畢業,能過就過。

放一馬就放一馬,不至于的。

蔣柔默默聽着。

她還記得,當時陸湛怕影響她期中考試,這些事情說是等考完試再說。

她這幾天全權準備比賽,也沒再想了。

最近她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蔣柔不想再想些亂七八糟的,竭力讓自己的步伐輕輕的,從旁邊繞過去。

“班長——”

身後卻偏偏有人追過來,蔣柔看見,籃球架下的兩個人同時轉了過來。

一道極其不善的、甚至有幾分怨毒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後。

戰一白撲哧撲哧地喘着氣,沒注意到別的,“我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裏?”

蔣柔這才想起來,今天她借他的卷子看了,好像是忘記還給他,連忙去翻找,“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的,你都看了嗎?最後那兩道題老師說會考同類的。”

“哪兩道?”

那頭,高天遠和夏安蕊都不再說話,操場除去風聲就是他們的聲音,蔣柔只感覺如芒刺背,裝作什麽都沒注意,拿着卷子邊和戰一白讨論,邊往前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營養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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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黑妹”,灌溉營養液+5

讀者“深深淺淺”,灌溉營養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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