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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街巷, 人潮擁擠,邊吃糖球邊聊天的路人很多,大家笑容滿面的, 空氣裏都是甜甜膩膩糖衣的甜。

“誰是小妹妹。”蔣柔微惱, 低下頭開始系大衣上的羊角扣, “你還小弟弟呢!”

陸湛笑了笑, 淡聲說:“我是大弟弟。”

蔣柔眉頭皺得更緊,幾秒後才發覺這話不對,臉色更紅,低聲罵:“變态。”

陸湛也不惱, 反而被她罵得通體舒暢, 他走到她身邊, 帶點研究地說:“你怎麽從下往上系扣子?”

“啊?”

陸湛俯下身, 将她上面的羊角扣也一粒粒系好, 嚴嚴實實地系到脖頸最下面——蔣柔感到有點勒的那一顆。

“以後別穿這個毛衣了,知道嗎?在學校出來玩都不行。”

“為什麽?”

陸湛不回答,只說:“你先出去等我,去旁邊攤子給我買根草莓糖球,我一會再出去。”

“這又為什麽?”

“你是‘為什麽小姐’嗎, 哪這麽多為什麽。”陸湛撥弄着她被風吹亂的發梢, 說:“別走遠了,就到隔壁那攤子啊,給我挑串草莓大點的。”

蔣柔狐疑地看一眼陸湛,還是出去了。她認真地給陸湛選了草莓新鮮又偌大, 糖衣最厚的一串,讓老板拿牛皮紙裹起來,然後又給自己挑了一串山藥的,她沒有吃,只拿在路邊等。

“快走快走快走…”

耳邊突然響起細細碎碎的聲音,蔣柔回過頭,看見宋貝珊搗着慢吞吞的戰一白後背,催促他趕緊跑。

“貝珊!”蔣柔立即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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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貝珊定格,手裏還拿着兩串糖球,讪笑:“你們吃完了嗎?”

蔣柔說:“差不多了。”她想起剛才僅有兩人時陸湛的樣子,問:“陸湛不知道幹什麽了,你等等我們,我們一起吧?”

宋貝珊幹巴巴地說:“好”。

蔣柔一擡頭,目光轉在宋貝珊手上,看着不知道是什麽水果,“這是什麽的啊?”

宋貝珊喜滋滋的:“紅燒肉糖球,今天最後一天那邊都搶瘋了,你要不要嘗一口?”

蔣柔面部抽搐了一下,糖球上下串了兩顆紅彤彤山楂,中間卻是不倫不類的紅燒肉,裹着糖衣和芝麻,忙說:“不用了吧。”

戰一白客觀說:“很好吃的,就跟叉燒肉一個味兒,并不黑暗。”

“比你那個臭豆腐好吃。”

蔣柔搖頭,覺得比那邊“榴蓮糖球”還要奇葩。

十分鐘後,陸湛才出來,身上帶着點煙味,他倒是對紅燒肉的很感興趣。四個人又一起去排隊,陸湛直接買了十串,跟吃羊肉串似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酒足飯飽後,地上的積雪零零散散都融化了,陽光更暖,暖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四個人去空蕩蕩的麥當勞各點了杯熱咖啡,開始對答案。

對到一半,宋貝珊想到什麽,從卷子裏擡起頭:“哎,你們都知道嗎?咱們開學後有個大活動。”

蔣柔好奇問:“什麽。”

戰一白還在嘩嘩嘩找卷子,沒聽見。

“可以一個周不上課,還可以住校,過群體生活喲。”宋貝珊神神秘秘地說。

天中住宿生很少,本市的孩子一般都是走讀,蔣柔她們都沒有住過校,很想感受。

陸湛終于可以插上話,說:“學工是嗎?”

“啊,對,陸哥你去年應該去過。”宋貝珊見陸湛搭話挺受寵若驚的,“怎麽樣?好玩嗎??”

陸湛說:“不知道,我去年去賽前訓練了,沒去。”

“哦——”宋貝珊有些失望。

蔣柔問他:“那你今年呢,去不去?”

陸湛煩躁說:“得去吧,學工學分好像跟軍訓一樣,拿不到沒畢業證的。”

“就是不知道條件怎麽樣。”宋貝珊說,“他們說在郊區,聽說是個職業學校改的基地。”

陸湛淡淡地說:“嗯,就在體校旁邊。”

蔣柔手指一頓,“那麽遠嗎?”

“還行吧。”

琴市區域劃分的跟細,體校、廚師學校、電子學校和很多中專高職都是挨着的。

還在嘩嘩嘩翻卷子的戰一白也停下了,說:“那片是不是很亂的,我們有初中同學在那,經常打架。”

蔣柔眉心微凜,之前聽于子皓說過陸湛和體校同學鬧起來的事,她朝陸湛湊近些,壓低聲問:“你這次真去嗎?”

“那不然我不要畢業證?”陸湛打了個哈欠,不在意說:“學個工罷了。”

蔣柔不放心,說:“那如果學工分課程報名的話,你跟我報一個。”

陸湛似笑非笑:“這麽黏我啊?”

蔣柔不睬他了。

他們一邊聊學工課程,一邊繼續對答案,氣氛溫馨又熱絡,陸湛就做了一點點作業,不過他也無所謂,去買來幾份大薯,喝着可樂沾着番茄醬聽他們對題目。

這一個下午過得悠閑又自在。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陸湛都常常能回憶起這個下午。

落地玻璃外是新春的街道,凋零的法國梧桐樹幹上還貼着紅色的“春”,隐約能聽見糖球會結束時舞龍舞獅的鑼鼓聲。

高一不算太累的課程,即将開學前的閑暇輕松。

同學們年輕的面孔上挂着簡單又純粹的笑。

還有他人生中,第一個,真正的女朋友。

他感到特別的開心幸福。

好像年一過完,所有日子都變得飛快,元宵節後就開學了,陸湛來學校的日子越來越少,訓練、比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蔣柔聽蔣海國說起他的省運會持續五天的預賽非常順利。蔣柔這才微微放寬心。

四月份,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蔣柔他們暫時停了一周的課,去職業中心學工。

「你在哪個宿舍?我在哪個宿舍?」

學工的前一天晚上,蔣柔正在收拾行李,突然看到這條短信,她這才想到他應該回來了,從課本裏翻出老程的表格。

「我在406,你407」

陸湛十分驚喜,手都是顫的,「隔壁??!!」

蔣柔無語,「你在男生樓,我在女生樓。」

「好吧。」

幾分鐘後,又一條「不過能在外頭住一周呢,我聽于子皓說那裏宿管不嚴,到時候我晚上帶你出去玩。」

「不去。」

蔣柔将襯衣疊好放進箱子,蹲在地上,手指飛快地給他回短信,「你別老想着玩,好不容易比賽回來稍微學一學。」

等了許久,陸湛才回複,只有一個表情:

(  ̄▽ ̄)σ

真幼稚。

蔣柔被他逗樂了,收拾完衣物,開始檢查行李。

她剛将衛生紙放在角落,突然聽見隔壁房間一聲尖銳的鋼琴聲,好像是葉莺用力彈鋼琴,旋即是蔣帆的哭泣聲。

蔣柔吓了一跳,推開門,聽見父母壓低聲的争吵。

蔣海國說:“你別鬧了,孩子都被你吓哭了。”

“海國,我覺得我真的應該去找工作了,我在家裏都快憋壞了!每天不是做飯就是洗衣服!”

“我不是反對你工作啊,只是你身體還沒修養好,再去上班多累啊,而且帆帆的身體情況……”

“你是在指責我嗎?”葉莺尖刻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蔣海國和緩說:“只是你看帆帆還是天天流鼻涕、動不動就打噴嚏,春天現在又容易流感,你要去工作,孩子怎麽辦?”

葉莺說:“你不能照顧嗎?還是你嫌棄她?因為不是一個健壯的男孩?”

蔣海國皺起眉,“我不是嫌棄她,我現在覺得女孩子帆板也可以很厲害,寶貝,你是不是有點産後抑…”

“帆板帆板,你就知道帆板!”

蔣柔聽了會,見沒有太嚴重的事情,也就關上門回房間了。

這些日子兩人小吵不斷,蔣海國一直哄着老婆,葉莺脾氣也不小;但針對這一點,蔣柔還是能理解的,如果讓她在家裏待将近兩年,先是準備生産,再是每日帶孩子做飯洗衣服,她也會崩潰的。

蔣柔去客廳倒了杯溫水,看見牆上懸挂的父母結婚照,輕輕嘆氣。那時的葉莺美麗年輕,身上還有着學音樂特有的靈氣,小鳥依人地依靠着威猛的蔣海國。

他們一定很甜蜜,一定也有像她…戀愛的時候。

蔣柔回到房間,将皮箱拉上,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嘎啦嘎啦嘎啦——”

高中學工和初中的很像,只可惜不能自己選課程,必須按照班級統一分配,他們高一1很不幸地抓到最慘的一門。

此時此刻,班上所有同學都在一個被白熾燈照亮的大車間裏,穿着粉灰相間的舊工作服,揮汗如雨,揮動着手裏鋸子,将鋁切割成一塊一塊。

鋸子和鋁片發出刺耳的聲音,蔣柔實在是聽得耳朵痛,放下鋸子捂住耳朵。

“天吶…”她揉着額頭。

原先的期待瞬間消失,蔣柔寧可去做一百套卷子,也不想幹這樣的事。

她将統一發的白帽子摘下來,扇着風,無精打采地坐回凳子上。

蔣柔環顧一圈,發現女同學們都跟她差不多。前面的女生還不斷抱怨着為什麽老程沒有抽到“自制化妝品”“絲網花”這種課,蔣柔聽得更是喪氣。

“你們快點啊,這個幹活和學文化課不一樣啊,每天都要有進度的,這周結束必須做出來一個鋁片風鈴的,做不出來就沒有成績啊。”學工的老師說,“沒有成績你們這個學分可就拿不到啊。”

女生們唉聲嘆氣。

蔣柔頭痛欲裂。

她站起來拿起鋸子第三次準備下手,才想起不對。

她不是有……

蔣柔睜大眼睛,扭頭望向後面的陸湛。

陸湛顯然沒穿髒兮兮的工作服,他挽着袖子,一只腳蹬在旁邊同學的凳子上,姿勢霸氣嚣張得就像一個打鐵匠,俯下身,酣暢淋漓地拉着鋁片。

蔣柔覺得這幅畫面說不出的搞笑,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看見他的鋁片就像紙糊的一樣,幾秒就弄好後,蔣柔卻有點笑不出來了。

蔣柔眨巴眨巴眼睛,從自己工作臺站起來,走到他身邊。

“陸湛…”

“求我。”

陸湛不逃這傻逼課程就等着這一刻,漫不經心地将弄好的鋁片抛起又接住,輕笑着說:“你求我一下,我直接幫你全做好。”

蔣柔動了動嘴唇,對上男生壞壞的笑,有點說不出口。

“不好意思啊?”陸湛無奈地拿起鋸子,“那我繼續做我的了,邊兒去,別傷着你。”

“陸湛——”蔣柔猶豫一會,她是真不想做了,她覺得拉一周的鋸子簡直是浪費生命,“你幫幫我,好嗎?”

陸湛眉目不動,心底笑意更深。

他真的很喜歡逗她。

他就跟切瓜一樣,将鋁片故意喇成心形。

蔣柔環視一圈,同學們都沉浸在做工中無法自拔,沒人注意到這裏,她嘆口氣,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他溫熱有力的小臂,極輕地晃了晃。

“陸…陸哥。”

少女聲音輕輕柔柔,更別說還有個“哥”字,讓陸湛胸口霎時漲滿,好像爆炸一般。

“你叫我什麽?”他克制住內心的激動,喉結滾動,小指摳了摳耳朵,“我沒聽見。”

“陸哥,可以幫下我嗎?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元旦假後變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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