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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4-24 20:16:01 字數:8683
魏摩紀指示山上開發案暫且略過松櫻舍,開始準備動工。骥少縱散步之餘,與來到現場的執行幹部會商,回到松櫻舍時,天色已黑。
遠遠便聽見狗吠聲,踏入前院,阿弟被綁在大樹下。
叫你別叫了,你還叫!松爺叉腰站在阿弟身前。
汪汪汪汪!汪!阿弟昂着頭,火氣也不小的樣子。
我為什麽要放開你?我又不是笨蛋!松爺臉紅脖子粗地。誰教你欺負美美!
汪汪汪!阿弟躍起,因被綁着,吊住了脖子,無法沖向前;不過它的氣勢令松爺後退一步。
松爺咽口口水。你還敢罵美美王八蛋!我……我要跟小白臉講!叫小白臉打你!
汪汪汪!汪汪汪!
看起來松爺居于劣勢,骥少縱同情他,但不想卷入他們的争執之中。他往屋內走,一邊還聽見松爺氣急敗壞道:
你竟敢說小白臉算什麽東西,我要跟他說!
他搖頭,走進屋內,發覺屋裏沒有人,想了一下,快步折回外頭。
松爺。他輕拍松爺肩膀兩下,喚他注意,問:小文呢?他記得她今天下午打工,也該到家了。汪汪汪!阿弟又吠松爺,又要跟骥少縱搖尾巴,很忙。
你住嘴!不跟美美道歉不放!松爺也忙,吼完狗後,看着上空想想,說:小文剛剛回來,接到一通電話,又跑出去了。
電話?她有沒有說什麽?
她說……'阿弟!你們抓了阿弟?放了它!去你的!我馬上去!'。松爺左手比在頰邊,掐細嗓音模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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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骥少縱當下想往外走,但不得不把話再問清楚些:你們為什麽沒跟過去?
小文說不準跟,只能她一個人去,不然阿弟就慘了!松爺搖頭。他也沒辦法呀。
阿弟?骥少縱一怔,望向在他們身旁不斷跳動想掙開鏈子的大狗。阿弟安然在這呀!
松爺縮肩,愈想愈擔憂。阿弟被抓了,小文去救它,小文不準我們跟,小文……
汪汪!汪汪!阿弟又叫又跳。
你住嘴,誰教你玩得髒兮兮,剛跑回來又咬美美……雖然他也看到是美美先咬它一口……
哎!松爺搞不清楚狀況,和他多說無益。阿弟沒有被抓,危險的是獨自赴會的徐舞文--骥少縱趕緊往外頭跑去!
找麻煩的果然又是那幾個心霸……不,是什麽蓮悅的流氓!
好膽量,其一個人來?月光薄弱,夜風不斷,流氓頭頭眯眼盯着停在他前方四五步遠的女子身影。呸呸!吐掉一張嘴就容易入口的風沙。
我又不是你。見他使個眼神,兩名手下便繞到她身後包圍住她,她輕陣道:貪生怕死。
她留意到右後方的大塊頭抓着一只麻布袋,阿弟很可能在那裏面。
那天心霸的人說這塊工地沒有得到施工許可,之後便沒有再看見工人施工。前兩天,挖土機等工程車全部撤離,多日停工的工地塵土飛揚,形同一塊廢地。
這些人記恨,所以找上她。
你呢?捍衛家園?我呸!還不是簡簡單單被心霸收買!這下害我們工地被廢,還害我被老總刮一頓,這筆帳全算到你頭上!
他用力場下颚,大塊頭接到指示後,面目猙獰地揍麻布袋一拳,再擡腿頂一腳。
哀噫--哀噫--麻布袋左晃右晃,傳出痛楚的長號。
阿弟?聲音不太像。
流氓頭頭冷笑。它嘴巴被我們封起來,不會叫了。
幸好你沒說割了它舌頭,不然你……
徐舞文腳步動得比說的話快,箭步上前,啪地掌掴流氓頭頭一耳光!
流氓頭頭掩着臉頰。你們愣着做什麽!跳腳道:把她抓起來去見老總!蓮悅老總叫他別多事了,但他非要出這口氣不可,順道一掃辦事不力之恥!
是!兩個年輕小弟圍了上來,腳步左移右移,躊躇該怎麽動手。
哼!徐舞文換手又掴帶頭的一巴掌。
唔!帶頭的摸腰部。空的,有些急了!家……家夥給我!噢!痛……右臉挨一拳後,胸口和肚子不斷挨打。
大哥……另兩人摸摸腰間和口袋,只掏出一把小刀,但因帶頭大哥仍居于劣勢,不敢輕舉妄動。
好不容易,帶頭大哥抓住徐舞文一手,阻止她兇悍的攻勢。去他奶奶的!給我槍,我要一槍斃……哇!
徐舞文繞到他身後,扯他的頭發、勒緊他的脖子!
大哥,咱們只有小刀沒槍……這年頭黑社會也不怎麽景氣的緣故。
別過來!徐舞文勾住對方脖子的手肘用力收緊。放了我的狗,不然看誰斃了誰!
大哥?怎麽辦?
放……放……流氓頭的臉由紅轉青,使出所有力氣。我放你的狗臭屁!甩頭用力撞身後的徐舞文!
唔!
臭女人!你鬥得過我?後腦疼得發麻,想她鼻子、下颚更痛,讓他有機會掙脫。
廢話!徐舞文後退兩步。她不怕!一點也不!她同骥少縱說過,她會保護自己;她更不會讓爺爺和動物們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媽的!我殺--流氓頭沖向她,推她後退。
只有她一個人也不怕!徐舞文揮拳,但擋不住對方火車頭般的推力,連連後退,腳步不穩地踩着什麽,低頭一瞧,是一支大鏟子,她的後面是個大洞!
她前腳彎曲、後腿伸直欲定住腳步,但仍被推得向後滑動,聽見刷的聲音,後腳頂着的大鏟子連同一堆沙子掉入大洞內!
她拉住流氓頭的前襟:你做什麽!
怕了?放心,我只想要活逮你,沒要活埋你!下去!流氓頭使勁推:下去!
白癡!徐舞文往下掉前抓住他手臂。我死也會拖着你!
啊--流氓頭跟着栽入自己挖掘的深洞內。
大哥!兩名手下來到洞邊。
別……流氓頭甩頭。別下來!全下來待會怎麽上去!
梯子……
行了,一個臭女人罷了,由我來解決她。流氓頭先行站起,看着側倒着的徐舞文。你們在上面好好看着!
徐舞文擡起上身,吐出嘴裏的沙石,轉頭瞪流氓頭:你馬上會後悔!
啊!他沒料到她還有力氣飛快地向撲向他。你咬我!揮拳揍一口咬住他手臂的她!
徐舞文下颚受到拳擊,身子亦因拳頭力道歪曲地撞上洞壁!唔……嘴裏肮髒的沙石味中添了血味。
臭女人,不要逼我改變主意,先奸了你,再把你大卸八塊!
謝謝你……徐舞文轉頭,抓住一把沙子。提醒我!
先将沙子丢向他的臉,再舉腳踢他胯間要害!
唔!呃!流氓頭倒向另一方洞壁,碰着剛才掉下來的大鏟子。他拿起鏟子,猛眨眼,眼裏的風沙讓他眼睛睜不開。你……但她還是死定了,因為深洞下她無處可逃!他朝她用力揮錢。
啊!鏟勺直擊她後腦!劇痛外眼前一震,不能倒下的意志力支撐着她,勉強翻身閃過對方下一個攻擊。對方用力過度,鏟子刺入沙土,趁他抽出時,她上前搶,又咬他手臂!
啊!他放開手,鏟子被她搶走。啊--
她下手比他狠,用鏟子猛打他!
救命……喂!你們!他的手下呢,怎麽不應聲?救我啊……
骥少縱撂倒兩名混混後,微弱的求救聲随着夜風送入他耳裏。
救命……救……
他循聲找到深洞。小文!瞧見徐舞文猛揮鏟,痛打已經躺平、無法反擊的流氓頭。
救……洞口探出的人影令流氓頭眯起眼。他的意識已經迷離,但對方強烈的存在感讓他憑感覺便認出:你……我後來知道你……你是心……
碰!堪稱心狠手辣的迎面一擊,流氓頭昏死過去。
小文!
徐舞文還要再揮鏟的動作定住,睜開眼,眼前的敵人已經不動,她贏了……
小文!
又一聲焦急的呼喚喚回她心神,松手放開鏟子,她擡起頭,上方呼喚她的人背着月光,映在她眼底是一尊昂然的暗影。
洞深兩三公尺,貿然跳下反而可能連他也上不來。他看看周遭。洞是這些流氓挖的,附近應該有他們挖到底後爬上來的工具。
果然,工程用梯橫在洞口另一邊不遠處,他繞過去拿起,回到洞口低頭對着她問: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是骥少縱。怎麽可能。她能保護自己,怎麽可能受傷。
她沒有再擡頭,但剛才他已看到她臉色發白。那令他心中一緊,希望只是月色昏黃的關系。
我下去扶你上來。他豎直梯子往下放,松手後準備跳下去。
不用了。梯子比深洞短一小截,但攀上去後便爬得出去。她将梯子架穩,不顧後腦微麻的痛感。我自己上去。
她一格一格往上,大概方才氣力用盡,有些使不出力,好不容易登到最上一格,手往上攀住洞緣,抓落沙子,身子往後傾倒,狀似要掉下!
骥少縱及時伸手抓住她,并收手拉她出洞。
阿弟……惦着阿弟,她立刻站起,驀然頭暈,她腳步癫跄地來到麻布袋前,麻布袋起伏滾動,裏頭的動物在掙紮。
打開麻布袋,一頭野狗竄出,她向後坐倒!
果然不是阿弟……身形有點像,但剛才聽聲音,她便覺得不是。那幾個流氓抓錯狗了。
你接到電話跑出來不久,阿弟就回家了,現在安全得很。應該還很亢奮地在和松爺吵架。
吼!那只野狗壓低前身,恨視二人。
走開!骥少縱蹬腳、握拳,野狗往後跳,轉身逃走。
真可憐。徐舞文起身,又一陣頭暈,眼前景象旋轉模糊。
見她左搖右晃,他扶住她。怎麽了?
沒事!她推開他,不讓他發現自己手腳抖個不停,定睛瞧見倒地不起的兩名混混,她搖頭:沒有你我也可以……她喝醉酒般站不穩。
到底怎麽了?他不可能站着不動任你打。一手抓住她肩臂,另一手拍去她臉上黑沙。讓我看看,傷着哪裏?
她抗拒松一口氣後想嚎啕大哭、想倒入眼前胸膛的念頭,輕扯嘴角:笨蛋……我騙你的……撥開他手,她自己站好。
骥少縱繃起臉看她。他一路跑來,想着她陷入危險,急得幾乎腦充血;來到這,聽到虛弱的求救聲時,腦門似被一道劍光穿刺。而後她看似無恙卻臉色蒼白,他憂心得發暈,方才她像快倒下,他心髒吓得要鑽出喉頭她竟敢說是開玩笑!
我會被你氣死!而且他更氣自己!他擔心她擔心得差點發狂,而她把他當成什麽?好騙的笨蛋?
見他氣得轉身就走,她想回家做飯跟他道聲謝就沒事,擡起腳想跟上,卻力不從心。
等……等等……她動不了。
夜風襲來,天旋地轉,後發緊貼着脖子,濕濕黏黏,她撥開後發,後發仍未随風飄動,然後,她看到自己手上沾了血。
後腦劇痛,她記起挨了鏟子一擊。
喂……他愈走愈遠,真丢下她?
骥少縱停步,回過頭:省省吧,我不會再上當。
徐舞文當着他的面倒地不起!
小文!他上前,她不省人事;他托起她,發覺她後腦全是血:小文!
徐舞文昏迷兩個多小時,醒來時後腦已縫了十多針,聽說得住院觀察幾天,意識迷離,又沉沉睡去。
爺爺執意留下,另一名房客沈小姐跟着過來幫忙,骥少縱只好回松櫻舍一晚。
隔天,他買了一束花及一些水果,來到病房前。
徐小姐已經醒來,想要梳洗,沈小姐在裏頭幫她。從病房出來的護士同他說。
她可以下床了?
護士微笑。精神不錯,不過醫生建議她今天還是好好休息,所以我請她用濕毛巾擦擦身就好。
骥少縱點頭,站在原處不動。。
您不妨過去那邊坐一下,待會兒再進去。護士指着前方走廊邊的椅子,但見他沒有反應。先生?
骥少縱回神,看她一眼,遲兩秒後,颔了下首:嗯。卻只往旁走開兩步。
護士看着他,側了側頭,走開敲隔壁病房的門。
骥少縱看着前方,半晌,擡頭看天花板,無意識地呼出一口長氣。
小白臉的手在抖。
他轉頭。松爺在他身旁,不知仰頭盯了他多久了。
有嗎?他随意瞥自己的手一眼。
小白臉……松爺扯他衣袖。
順着松爺乞求的眼神。拿去。把手上提着的水果給松爺。
打開袋子,裏頭有兩個水蜜桃、一個哈蜜瓜、一盒草莓,松爺的嘴咧笑一下,看到他手上還有東西,又抱他手臂:小白臉……
給你。把手上花束也給他,只要他肯閉嘴,別再在公衆場合小白臉小白臉地叫他。
隔壁病房房門開,護士走出來。
護士小姐!松爺開心地跑向護士。花給你!他送的。
咦?護士驚訝莫名,收下花束,覺得不太可能而頻問:真的嗎?真的?望向骥少縱,臉頰上有粉紅暈開,但對方不理他們這方。
松爺指着骥少縱,有夠大聲地說:他是小白臉。
嗯……抱着花束陶醉幻想起來的護士一愣:什麽?
她看見骥少縱轉向他們,蹙起的眉眼發出的銳氣令五官不再英俊,還有些吓人,然後,她身邊的爺爺突地跳到她身後,并伸出手她眨眨眼,他的手停在她腰下突起的臀部,她被吃豆腐了!
呀!花束落地,她驚叫。
松爺沒吓着,嘿嘿笑,不要臉地道!他是小白臉,我是大野狼。
為免事端擴大,骥少縱送護士回休息室,道歉安撫護士的情緒。肇事的松爺則在往護士休息室的途中一溜煙不見。
畢竟出手的人不是他,護士不好計較,也不願驚動護士長,便說算了。
骥少縱松口氣,再次前往徐舞文的病房樓層。這間醫院和他有點關系,信得過這裏的醫護,才将她往這送,他可不願因為松爺的惡作劇而洩露身份,甚至壞了名聲。
方才護士說她在梳洗,現在應該可以進去了吧。來到病房樓層的走廊,一步步朝徐舞文住的病房走近,心上浮起一股怪異的情緒。
那情緒悶悶的,教人消沉。但他沒有多想。這裏是醫院,快樂不起來也是理所當然。
他走到剛剛松爺闖禍的地方,離病房有五六步遠,瞧見病房門開,另一名房客……沈繪裏從裏頭走出來。
他驟然停步,對方在合上門後看到他,推了下臉上的眼鏡鏡框。
意識到沈繪裏朝他走過來時,他渾身毛骨悚然,雙腳差點不聽使喚地後退逃跑……現在是大白天,走廊上一整排日光燈明亮無比,但他還是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腦海劈啪不斷有閃光閃過,爍得他雙眼看不清,然後眼前一暗,背脊發冷
她是人、她是人、她是人……嗎?不斷在心中說服自己,末了卻忍不住添了疑問詞及問號。更怕。
她在他面前停下,他聽見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她有訪客,叫……沈繪裏沒表情,搔搔頭,語調平板地說:雷純青吧。
雷純青,面容姣美、身材瘦長的男模特兒,能夠讓徐舞文自動矮化成小女人的男人。誰找他來的?
他不說話,沈繪裏将下滑的眼鏡往上推。她有別人陪了。玻璃鏡片上閃光一閃。
他依然靜止不動。
沈繪裏輕嘆口氣,把話挑明了說:別去打擾比較好……未字的吧未出,他轉身大步走開。
對着他的背影,沈繪裏面無表情,播了搔毛搔發癢的頭皮。
骥少縱走出醫院大樓,穿過廣場從側門出去,沿着醫院外牆繞到一條巷內,停在一輛車前,擡頭望向醫院大樓。
他所在的位書看得到徐舞文病房的陽臺。
轉過身,他掏出鑰匙。握住車鑰匙,插入車子的匙孔前,他的手抖着。
打開車門。汪!汪!助手席上的阿弟甩着尾巴。
坐入駕駛座,貓、豬、鵝安然待在後座,姿勢和他離去時一樣,真是難得。
嗚唔……阿弟輕哼,側頭,像在提出疑問。
她有她的純青哥陪。骥少縱澀笑。
他原本想她若可以下床,從落地窗口往下望,他将車子敞篷後,她便可以看見這些動物。
這下不需要這麽做也好,省得她問他怎麽有車。
低頭看手,心裏明白手會抖,是因為徐舞文昏迷在自己手上的感覺一直褪之不去。她的血染紅他的手,他不願記得當時以為她可能就此消失的恐懼,卻無法忘記。
如果可能,他想守在她病床邊。
但是,她有別人陪……他的存在是打擾……他喃喃自語,心上悶窒的原因好似清明了起來,然而……
啪!一個重量覆上他的背,他被壓得彎腰。
哈哈哈--阿弟擡前腳趴在他背上,大咧咧在他耳邊呵着氣,用力舔他一口。
耳畔的黏濕令他蹙眉。阿弟,你是在安慰我?
他回過頭,看見美美沖向大衛,一頭撞上它。
嗄!嗄!大衛拍動翅膀,不客氣地以嘴反擊,豬鵝當着他的面打起架;貓咪小米躍至前頭,拍動液晶熒
幕;一直想過來和地擠在同一個位子上的阿弟,後腳陷入排檔杆的空隙,悶哼掙紮着……
四只動物構成非常生動滑稽的畫面,他在畫面裏面,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