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感懷

周二一大早, 節目組就進山了。方浩走的時候，闫妍的鬧鐘都沒響。至于生物鐘……自從某人開葷後, 她的生物鐘就處于斷斷續續失靈掉線的狀态。

腿腳酸軟的站着上了四節課，午休時闫妍連飯都不想吃，只想回宿舍躺着休養生息。她沒走到宿舍，就聽見院子裏有人喚她的名字。闫妍走回樓道口看了一眼，是董未晞的助理小衛。

小衛一路小跑, 直接上了二樓。闫妍不明就裏, 抱着書本等在宿舍門口, 就看小衛提着一個無紡布袋, 氣喘籲籲的爬上樓梯。

“小闫老師！”小衛将無紡布袋遞過來，笑着解釋道, “這是方顧問托我給你捎的飯, 這家的土豆焖飯特別好吃。”特別兩個字加重了語氣, 說完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呆萌的圓框眼鏡。

方浩雖然寵她, 但絕不是那種會麻煩旁人幫忙做這種事的人，闫妍接過無紡布袋, 看了一眼裏面的保溫飯盒, 沖小衛淡淡一笑，“替我謝謝你家董哥。辛苦你了, 特意跑一趟。”

這是小衛第一次離闫妍這麽近，他看着面前穿着平底小白鞋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女孩兒，素淨的五官，恬淡的眉眼, 簡單的體恤牛仔褲掩不住玲珑有致的身材。饒是小衛跟在董未晞身邊兩年，也算是見慣了圈內各色美女，也不得不承認闫妍長的确實好看，而且是那種初見不覺得顯眼，但是越看越耐看的好看。

容貌不俗，氣度也不尋常，那股骨子裏透出來的疏離，讓人只敢遠觀。節目組那麽多單身狗，用盡招數，連手機號都沒人要到；染姐那麽牛的經紀人，第一次被人拒絕。這樣的人卻偏偏喜歡方顧問，一想起方顧問和小闫老師在一起的畫面，小衛就覺得比偶像劇還甜。

“我開車順路，不辛苦不辛苦。”小衛撓撓頭，不忘幫方浩邀功，“這頓飯可是方顧問輸給董哥的，方顧問掏的錢，小闫老師要謝，等方顧問回來謝他吧！”說完轉身蹬蹬蹬的走了。

方浩能輸？

八成是故意輸了好讓小衛順路幫她捎一份吧！

闫妍眯眼，抱着無紡布袋，笑的眉眼彎彎。困了有人遞枕頭，餓了有人送飯，這日子惬意的讓她都有點樂不思歸。

說什麽來什麽。闫妍回到宿舍取出飯盒，剛洗完手坐下準備吃飯，手機就響了。她想着肯定是方浩，從兜裏摸出手機看都不看直接接了起來。

“喂你好，請問是闫妍嘛？”

陌生的聲音，闫妍蹙眉，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座機號，區號是學校所在省，她應了一聲，“我是闫妍，請問您是？”

“我是接替江隊負責這一期支教活動的李铎，是這樣，按照日程，協會組織大巴5月30日前往各支教點接你們，30日晚的火車統一返校。”電話那頭的男聲平穩和緩客氣。

其實這條通知早就發在了這一期支教的微信群裏，闫妍從來不參與微信群的聊天互動，把群消息關閉了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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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抱歉，我這邊因為個人原因不和大家一起返校了，麻煩您把我的那張票退了吧。謝謝。”闫妍客氣的回複道。

電話那頭倒是沒多追問，往年也有類似的情形，支教結束後留下在雲南玩幾天再回去很正常，畢竟這裏是出了名的旅游省市。李铎只是讓闫妍在郵箱裏填寫一張确認函，确保支教組織不再對她的個人行程負責，又叮囑了她幾句安全提醒。

對方職責所在，闫妍特別配合的一一應聲。李铎人不在雲南，所有返校的工作都是由本地教育部門負責支教活動的科室負責。闫妍和齊祺一直有聯系，她人不在，消息倒是特別靈通。李铎是下一期的隊長，完全是江楓辭職被臨時拉來頂班的。

闫妍知道，支教群裏有欽慕江楓的小學妹，在群裏含沙射影的對她表示了不滿。那意思就是江楓那麽好，她竟然拒絕？！她懶得搭理也不屑于解釋。

江楓離開是他自己的選擇。闫妍自問，從參加支教開始，從未主動招惹或者撩撥過他，所有的接觸都從未逾矩。不是所有的喜歡都一定會被回應。她沒有做錯，也并不需要說對不起。

挂了電話也結了一樁事。闫妍愉快的享用了一頓好吃到飯渣渣都沒剩的土豆焖飯。

下午放學就收到方浩的短信，節目組又要在山裏通宵。今天有臨時嘉賓參加錄制，闫妍還以為張導會比較克制，沒想到為了趕進度最大限度的錄制素材，竟然嘉賓進組就通宵。

明明很快就能雙宿雙栖，一個人的時候，闫妍還是會不由自主的不安和焦灼。一個人吃飯、洗澡、洗衣服、收拾宿舍，所有能幹的活兒都幹完，以前從不覺得有什麽不适，現在卻孑然難安。

闫妍把這種情緒歸類為思念，于是，她開始微信騷擾方浩。很快，方浩就打電話過來。

“方浩……”

“嗯。有沒有好好吃晚飯？”

以前一直吃食堂，闫妍雖然不愛吃但也不挑食，自從被方浩投喂後，她嘴巴刁了，餓了還能對付兩口，不餓就興趣缺缺。闫妍在床上翻了個身趴着，撇嘴，“吃了。”怕方浩說她，急忙加了一句，“中午的焖飯我吃完了，不餓，晚上就少吃了一點。”

方浩一聽就知道肯定沒吃多少，但又覺得自己回不去，不舍得說她，“喜歡的話，明天再給你送。”

“聽小衛說是你輸給董未晞一頓飯？”闫妍特意加重了輸字的語氣。

方浩鼻音輕哼，“你覺得呢？”

闫妍笑了，捧着電話笑的眉眼彎彎，“你怎麽會輸。”

呵呵。方浩咧嘴笑得開懷，滿腔柔情不知該如何吐露，就聽電話了軟柔清冷的聲線低低的喚了他一聲，“老公……”

聲音順着無線電波，落入他耳中時，電流從大腦瞬間傳遍四肢百駭。方浩覺得自己半截身子都是酥麻的，瞬間就點燃了他身體的小火苗，火苗越來越旺。

他又往遠處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勾唇說道，“想我了？嗯？”

闫妍最受不了方浩低醇的氣音，臉頰瞬間就紅了，仗着離得遠，她眯眼笑的見牙不見眼，“想吃……你……”聲音拐了幾個彎。

方浩沒想到一句話就讓自己支起了小帳篷，他悶聲正準備說狠話，就聽對面的柔軟女聲接了一句，“做的飯。”

“你個磨人的小妖精！”方浩忍不住笑着說道，他沒有撩撥回去，他不想她一個人在宿舍難受。于是，他問了一個很煞風景的問題，“你身體怎麽樣？親戚來了沒？”

說起這個，闫妍一下子冷靜了，她翻身躺着摸着自己的小腹，“沒有來。我一直很準時的，極少推遲。我要是真懷孕了怎麽辦？”其實她知道不太可能，之前一直有用藥膜，也就這兩天安全期沒有做措施。

一句話說的電話這頭的方浩心像被攥住一樣，他想象着，一個像她又像自己的孩子，一個彼此血脈愛情的延續。只是想想，他就開心的瘋了一樣。但他不能給她壓力，所以只是假裝沉着的說了一句，“我會負責。”

呵呵。闫妍在電話這頭笑的清脆，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是聽到這樣樸實的承諾比情話還感動。

站在風口陪闫妍聊了幾句沒營養的情話，等身上的火氣降下去，方浩才回去。

闫妍也沒好哪去，撩撥得自己臉頰滾燙，思念像瘋魔一樣肆虐。她在拼起的大床上滾來滾去，然後，就察覺小腹一股熱流。去衛生間一看，姨媽果然到訪。

闫妍瞬間就理解了，這些天心神不寧應該就是姨媽期激素紊亂。

節目組這次進山錄制，一直持續了三天兩夜。闫妍在食堂聽留守的工作人員說起，才知道臨時嘉賓就三天的檔期，怪不得張導趕進度趕得如此瘋狂。

周四中午時，方浩給她發了信息，節目組終于收工了。他這次回來就不用在跟組，30號就會有新的安全顧問過來跟他交接。

闫妍背靠着二樓的欄杆準備回信息，餘姨那個班也下課了，笑着走過來，“小闫啊，今晚來我家吃飯，我和你劉叔給你和方隊長踐行。”

校長前兩天就跟闫妍提過臨走前要請她吃飯，她記得是周五晚上啊。闫妍沒多想，淺笑着點頭應了，“謝謝餘姨。”算起來，校長還是她和方浩的媒人呢。

闫妍跟方浩發信息說了晚上去校長家吃飯的事，方浩顯然也知道，跟她說會早點回來，還特意說了他回來時會給校長準備禮物，讓她安心上課。

有個體貼入微的男朋友是什麽感受？就是每時每刻都想甜蜜微笑，高冷都高冷不來。小朋友們知道她快走了，一個個也都特別乖巧，一下午闫妍都是面帶微笑。

下午放學時，闫妍鎖好教室門，方浩剛好提着東西進校門。兩個人一個在二樓，一個在校門口，隔着空曠下來的校園，遙遙相望。

三天兩夜不見，微信不斷，偶爾信號好的時候視頻，可是真正見到，才覺得分開的時間漫長又難熬。

闫妍抱着書本教案，方浩手裏提着禮品袋，兩個人急不可耐的在樓梯拐角處相擁，甚至等不到回宿舍就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恻的深吻。

“好想你……”

“我想你……”

默契的同時表達了思念，兩個人相視一笑。

方浩三天兩夜沒有洗澡，回宿舍放下禮品和旅行包，先去洗澡。闫妍翻了一下禮品袋，方浩給校長買了兩瓶茅臺，給餘姨買了一套護膚禮盒。

校長家就在學校旁邊，兩個人牽着手溜達過去也不到五分鐘。此時日暮西沉，山谷微黯，闫妍突然就想起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是這個時間，也是這個地點。

方浩見她駐足，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麽，“我那天就在想啊，這麽好看的小姑娘，怎麽一個人呢？！”

闫妍淺笑着湊到他側臉飛快的親了一口，雙手挽着他的胳膊，“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那天并沒有看清楚你的臉，但是晚上就夢見了你的胳膊，夢見你牽着我，走在不同的地方。”

怪不得第二次見面時，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胳膊，方浩心底瞬時有種奇異的感覺，他竟然有點吃自己胳膊的醋……

方浩皺眉別扭的神情落在闫妍眼裏，她笑得愈發明媚，挽着他的胳膊用頭蹭着他的肩膀，軟柔着聲音說道，“因為是你啊……”

別扭的情緒被柔聲撫慰，方浩垂首在她額前一吻，牽着她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以後牽着你，去不同的地方，去環游世界。”

方浩不會說甜言蜜語，他是說到做到的性子，一個唾沫一個釘。白日夢都被珍視，闫妍滿足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傻笑着點頭。

校長家就一個兒子，在省城當公務員，算起來是村裏最出息的孩子。校長家也沒有老人，就他們兩口子。方浩和闫妍都是熟客，熟門熟路的推門直接進了院裏。

剛好餘姨在往堂屋端熱氣騰騰的鍋子，校長正在撩門簾。看見方浩和闫妍進來，校長笑的十分和藹，“你們來的剛剛好。”

方浩牽着闫妍的手大大方方的走過去，将禮品袋遞給校長，兩個人又向餘姨問了好。闫妍全程小鳥依人的小媳婦模樣，乖順溫婉的像換了個人。

校長和餘姨相視一笑，也沒客套推辭，校長直接取了一瓶茅臺，喊方浩陪他喝兩盅。四個人圍着方桌，桌子中間是個電磁爐，桌子上碼着滿滿當當的各色時蔬菌菇，餘姨揭開鍋蓋，“一大早現殺的黑山羊，外頭都吃不到真的，你們兩今兒可要多吃點。”

闫妍聽說過，這帶皮黑山羊是山裏人待客的最高禮遇了。餘姨家養了幾只，都是留着過年的時候給親朋好友的。她不是那種情感外露擅長表達的人，給自己的酒盅裏少少的倒了一點點，端起來說道，“校長、餘姨，這兩個月多謝你們的包容和幫助。”

方浩原本想攔着，替她喝，可看着她鄭重的神情，端起酒杯也站了起來，“這一杯敬您們。如果不是校長您，我和闫妍也不會相識。”

校長和餘姨也站起來，端起酒盅，微笑着看着對面身高容貌都十分般配的兩人，校長尤其笑得開懷，一口就把杯中酒幹了。

兩廂坐定，方浩挨着校長，陪着校長說話。闫妍挨着餘姨，一邊吃肉涮菜，一邊聽他們聊天。

原來這個學校去年就列入了裁撤的名單，校長的兒媳婦懷孕了，兒子希望他們服從安排，裁撤并校後可以提前退休去幫忙帶孫子。餘姨是願意的，可是校長不願意。

旁人都說他是舍不得校長這個位置，校長又幹了一盅酒，目光幽遠。他承認鎮裏的學校各方面條件都好，可是山裏都是留守兒童，大一點的去鎮裏寄宿至少會照顧自己也不受罪，小一點的這些，如果只能去鎮裏讀，只怕一半的孩子會辍學。

“只有我們兩口子的學校校長我有什麽舍不得的？！我舍不得的是這些孩子！天天嚷嚷着留守兒童，六、七歲的孩子住校能比爺爺奶奶照顧的好？”校長微醺，語氣闌珊。

餘姨給他填了肉和菜，校長不說話低頭吃。餘姨擡頭看着方浩和闫妍，“讓你們看笑話了，你們也不是外人。因為他不願意撤校，縣裏就卡了學校的物資，就我們學校沒有計算機教室，其他都有。這回方隊長推薦節目組來這裏，直接捐助了計算機教室，可給他長了臉。上次陪節目組去縣裏吃飯，回來給他高興的一宿沒睡覺。”

校長被老婆揭了老底，不樂意了，“胡說！我明明……”話沒說完剩下的就被餘姨一個眼刀瞪了回去。校長讪讪的笑着張羅，“不說了，不說了，都過去了，前幾天教育局還打電話給我，說今年會給學校加編制。方隊，這一杯我敬你！”

方浩端起酒杯和校長碰了一下，一口悶了。闫妍心底十萬個為什麽，卻都沒問出口，只是給他添菜夾肉。

一頓飯吃的主客盡歡，校長和方浩兩個人喝完了一瓶茅臺，方浩和闫妍走的時候，校長已經醉了，一定要送兩人到門口，最後被方浩架回了卧室。

方浩完全跟沒事人一樣，如果不是身上有酒味，絕對看不出喝了半斤白酒。闫妍抿了一點點都有些微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越看越喜歡，她挽着他的胳膊，兩個人慢悠悠的往學校龜速挪着步子。

“方浩。”

“嗯？”

“我們以後還來看校長和餘姨好不好。”

“好。”

闫妍一直以為是節目組定的拍攝地點，以為他們的相遇是旁人無心插柳的巧合。今晚她才知道，沒有旁人，他冥冥中靠近她九十九步，她恰好往前走了一步。

回到宿舍關上門，闫妍伸手圈着方浩的脖子，在他胸口蹭啊蹭，“方浩，我好喜歡你。”她平日裏對別人，哪怕是關系極好的閨蜜比如丁岚，也鮮少表達情感，可面對方浩，她總會直抒胸臆，感覺說出來愛意就會翻倍。

方浩被闫妍蹭的心猿意馬，記挂着她身體不适，強壓着火氣，摟着她低聲回應，“我也是。”

“也是什麽？”闫妍擡頭，眼睛亮晶晶的撲閃撲閃。

方浩忍不住了，低頭含住了她的唇瓣，壓倒在床上。闫妍被親的七暈八素，迷糊中就聽見耳畔低醇的告白，“闫妍，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