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要你說沒有

第一章 只要你說沒有

臨近正午的陽光，斜斜的照射進教室內的地板，監考的女老師，來回的在考場內走動，偶爾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手時而背在身後，時而放在胸前。

筆芯在卷紙上沙沙作響，小桃，不過二八年華，便坐在了高三的期末考的考場上，她天資聰穎，跳了兩級，其實她只是想快點考上大學，這樣就可以跟哥哥阿念在一所學校了。

考試進行一半，啪啦，小桃腳邊不知道掉落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坨紙團，她疑惑的擡眼看向後方，是南佳夢，這個人她并不熟悉，正一臉讨好的示意她将紙團扔給她。

小桃心下了然，正欲作勢将紙團扔過去，手腕一沉，被什麽人抓住，“楊小桃，你要做什麽？”

她轉頭看向那人，是監考老師，正審視的看着她，她無奈的撇了一下嘴，這下好了要被誤會了。

教師辦公室，小桃低着頭，也不說話，靜靜聽着教導主任的責罵：

“楊小桃，你一直是年紀的尖子生，考試一直名列前茅，還跳了級，你跟我說說這紙條是怎麽回事？你還學會作弊了？你跟我說實話，這是第幾次？還是你以前的成績都是作弊做來的？！”

她不想解釋，這次考試成績作廢了，還可以下次再考，如果把南佳夢交代出去，恐怕她回家就不好過了，雖然沒什麽交際，但也聽說過那個女孩的父親似乎有暴力傾向，胳膊上常常帶着淤青，身後傳來一聲呼喚，把她拉回現實。

“小桃……”

她轉過頭看向門口，一個人立在門口的陽光下，耀眼的光芒環繞着他的周身，傾長的身影緩緩的從光中朝她走來，她眯着眼，擡手遮住刺眼的光芒，想要看清那個人的長相。

“小桃！起床了！小桃！上班第一天再不起來可是要遲到了！”

“什麽？？？！！！！現在幾點了？？？？哥，你怎麽不早點喊我？？？”

小桃一個驚醒從床上蹦起身，今天是她入職海霄集團的第一天，主任再三交代第一天不能遲到，不然這一個月的績效都沒了。

“呵，別慌，現在才7點，我做了早點，你吃了再出門都來得及。”，溫潤的聲音帶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低沉又迷人的聲線在小桃的耳邊不過一寸的距離響起。

“嘶～楊念！說了不要距離我這麽近的說話！”，小桃捂住自己左邊的耳朵，小臉泛紅，身體往後挪了一下，這個人是她的哥哥，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大學開始，她就随着他的步伐離開了家鄉，來到了上海，畢業後，阿念租了個離她公司近的地方，一起住下，說是兩個人在一起平攤房租便宜，方便照顧她，上班也不遠，其實，阿念的公司跟她是反方向，一點也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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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快起來了，早點做了你最愛吃的雲吞面。”阿念笑着擡手，摸了摸小桃的頭發，起身走了出去。

走出房門，收斂笑容，側頭看了一眼房間，小桃，你什麽時候才會知道那個秘密，忍了這麽多年，何時才是開口的時機，我心裏的這份感覺，你可知曉？我們并不是……

小桃起身刷牙洗臉換衣服一氣呵成，出房門前擡眼看了一下梳妝臺上的口紅，嗯……今天第一天上班，不如……

她平時是從來不化妝的，打開口紅，抹于唇上，泯了一下，望向鏡子裏的她一張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兩頰暈紅,雙唇因抹了豔色，映的臉蛋更為動人，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潑的氣息 ，約莫二十二三歲,膚光勝雪,眉目如畫,竟是一個絕色麗人。

她走出房門在餐桌前坐下，得意的咳嗽了一下，“咳，哥，怎麽樣，我今天這身打扮可還行？”，小桃托着下巴，眨着眼睛，期待的看向阿念。

“你……咦，沒發燒啊，怎麽盡說胡話，擦的跟唱戲的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的是戲院上班。”阿念裝模作樣的摸了一下小桃的額間，毒舌的說道。

“哪裏像唱戲的了，我這個色號可是最新款的，為了上班特地買的，你不誇你妹妹就算了，人家可是上班第一天，禮物呢？”小桃嘟嘟嘴，伸出右手掂了兩下。

“放心，早就買好了，諾，上次你看了很久沒有買的包包，我昨日去買了下來，給你，不用太感謝我。”阿念拿起放在一邊凳上的盒子，遞給她。

“真的嗎？謝謝哥！你的真的太棒了！！愛死你了！我吃飽啦，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晚上回來再說。”小桃說着還起身走過去在阿念的臉上吧唧一下，親了一口，才轉身在門口急急忙忙換了鞋出了門。

阿念怔怔的看着門口，緩緩擡手摸在剛剛小桃親吻過的地方，從小到大，她只要一開心便會親他一口，他也從未阻止過，随着時間的變化，他的內心深處那顆早已發了芽的種子，越來越大，就像一顆大樹，根生蒂固，鋪滿了整顆心。

那一年，他第一次見到小桃，當時他才四歲多，父母出了車禍，一夜之間，他成了沒人要的孩子，他站在手術室門口，哭的稀裏嘩啦，他并不明白父母到底怎麽了，他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抛棄了一樣，楊叔叔在他面前蹲下。

“小阿念，乖，不哭了，跟叔叔回家，以後就由叔叔照顧你，你可以把叔叔當作爸爸，阿姨當作媽媽，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孩子。”

“叔叔，你認識我的爸爸媽媽嗎？”他抽泣的說着，鼻涕都快流到了嘴巴上。

楊叔叔拿紙巾擦了擦他的鼻涕眼淚，抱起他，笑着說道：

“當然認識，你父親是叔叔的發小，來，叔叔帶你回家。”

小阿念任憑楊叔叔抱着，到了家，可是楊阿姨見到他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等他被楊叔叔放在沙發上，就拉着楊叔叔進了屋。

房間并不隔音，“姓楊的，你這是什麽意思，家裏本來就緊張，你又抱回來一個，小桃難道不喝奶粉了嗎？你跟我說清楚，這孩子到底是什麽情況？”

“哎呀，你小聲點，別讓孩子聽到了，他的父母都出車禍不幸離世，我見他一個人可憐，又沒有親人，怎麽能置之不理，奶粉的問題，我多做幾臺手術不就有了嗎？”

“什麽叫沒有親人，置之不理？你當我們家是孤兒院還是慈善機構？？”

………………

小阿念難過的低下頭，哭腫的小眼睛裝滿了淚水，他是不是不該跟着楊叔叔回來，是不是就該被送去孤兒院，他跳下沙發，猶豫着要不要離開。

“哇～～哇～～”

誰在哭？他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向客廳旁的房間，小手推開了門，搖籃裏躺着一個嬰兒，他走進了過去。

好可愛的寶寶，眼睛大大的，睫毛長長的，看見他的時候，竟然不哭了，好奇的盯着他，肉肉的小手，伸向他。

像是有吸引力一般，他也伸出小手，抓住了那只肉肉的手，軟綿綿的。

“嘿嘿～”，她笑了，小時候的阿念并不懂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他只知道，她的那一笑，融化了他心裏所有的痛苦，溫暖了他的世界，于是他沒有離開，選擇了留下來。

阿念收回思緒，起身收拾了碗筷，便出了門，出門之前，他往包裏裝了兩把雨傘。

地鐵人真多，擠死了，早知道第一天上班不該穿高跟的，小桃心裏懊惱，但也沒辦法了，都已經在路上了，只有忍了。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刷了卡，長噓一口氣，好險，還好早上阿念喊她的早。她理理頭發，整理了一下裙子，正準備往電梯走。

“小桃！這麽巧！你也面試上了海霄集團？”

她往左邊看去，一個俏麗清秀的女子正朝着她走來，那女子雖也動人，但站在小桃的身邊顯得成熟了些許。

“是啊，好巧，你怎麽也在這？”

她與南佳夢的印象還是在那年的高三，她被誤會作弊叫到了教室辦公室。

老師怎麽責罵她，問她，她都不曾供出真正作弊的是誰，那個從陽光中走來的人，漸漸清晰，只見那人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裏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

一頭烏黑茂密的頭發，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紅唇這時卻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怎麽了，小桃，別擔心，哥哥來了。”

他摸了摸小桃的頭發，轉頭看向老師，詢問着事情的經過，時不時看一眼小桃的反應。

“謝謝老師的關心，小桃是什麽性格我最清楚了，我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帶小桃回家了。走吧，小桃。”

小桃怔怔的任由阿念拉着出了辦公室，他信她，他都沒有聽她解釋便信她，心裏不知是感動還是開心，心中的角落裏似乎有一顆種子，正在發芽一般，想要沖出她心中的泥土。

“還不開心嗎？從我到辦公室起，你就一言不發的，別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了，知道嗎？”

阿念停下腳步，雙手放在小桃的肩上，眼睛注視着她，從小看着她長大，她的開心與不開心，他都了如指掌，她一直不說話肯定是有心事。

小桃被他看的臉頰發燙，推開他放在肩上的手，退了一步，“我沒有不開心，我問你，你為什麽會信我？覺得那不是我做的？”

阿念咧嘴大笑，搖了搖頭，習慣性再次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的說道：

“只要你說沒有，我便不信，只要是你，我便信你。”兩人目光對視，眼波流轉……

“那個…………打擾一下，我…………”

南佳夢不安的看着他倆，她心裏愧疚極了，本來是她自己準備的小抄，不小心掉在了小桃的腳邊，看着小桃被抓，她害怕的不敢站出來幫小桃澄清，如果被她的父親知道了，少不了一頓打。

“對不起！小桃！是我的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着竟落下淚來，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是來道歉的，也害怕小桃揭穿她。

“這麽好看的女孩子，哭了就不好看了。”

阿念看她這樣子就大致猜明白了幾分事情的經過，小桃是不可能作弊的，看來是替這個女孩子擔了責任。他掏出褲子口袋裏的手帕，遞給她。

南佳夢看清阿念時，微微的出神，但馬上反應過來，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那是一塊淡藍色方格的手帕，似乎還帶着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小桃見阿念遞給佳夢手帕，皺了下眉，那塊手帕，可是哥哥随身攜帶的，“這件事我沒有放在心上，你自己以後注意點，這次我可以幫了你，下次換做其他人就不見得了。哥，我們走吧，我餓了，你不是應該在上海嗎？怎麽回來了？”

小桃挽着阿念的胳膊，疾步的往校門口走去，她沒注意到，身後南佳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阿念的背影，許久才轉身離去……

阿念被小桃拉的只好快步的一起往外走，“慢點，小桃，我這不是沒課便回來了嗎？剛回家就聽到爸媽說你在學校出事了，東西一放就趕了過來。”

“沒課你就回來了？你帶了小籠包沒有？上次你帶回來的才幾個，饞死我了，吃不夠。”

他們這座小城市雖然離上海近，但是票也并不好買，阿念見她愛吃小籠包，替室友寫論文，才換來的一張票，但只要她開心，他便滿足了。

“你這個貪吃鬼，帶了帶了，這次多帶了好幾個，肯定夠你吃了，回家了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阿念寵溺的擡手彈了一下小桃的額間，小桃吃痛的摸了摸，也不氣惱，兩個人手牽手，回了家……

“小桃？想什麽呢？”，南佳夢伸手在小桃的眼前揮了揮。

“額……沒什麽，電梯來了，先上去再說。”

小桃，佳夢一前一後的進了電梯，并排站在一起，“小桃，你哥最近還好嗎？”

“很好呀。”

“那他住在上海哪裏？”

“和我住一起，你問這做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随口問問。”

小桃心思單純，并沒有察覺出佳夢眼神裏的算計，只是覺得碰到老同學，寒暄幾句。

工作第一天，注定是無法适應的，一天下來，小桃感覺渾身都是痛的，特別是腳，後跟磨破了，她找同事借了創可貼，才勉強撐到了下班，眼看着好不容易下班了，正要去坐電梯，外面便下起了大雨，這下可好了，傘也沒帶，阿念的公司離她這裏又遠，只有等雨小一點了……

她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同事們有傘的都走了，不然就是被老公男朋友接走了，可憐的她啊，沒人接……

“诶……聽說海霄集團的董事長長得特別俊美，經常深夜都辦公室的燈都還亮着，不如趁現在沒人去瞧瞧。”

小桃嘴裏嘀咕着，慢慢挪動着步子，腳痛極了，只有一點一點的擡腳，她坐電梯來到集團大廈的頂層，電梯門開，果然整層都是亮的，她環顧四周的環境，小心翼翼。

突然，燈光熄滅，“啊………………”

好黑，她從小就怕黑，每晚睡覺都需要在床邊，點一盞夜燈，才能入眠。這是停電了嗎？怎麽回事，“聖母瑪麗亞，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千萬不要有鬼。”

正當她害怕的閉眼祈禱，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咔嚓一聲，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她吓得，抱住頭，蹲在地上，“啊…………走開走開，別抓我別抓我。”

“诶，诶，這位女士，你叫個什麽？這層是董事長專用的，你在這裏幹什麽？”保安大叔發現跳閘了，剛回了閘，就看到她蹲在這裏喊叫。

小桃尴尬的回過頭，原來是保安大叔，吓死她了，還以為是鬼，她站起身，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又吞了下口水，虛驚一場啊，是她自己吓自己了。

她嘿嘿一笑，“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麽事，我這不第一天入職，好奇來看看。”

“沒什麽事，就趕緊走，別影響巡邏。”

保安大叔沒好氣的說道，心想着值夜班圖個清閑，可別出什麽事。

“好咧，這就走這就走。”

小桃笑嘻嘻的，兩手背在身後，挪到電梯裏，下了樓，她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将手上的盒子打開，只見紅色的木盒裏，靜靜的躺着一只通體銀白色的手镯，形狀像一條小蛇，小巧精致。

“剛才明明有人撞了我一下，絕對不是幻覺，還落下了這個盒子，是誰呢？”

她正要去碰那只手镯，電話響了，是阿念，她接了電話還未開口，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麽還沒下樓，要加班嗎？我看你的同事都走了。”

“哥，你是在樓下嗎？”

“嗯，我都到了許久了，見你還未下來，打電話問問，要我上去嗎？”

“不用不用，我馬上下來！”

小桃欣喜的收了東西，将盒子放在包裏，顧不得腳痛，奔向電梯，下了樓。

出了電梯，遠遠便看見阿念站立在那，他穿着深色的風衣，風衣裏是黑色的西裝，右手拿着兩把傘，一把是黑色的，一把是粉色的。

見小桃出來，他緩緩走向小桃，她一出電梯，他就發現她腳步不穩，定是新鞋磨了腳，于是他開口，“別動，我過來。”，要小桃站着別動。

“你的腳痛嗎？”

小桃不自然的挪了挪腳，他怎麽知道的，從小到大，不用她說，總是能被他發現自己的不适。

“痛，痛死了，不過，你看，我貼了創可貼。”小桃不想阿念擔心，伸出腳後跟想要給他看，可剛一擡腳，“啊～”，原來創可貼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掉了，她一心想着阿念在樓下，都沒有注意到痛，現在在他面前，放松了下來，才察覺到，腳後跟都磨出了血……

“真拿你沒辦法，來，我背你回家。”

阿念轉身背朝着小桃蹲下，小桃局促的不好意思趴下，雖然阿念是哥哥，可是她……

“不好吧，我還是自己走，被別人看見了多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上來，快點，一會幫我打傘。”

小桃只好趴上阿念的後背，抱着他的脖子，紅了臉。

阿念背起她，不放心的交代，“抓穩了。”

“嗯！抓好了。”确認她抓好了，才放心的走出了海霄集團大廈的大門。

“哥，你是怎麽知道今天會下雨？還帶了兩把傘，來接我？”

“我說我認識天上的雨神，他告訴我的，你信不信？”阿念嘴上逗她，其實是他每天都會提前看好天氣預報，他知道小桃不喜歡帶傘，所以他就時時關注着，哪天要下雨，他便帶兩把，今天他早早便下了班，坐地鐵來了她公司樓下等她下班。

“哈哈，哥，你又騙我，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什麽神仙？”小桃樂呵呵的揪了揪阿念的耳朵，一天的辛苦一時間煙消雲散。

“诶，你揪我的耳朵是吧，那我要加速了，抓穩了！哈哈哈哈哈哈”

“哥！你慢點！下着雨呢，哥，哈哈哈哈哈”阿念背着小桃在雨中奔跑，歡聲笑語，朝着家的方向奔去，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她摔了跤，他也是如此背着她跑回家。

雨如萬條銀絲從天上飄下來，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麗的珠簾。

眼前的世界被封鎖在密如珠網的雨絲中。往遠處看去，街道、樓房、行人，都只剩下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輪廊。

他們的身後，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開過，車上的人，目光始終盯着他們消失的方向，那目光像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卻又帶着濃厚的悲涼，在快要落淚之時，收回了目光，閉了眼，帶着一絲涼意，輕聲說了一句：

“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宣白夫婦的現代結局篇，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