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們從X大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部黑了。
學生街上的霓虹燈全部亮起,五彩斑斓的顏色,像天上的星光墜落在地上。街道熱鬧,左右都能聽到人聲晃動。
範泛跟在齊景後面,他刻意放緩腳步,讓她能夠跟上,時不時還轉過頭來看看範泛有沒有走遠。
兩人沒說一句話,但這無言的默契卻勝過千言萬語。
“你覺得這家店怎麽樣?”齊景站在一家黃焖雞米飯的店門口前。
明黃的巨大廣告牌亮着盈盈的光,打在地上化成軟綿一灘。這家店的生意跟旁邊的店比起來并不火爆,寬闊的店面裏只有寥寥幾個學生坐在那,或等飯間淺聲交談,或安靜地垂頭吃飯。
空曠的天空中有一輪明月從雲層中探出了頭,涼白的光暈從天上落下淋了他們一身,風一吹,光影晃動,寒意也跟着湧動。
範泛裹緊身上的外套,點了點頭。
兩人先找了個座位,然後齊景去點餐付款。
範泛想要他的聯系方式,但又不好意思明面上說。在他點餐結束回到座位上坐下以後,她便掏出手機手機問道:“剛剛那份多少錢,我轉給你。”
齊景沒有回答。他轉身從後面的消毒碗櫃裏抽出兩雙筷子,拿出兩個瓷杯,然後再向老板讨要一壺熱水。
熱水只倒滿杯中一半。齊景将茶杯放在範泛面前,“天氣冷,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
只字不提半分關于錢的事情。
冬季晝夜溫差大。白天是一個氣溫,到了晚上又是另外一種溫度。
範泛只穿了一件毛衣和外套,傍晚起露的時候便感覺到冷。雖然他們現下坐在店裏,但開開關關的店門時不時會送進一陣風來。
她聽話地捧起瓷杯抿了一口熱水,沒忘記對面只穿一件毛衣的齊景,範泛催促道:“你也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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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齊景應話的時候眼睛格外的亮。
再喝一口熱水,她猜想,也許是跟店裏面的燈光有關吧。
“對了,雞米飯多少錢啊?”她心裏有事,抓着這個問題沒放。
齊景放下手中的杯子,“沒事,這次算我請客。”
“那怎麽行?!”這回是真的過意不去,她說道:“上次診所那裏的錢我還沒有還你呢!”
齊景拿杯子的動作一頓,但也只是瞬間功夫。他挑了挑眉毛,若無其事地說道:“沒關系,剛好我也忘了當時付了多少錢。”
“不過,你要真介意的話……那下次就換你請客吃飯。”
約會先從什麽開始?
約會先從約飯開始。了解口味,知道喜好,從食物中追溯一個人過去的回憶歷史,再從飯桌上書寫兩人故事的開篇。
生活的磨合便是先從一日三餐裏開始。
範泛臉頰發燙,她剛應了一聲好。後廚裏的老板娘就突然出現,将兩人的飯菜用托盤端來。
談話像突然被拉扯而斷的紙張,莽撞間得到了答案,卻戛然而止了後續。
黃焖雞米飯又叫濃汁雞煲飯,是一道著名魯菜。濃稠醇香的湯汁裏面浸着被炖爛的雞肉,用筷子輕輕一夾,骨頭和肉便被簡單分離開來。黑色的香菇搭着青綠色的虎皮尖椒,蔬菜裏面藏着葷菜的厚重,但卻又不是去本身口感的清新,菜香悠遠,一口下去同時滿足了嗅覺和味覺神經的雙重享受。
範泛舀了一勺湯汁淋在白米飯上,純白的米飯很快變成褐色,吃上一口,醇香不膩,雞肉也格外鮮嫩,入口即化,好吃得恨不得連帶舌頭也一同吞咽下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店裏面的碗只有幾口飯的大小,範泛吃不痛快,旁邊飯桌上的男生已經添了三碗米飯,湯汁全部澆在米飯上面,沒有半點浪費。
哼哼哼,她也想。範泛咬着筷子,再看向旁邊的目光已經多添了一分幽怨。
她也好想敞開肚皮痛快吃。
然而不管怎麽說這也是她跟齊景正正經經吃過的第一頓飯,形象還是很重要的。
範泛的視線重新回到自己只有半碗米的飯碗裏面,悠悠地嘆了口氣。
無論如何都不能添飯。
“還要在來一碗嗎?”齊景過分體貼。
範泛十分勉強地搖了搖頭。
“這一碗米飯等下就餓了,而且你的菜還沒有吃完。要不然再來一碗吧。”
範泛立場即将要崩潰地繼續搖頭。
“不然……”
她當機立斷,在心裏的想法還沒有完全放大之前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宛若宣誓一般斬釘截鐵,“我吃飽了!”
不能給惡魔有機可乘的機會。作為一個曾經用三碗米飯吓跑暗戀對象的黑歷史少女,範泛不允許過去再次上演。
齊景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是不好吃嗎?”
不!是非常好吃!
“就是……”她萬分不要臉地給自己貼面,“我不太能吃。”
不知道是不是範泛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齊景的眼睛眉梢透露出一種忍不住的笑意,他握緊拳頭偏過臉,輕輕地咳了兩下。
範泛莫名覺得他是在躲着偷笑。
笑什麽笑,難道自己看起來是那種能吃三碗飯的女生嗎?
但這話她不好問出口,更何況偷笑什麽的只是範泛自己的感覺而已,她安慰自己是這段時間太忙,所以才有些神經過/敏而已。
別想太多,別想太多。
齊景轉過頭來,從兩人中間的餐巾盒中抽出一張面紙,他擦完嘴巴以後說道:“我也吃飽了,走吧。”
“吃飽了?!”範泛驚訝,他吃得可不比自己多多少,“這……這會不會太浪費了?”
齊景同學将剛才範泛的臺詞盡數還給了她,“我不太能吃。”
範泛:“……”好吧,兄弟我被你打敗了。
兩人從餐館裏面出來,街道跟之前比還依舊保持着熱鬧。小攤販的推車煙熏火燎揮舞着熱鬧,橘黃的小燈泡在夜風中左搖右擺,減淡了些風中的寒涼。
範泛走在齊景身邊,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很輕很輕的味道,像衣服面料上披着的一層薄紗。
“你抽煙?”上次在網吧裏面也看到他抽過煙。
齊景頓了頓步子,應了一聲嗯,“心情不好的時候會。”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但現在我心情很好。”
像是特意重點跟範泛突出說明,跟她一起,他的心情很好。
兩人走到一處賣烤腸的地方。齊景停下腳步,對範泛說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走了上去。
範泛望着他的背影,內心羨慕地讓她看起來近乎呆滞——好想吃,好想吃裹着番茄醬加點辣椒粉的烤香腸,哪怕什麽調料都沒加也可以。
好餓,好想吃。
她咽了咽口水,越看越難受,幹脆背過身子看向其他地方,然而左手邊有人在賣羊肉串,右手擺着一個擔子在賣麥芽糖。
中間的攤點更是讓人想要抓狂——明晃晃的燈光高調地在黑夜中占領一席之地,黑色的鐵鍋在攤位老板的手中掂着,橙黃的火舌卷着鍋邊又落下,田螺河粉炒油面,全素加葷價格另算。
“茲拉——”一聲響,香味像貓爪撓得人心裏發癢。
這不公平,整條街都在誘/惑範泛犯/罪。
齊景從她後面走了上來,左右手各拿一直烤腸,他遞出一根示意範泛接過。
被食物香味折磨許久,并且晚飯還沒有吃飽的範泛,在一層又一層的刺/激下,已經顧不得什麽小鳥胃的少女人設了。
她拿過齊景手中的烤腸,什麽都沒說便直接咬下一大口。番茄醬的酸甜一下充溢整個口腔,烤腸的焦香味更是讓人感到回味無限。
簡!直!好!吃!到!爆!炸!
她的腦海裏面只有這簡單的七個字來回晃蕩。
齊景邊吃香腸邊看她,臉上的表情因為範泛眼裏的光變得柔軟。
手裏面拿着的食物也似乎更加好吃。無非其本身,只是因為她一臉滿足的幸福感。
兩人邊走邊逛,大部分都是在小吃攤前面流連反轉。範泛沒有仔細計較過自己吃了什麽,通常都是齊景給什麽,她便接什麽。
兩人走到江邊。冬天總有許多值得慶賀的日子——立冬、大雪或者冬至……值得慶賀的日子便總會有人放煙花。
就像從來都不知道誰放煙花一樣,也沒人會細細計較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美好只需享受無需追究。
範泛和齊景一人手裏拿着一個冰淇淋。雪糕受到氣溫影響更涼也更甜,含在嘴巴裏面的甜蜜讓人忍不住打了個顫。
煙花的聲音在耳邊嘈雜閃爍,許多不敢說的話好像借着噪音也能大膽地說出口。
範泛鼓起勇氣,在煙火“咻——”地一聲沖上天空之時,大聲說道:“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
“砰——”
她的聲音同煙花聲響一道響起。
齊景轉過頭來,天上的煙火似乎都落在他的眼睛裏面,又亮又漂亮。
江邊廣場千姿百态,有人歡呼有人告白,有人山盟海誓許諾前世今生,有人一家三口享受阖家歡樂……
他們身處時代的洪流之中,無需張揚也可以盡情浪漫。
歡笑尖叫成了背景,範泛聽到齊景的聲音在耳邊悠悠響起。
“一定要一直開心下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齊景哥哥浪費食物這一行為
飯飯:“怎麽能浪費呢?怎麽能浪費呢?你吃不完可以讓我來嘛!”
ps.作者君一直都在糾結飯飯齊景第一餐吃什麽,西餐牛排太誇張,面條什麽的又太簡單,後來作者君吃了一頓黃焖雞~
真是太好吃了!牆裂推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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