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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相見之時, 才知思念多深。
範泛見到齊景, 整個人開心都得要原地起飛。周圍一切人潮洶湧,來往不絕都與他們沒有關系。明明只有幾步路的距離,範泛還是選擇邁開步子跑過去, 然後一把投到齊景的懷裏, 臉蹭着他的胸膛嘟囔道:“你怎麽過來了?”
“我等着告訴你東門之栗的來源。”他将手機塞進口袋裏面, 單手圈住範泛,臉頰頂在她的頭上。
範泛仰頭看齊景,“我去查過百度了,知道是什麽意思。”
“東門之栗, 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她埋在他的胸膛裏輕聲背誦, 他的懷抱溫暖寬厚,範泛深吸一口氣,聲音更小:“我也想你。”
算作回應。
兩人在原地溫存了會兒, 範泛發現齊景身邊還跟着一個銀灰色的小行李箱, 她驚訝:“你剛剛趕過來的?”
齊景點頭,“就是你聽到動車廣播的時候,我打着出租車趕過來。”
範泛忍不住又抱着他黏糊,“這算是驚喜嗎?”
她心情好,牽着齊景的手帶他去買糖炒板栗, 一個個渾圓崩開的小豁口像正沖人笑, 範泛從明黃的包裝袋裏掏出一顆小板栗,看着不燙,熱氣都藏在裏面, 手指沿着裂開的縫隙剝殼,裏頭的板栗肉結結實實燙着了手。
呼氣吹吹,範泛将板栗一把塞到齊景嘴裏,看着他嚼碎咽下,眼睛都要笑得沒了縫。
“好吃嗎?”她望着齊景,比自己吃板栗還要滿足。往袋子裏挑出幾個裂開縫的板栗,範泛将它們捏在手上,“我接着給你剝。”
“還有奶茶。”齊景提醒。
兩人站在鎮上街頭的風口處,旁邊站着賣板栗地瓜還有玉米的大叔,一張臉被吹得又糙又紅。範泛擔心齊景剛趕過來沒吃晚飯,向大叔買來一個玉米和地瓜分與齊景吃。
他們揣着熱乎乎的食物向網紅奶茶店走,周身的冷氣也被懷裏地瓜玉米的暖意烘散不少。
點兩杯珍珠奶綠,加七分甜度,再要了一盤炸雞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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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紅店的生意跟今年剛剛開業之初已經有很大差別,這裏飲料消費較高,除了剛開始吸引人的網絡噱頭,現在的生意與其他家的奶茶店已經沒有多大差別。
店裏的卡座坐着一兩個人,範泛和齊景選了一個偏內的雙人位置。奶茶還有食物在他們剛坐下不久以後便送了上來。
一張小票單交給範泛,她大致掃過一眼便丢進垃圾桶裏。
剛才街道邊上,路燈昏暗,她沒能仔細打量齊景。如今坐下來,範泛才發現他的樣子着實潦草,頭發微亂,衣服也有些褶皺。
範泛伸手替他捋平衣服上細小的折痕,嗔怪道:“你來也不知道提前打個招呼。”
“提前打的還能叫驚喜嗎?”他笑,低頭喝了一口奶茶。
兩人随意自在地聊天,範泛跟齊景說這兩天自己家裏發生的事,她不開心那些所謂親戚阿姨的煩擾,也難受自己不能順遂父母的心意做出他們想要的樣子。
“就是很為難。”範泛托腮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表達自己的心情,“我委屈不了自己,也做不到讓父母滿意。”
奶茶放了那麽久已經有些涼意,少了初始捧在手心裏的溫熱,板栗和炸雞塊也吃得差不多,碎屑扔在桌子中間下面的垃圾桶裏。
範泛聊得随意,思緒想到哪說到哪,“诶,你這次出來你爸媽不會說你嗎?”
“沒關系的。”齊景笑:“我跟他們說是去找朋友玩。”
店內的燈光明亮,過分坦蕩地照亮了屋內邊角。說不清哪個瞬間不對味,範泛被齊景話裏的“朋友”給刺了一下。
其實說朋友是件可以理解的事情,兩人的關系無需刻意跟人說明。範泛相信依照齊景的性格,如果他的父母繼續追問下去,他也會老實交代兩人的真實關系。
再者說,她也沒向家裏坦誠自己交男朋友,大家的關系還處在發展階段,一切最好的走向便是順其自然。
道理都懂,可就是說服不了自己。有時候情緒來得毫無根據,範泛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煩躁什麽。似乎近來自己的心情很容易受到齊景的牽動,她沒有安全感,對自己也不自信。常常會想如果齊景不喜歡自己了怎麽辦?
對了,他之前又是為什麽喜歡自己?
這個問題一經存在,便像黑暗中忽然投注出來的一束燈光,霎時間照亮她心中所有糾結、難受的症結所在。
她性格平庸、腦子也不聰明,甚至在外面被人欺負了都不能漂亮有力的還擊回去。所以像這樣的一個自己,他為什麽喜歡呢?僅僅只是因為相貌一見鐘情嗎?那X大的美女更多,比自己氣質好外形佳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
為什麽偏偏只是自己呢?
範泛不喜歡把矛盾藏在心裏,讓它發爛發臭,直至最後一切都變為無法挽回的程度。她是第一次戀愛,也許給不起最好的,但總想給得起最真的。
練習表情,盡量裝作自然,範泛捏着奶茶吸管垂下頭,盡量讓自己的問題看起來漫不盡心。
“齊景,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都不太理解,為什麽你會喜歡我?”
他被問得唐突,面上心虛一閃而過,大概沒想到前一刻還在溫/存,後一刻便被打得措手不及。他聲音發飄,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大相信。
“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麽道理可講。”
範泛嘴角的笑容忽地滞住。類似于這樣的回答,她在電視小說裏面也看過不少。然而所有不知緣由的喜歡都是在長此以往的相處下面,在每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發現對方身上從未察覺到好,然後細小的情/愫一點一點積水成淵,最後成了在某一刻決了的堤,這樣喜歡才是毫無道理可講。
他們過往交集并無,又哪來情感積累。
莫名其妙的開始,但範泛卻能坦蕩承認自己最初的确是被齊景的外貌所吸引,他每一樣的神情形态都長在自己心動的點上。
後來接觸下來,她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他,喜歡他遇事不慌不亂,喜歡他不管工作還是學習時候的認真神态,喜歡他待人處事的禮貌淡然……甚至連他偶爾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悲觀情緒,她也願意一并仔細收藏,細心呵護。
她能說出齊景一千個一百個好來,卻不知道自己在齊景心中又是如何。
他的回答雲山霧罩,範泛看不清前方的路,不知道自己腳踩哪步會從懸崖跌落,然後摔得粉身碎骨。
談話不能深入,所有想不通的事情瞬間想通總感覺直白地殘忍,她的口吻染上卑微,捏着奶茶杯的手加重力氣,“那……你能說說你最喜歡我身上哪一點嗎?”
“範泛——”他也再求,“能別問了嗎?”
談話好似摔碎一地的玻璃渣,拼湊不了原來的完整度。雙人桌的空間比四人卡座更大更空曠,他們都不再說話,寂靜沉默被無端放大。
良久,具體也不知道有多久,範泛卡着嗓子尴尬又局促,她不敢擡頭看齊景,只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把氣氛搞得這樣又僵又硬,對不起讓你尴尬得厲害。
奶茶店的牆壁旁邊總會貼滿許多人的便簽留言,粉紅、明黃還有青綠三種顏色零零碎碎鋪滿整面牆壁。
算打發時間,越尴尬的場面越想找事讓自己顯得坦然。範泛認真地看着一條又一條的便簽留言。
有人盼望一生一世一雙人,有人希冀高考能上一所自己心儀的大學……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也正因如此,牆壁上的留言許願看起來更加純粹赤誠。
範泛也想拿筆寫一兩條心願,但手剛擡起便又放下。算了算了,有什麽值得寫的呢?
她聽力不錯,又或許店內顧客漸少,對面齊景紙上寫字的“沙沙——”聲引起她的注意。
怎麽說兩人現在的狀态不是吵架也算冷戰,但範泛憋不住心裏的好奇,探長脖子伸過去看。
齊景不遮不掩,寫完後大方地遞給範泛看——【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她聽到他說:“等我有一天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情感的時候,我一定會說為什麽喜歡你。但現在我只知道,我們就連名字都天生一對。”
算了算了,範泛捏着便簽笑,心裏的一根弦繃斷了線,喜歡這件事情誰也保證不了永遠。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珍惜現在兩人的心意相通呢?
至于以後,便留給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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