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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将近, 齊景也不能在範泛這裏逗留太多時間。他說後天要走, 行程匆匆。
初始還沒感覺,回家以後範泛便開始後悔起來,後悔自己沒好好珍惜時間, 光去注意一些不切實際的情緒。
在一切沒發生之前, 她的能力只允許她這樣稀裏糊塗地過下去。
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 範泛第二天淩晨六點便爬起來去找齊景。她騙父母說要去劉清悠打寒假工的舞室看看,由于範泛寒假在家便沒出去過,昨天晚上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還是為了喝奶茶,範父範母知道她要出去找朋友自然舉雙手贊成。
但撒謊還是心虛, 範泛出來以後, 便打電話給劉清悠叮囑幾句互相通了口風。
“喂——”劉清悠聲音懶懶的,明顯剛從被窩裏面掙紮出來。
範泛不好意思多說,簡單拜托:“清悠啊, 我跟我媽說來找你玩了。到時候時間要是太晚, 她們打電話問你的時候,你記得幫我打馬虎眼啊。”
“所以……”劉清悠拉長調子迷糊問道:“你要過來嗎?”
明顯聽的頻道不再同個頻率。
範泛無奈,只能在劉清悠發起床氣的邊緣試探,“就是昨天齊景過來找我了,然後他明天就要回去了, 我想跟他多呆一會兒, 所以就跟我爸媽說來找你玩。到時候他們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跟你在舞蹈室裏,拜托拜托了!”
對面聽筒裏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 劉清悠多少也清醒了點。她扒過床頭櫃上的鬧鐘嘟囔道:“你也真夠厲害的,淩晨六點會男友,不冷嗎?”
小鎮的淩晨六點天還沒有完全亮透,黑沉沉的幕布壓得只有一棵樹的高度,晨光隐隐約約,卻沒有掙脫烏雲的意思。風吹刮在臉上,冰棱子一樣的疼。
範泛往上拉了拉圍巾,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沒戴口罩也沒戴手套。
渾身都冷,但奇怪的是心窩暖和,像三月春天裏小鳥撲騰着翅膀,迫不及待地往外飛翔。
範泛不知道怎麽跟劉清悠形容這種奇特又甜蜜的感覺,她簡單回答:“冷,但很開心。要是張初之從X市來找你,我想你也會跟我一樣的。”
“別!”她嚷開嗓子要範泛大呸三聲,“快過年了不要亂說話,他來了我連家都不能準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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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劉清悠啧了一聲,怪範泛懂裝不懂,但剎那間靈光一閃,她想到了什麽,有些難以置信,扯過被子蒙在頭上,壓小嗓門:“你跟齊景不會還沒那個吧?”
這神神秘秘的口吻,範泛要還沒聽出她的弦外之意,成/人向小說就算白看那麽多本。
縱使周邊沒人,臉也忍不住通紅,範泛手揣衣兜,下巴往圍巾裏面埋了埋,又埋了埋,直至最後只剩下一雙圓圓的眼睛。
“哪有……哪有那麽快?!”
女孩小刷子一樣鄭重其事又害羞別扭的聲音從手機裏面傳來,劉清悠只後悔沒開啓錄音鍵,這酥軟的音調要是以價定價該收多少。
反正不管收費多少,劉清悠相信齊景一定願意出。
範泛沒跟她多聊下去,簡單一句天太冷便直接挂斷電話,生生掐斷她想要繼續八卦的心思。
小鎮地方小,旅館也少,統共大的地方只有一家旅社,二十世紀初建成。這些年來人世遷移,旅館兩邊的店面變了又變,唯獨它還在。
昏暗狹窄的樓梯甬道,踩在上面能聽到木板咯吱咯吱的聲響。走廊邊上開了一扇窗,清晨的微光含蓄又朦胧,隐約只在地上淌了塊亮。
老板坐在櫃臺裏頭張大嘴巴打瞌睡,見範泛是來找人不開/房,沒搭理她。光影朦胧,看不清楚,她只能摸着扶手往上走。還沒邁開步子,倒先碰了一手的灰。
說巧也巧,偏偏在這個時候,齊景推開房間門。他們一個站在房內往外望,一個站在樓梯口的臺階上往裏探。
目光相撞,範泛縮回脖子不好意思地笑:“吵到你了吧?”
“沒有,這裏的房間不隔音。老板早上起來開門我就醒了。”
他的鼻音重,單單穿了件毛衣就出來。範泛怕他着涼,催促齊景回到房間裏面。
關門落鎖,他側身将燈打開。長條白熾燈光簡陋又暗淡,開了亮光也并不覺得明亮。
範泛拉過一張木制的紅漆椅子,身子剛坐下去便結結實實地凍了個激靈。還沒緩過神來适應底下冰涼的溫度,齊景便忽然把她拉起按到床鋪坐下。
他把椅子拖了幾步,離範泛更近了些距離。
“聽聲音你好像感冒了?”
範泛拉過齊景的手,不涼但也沒那麽燙。
他笑,昏暗的光裏更顯臉色蒼白,眼睛底下暈開兩抹青黑,整個人看起來沒精打采。範泛不言不問,只是眉頭皺得更深。
齊景解釋:“我不大習慣這裏,所以失眠了。”
範泛想起,小鎮的冬天跟X市不同,一連好幾個月都沒出過一個太陽。雨倒經常地下,十天半個月,纏在雲裏飄在風中,粘附在屋子角落。她抓過被子摸一把,有點潮濕,想必味道也不好聞。
她随意翻開被子,看到一片黃漬,不知道店家是怎麽弄上去的。旅館她也住過,清潔阿姨當着住戶的面換床單穿被套,但換過的東西跟沒換過的一樣,該有的污漬照舊在上面。
範泛沒刻意打探過齊景的家境情況,但從他日常穿着還有談吐看來也不會太差。估計從小到大沒經歷過那麽糟糕的環境,範泛忽然不好意思,也抱歉,為這片生她育她的土地給齊景帶來如此糟糕的感受而抱歉。
她的眼睛明亮,藏不住心裏事。眼眸一亮一暗,齊景便猜着有事,但想不通為什麽,明明之前她還是開心的。
“真對不起——”範泛拉過他的衣袖,笑得為難,“因為我,讓你在這裏委屈自己了。”
齊景也笑,但感到莫名其妙:“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對啊,這好像的确跟她沒什麽關系。範泛不清楚自己簡單的性格為什麽忽然往這麽深的地方去,她在齊景面前揪不住安全感,所以無意間總是放低姿态。
回過神來,範泛眯起眼睛笑:“對哦。”
“不過現在去哪裏玩?”她托腮又無奈,起身拉開窗簾,陰綿綿的天空又開始飄雨,銀線般的雨絲絞在窗戶上,留下一道一道的刻痕。
小鎮除了奶茶店,還有一個像模像樣的購物廣場。電影院也有,只不過跟這家旅館差了整整一條街的距離。
齊景忽然開口問她:“你困嗎?”
淩晨六點起床自然是困,範泛昨晚怕錯過時間,還特地睡前訂了十個鬧鐘,一分鐘一個。
誰知道因為興奮醒得早,鬧鐘沒響,她就已經睜開眼睛瞪天花板,只為等着時間過去。
胡亂塞了兩口餅幹一瓶奶過來,興奮勁頭過去後,房間裏的暖意熏得她又困又餓。
但這句困嗎從齊景嘴裏出來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範泛梗着脖子轉身,要去開門:“我找老板再開一間房。”
“不用。”齊景長手一伸一撈便将範泛圈在自己的懷裏面,他的話飄進她的耳朵裏,又輕又癢:“床已經暖好了,別麻煩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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