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

但那時候自己喝過酒, 什麽都是糊塗。

範泛腦子裏面有兩個小人叉腰吵架, 咄咄逼人相互噴火逼她做出選擇。

齊景的呼吸就在她的耳邊,溫暖綿長。他看着瘦弱,胸膛卻是寬闊, 擁抱的時候有力又溫柔。

她跌跌撞撞尋找多時的安全感, 似乎在這裏找到了停靠。

範泛相信齊景的睡覺只是單純的睡覺, 兩人做過規定,他不會逾越了規矩。

床是單人床,雙雙平躺自然困難,兩人不得不側着身子。齊景從後面抱住範泛, 他伸長胳膊摁滅了燈。

室內落入一片黑暗, 窗簾老舊不大遮光,影影綽綽能看到一個方形輪廓。範泛被圈在齊景懷裏,被子潮濕的氣味被他身上的衣服布料香沖淡不少。

她眼睛眯着那塊透着亮的窗簾, 沒有說話, 思緒混沌渙散,再然後便深深跌入夢中去。

夢境算不上美妙。

她夢見齊景忽然對她很是冷淡,兩人坐在一個普通的店內卡座裏,周圍座位沒人,他一臉疲倦又不耐。

兩人面前除了各自的一杯熱水, 已經簡單地沒有其他。

範泛手指閑不住, 她捏着茶杯來回反複地摸杯沿,急促又害怕。她知道齊景要開口說什麽,卻害怕他真的開口說出來。

“範泛——”

越害怕什麽, 便越是來什麽。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曾經對李然與己無關的冷漠,在自己這裏再次上演。

“我的确很喜歡你,但那是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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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跟你在一起,我感覺很累。”他說完以後,起身要走。一身剪裁合宜的銀灰色西裝,範泛在電視上看過。

他落座解扣,起身系扣,刻進骨子裏面的家教素養讓他開口傷人也多了份紳士魅力。

範泛舍不得齊景,面臨分手此刻也顧不上臉面,她扒着他的胳膊不放,但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麽挽留。

“對不起對不起……”能說的只有這個。

對不起她平凡不上進,帶出去也沒什麽能提的亮點;對不起她敏感又自卑,總是奢求別人給予安全感……

愛情不是雪中送炭也不是錦上添花,它像一面鏡子,映照出範泛從前不想面對的種種不堪。

對不起對不起,但可不可以讓我繼續愛你。

“在我看來,你們十分不配。”一道不疾不徐的女聲打斷範泛的思緒,她擡起頭,卻看不見夢中人的臉,模模糊糊的一團,只能從潛意識中肯定她是一位清雅有氣質的美人。

美人松松挽着齊景的胳膊,兩人西裝禮服,看上去天生一對。唯獨範泛還是跟從前一樣一身休閑服飾,她蹭在泥土灰燼裏,落得一身卑微。

“難道沒有人跟你說過嗎?齊景暗戀了我整整兩年。”

“他喜歡你,圖得只不過是一時新鮮。”

美人說完這句話便同齊景轉身離去,範泛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連大哭大鬧的勇氣都沒有,咬着牙細碎安靜地抽噎哭泣。

“範泛範泛——”

夢中以外,有道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

範泛睜開眼,最先看到那塊透亮的窗簾,朦胧一層布罩子,隐約間能窺得上面的花樣紋飾。

時間感模糊破碎,她一時有些恍惚。

臉上濕潤,她擡手一模,竟然是淚。

“夢到什麽了?”齊景抱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裏攬,“哭了那麽久,怎麽叫也叫不醒。”

範泛轉身,兩人本來就貼得近,她這樣大幅度的動作讓齊景感覺自己懷裏仿佛抱着一只被人丢棄的小貓,伸着爪子扒拉在肩上怎麽也不肯放。

“我不想回憶。”範泛嗓子裏面還含着濕漉漉的哭意,又軟又細又委屈。

他更用力地将她抱在自己懷裏,兩人安靜無言,屋內視線更黑。

範泛的确不想回憶,但她一閉上眼睛,夢境便一遍又一遍在她腦海裏循環播放。

難受宛如切膚之痛,她嗓子一酸,差點又要哭出來。

抱着齊景的手加重力氣,哪怕擠掉胸腔裏的空氣範泛也要同他不分彼此地在一起。

但感覺有什麽東西梗在兩人中間,範泛仰首看到齊景閉眼,她估摸着他已經睡着,眼神大膽肆無忌憚,手往被窩裏面随便一模一拽,想把那東西拿出來丢掉。

卻沒料到,她才剛剛碰着,手腕忽然被齊景一把抓住。不期然間,範泛對上他睜開的眼,琥珀色的眼眸加重顏色,呼吸又濕又重,像房間裏面愈發滲透角落的黑暗。

“你沒睡着?”

他笑,嗓子裏頭壓着喘:“你在身邊,我怎麽能好好睡着。”

齊景的話一下讓範泛知道自己手裏碰到的是什麽,下意識縮回,但齊景沒讓,抓着她的手與那梗人的東西貼得愈深愈近。

“我不碰你。”他保證,轉聲又是懇求:“但能不能幫幫我。”

範泛害羞,但剛才夢裏的場景又倏忽閃現。原本要推開他的手改為拉回,兩人貼得緊密嚴實。

她一雙浸了水的眼睛汪汪地看向自己,可憐巴巴。

齊景最受不了她這副姿态,理智就像一根輕易被挑破的線。他低頭含着她的嘴巴吻,輾轉反側,呼吸也紊亂。

齊景拉着範泛的手,帶領她來到自己身體原始醜陋的地帶,一切/欲/果罪孽,心化成魔都由這裏開始。

他的吻落在範泛的臉頰,頸側,含着她的喉結/撕/磨輕扯。

範泛渾身顫抖,身子軟得一塌糊塗,她的腳尖繃緊,手中的力道也跟着加重。

齊景痛得倒抽一口涼氣,他湊近範泛耳邊,嗓音又低又沉:“寶貝,輕點。”

更沒有了力氣。

兩廂相對,暮色更沉。不知過了多久,齊景從床頭櫃上抽出一張抽紙,替範泛擦手。他随手往垃圾桶的方向扔,卻沒扔中,紙張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沒有聲息。

他按開床頭燈,溫暖的橘色光暈在黑暗中灘開小小一片,範泛下意識眯起眼,一雙眼睛帶着水色快要溢出,兩頰酡紅,比三分醉酒更多七分迷人。

齊景接着抱住她吻,範泛想要推開,但身子綿軟又難受。他的吻滾燙密實,擠掉了兩人之間多餘的空氣,模糊掉範泛腦中原本就沒剩多少的理智。

然後齊景手指下移,胸部腰側,牛仔褲的拉連聲被徒然放大。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小心翼翼地、盡心盡力地,給範泛舒緩身上解不開的歡/愉。

暮色更沉,煙霧般籠罩下來,範泛在齊景懷裏睡了又醒。她擡首對上齊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臉一紅,埋着腦袋又要低下去。

但齊景沒讓,攔着範泛的腰将她抱起,想吻她卻生生忍住,知道不該任本能操控自己繼續下去。

啞着嗓子,齊景聲音裏帶着夜色的深沉,“晚上想吃什麽?”轉移話題也算轉移注意力。

鼻音不重,看來感冒散一場汗就好。

範泛放下了心,她窩在齊景懷裏,回家那麽長時間,範母一日三餐講究營養均衡,不允許她跟在學校一樣飲食不規律又随便,想吃的時候暴飲暴食,不想吃的時候随意打發。

肯德基燒烤炸串這些人間美味基本算是與她絕緣,範泛嘟着嘴巴往上翹,語氣不容置喙,“我要吃炸雞!”

吃完炸雞,範泛捧出只喝一半的大杯可樂。齊景明天下午就要走,相處時間就像倒計時,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

範泛帶齊景去逛便利店,兩人沒什麽好買的,拎着購物籃東撿西扔湊了大半框零食。

範泛數落自己要哪些東西,數來數去發現齊景拿得比自己多,她驚訝道:“原來你喜歡吃零食啊!”

“還好。”齊景從購物架拿出一包話梅,看出産期看保質期,仔細挑選以後放在購物籃裏,“這些都是給你買的。”

“啊?”

他害羞地笑,肉麻的話換個地方扯不開嗓,“我想讓你一邊吃零食一邊想着我。”

噫!好膩歪的思念方式!範泛重新拎了一個購物籃過來,給齊景挑選他平常喜歡吃的零食。

不過這樣膩歪的思念方式,她真的好喜歡。

從便利店出來以後,街道又開始下雨。

雨勢不小,嘩啦啦地打濕整個世界。周邊道路沒什麽行人,其他店面伴着年關将近也一副要開不開的姿态。小鎮生活壓力不大,錢賺得差不多就空出時間來花。

範泛和齊景被困在便利店的屋檐下,兩人随意站着,目光撞在一處相視一笑便又很快分開。兩袋零食都放在齊景腳邊,範泛捧着可樂咬吸管,算打發時間,時不時叼着吸管喝一口。

她沒話找話問齊景:“诶,昨天吃板栗,今天吃炸雞,那明天吃什麽?”

齊景一眼過來,含着若有若無的意思,嘴角輕啓噙着笑意:“吃飯團。”

他不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拉着範泛的手低頭便要吻下去,但唇還沒碰到,額頭與額頭相貼之時,範泛沒忍住,捧着可樂打了一個響亮的嗝。

真是不要太丢臉了!

範泛臉更紅,她伸手要推開齊景,卻被他抱得更緊。兩廂擁吻,範泛聽到齊景在耳邊感嘆:

“我很喜歡這個可樂味的吻。”

老天!誰給她一把鐵鍬把自己當場活埋。

雨還在下,細密又纏綿。範泛抱在齊景懷裏哄了半天還是不肯擡頭,齊景笑着由她。

雨幕中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響亮急躁,喊得十裏八鄉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姐!大晚上你跟誰抱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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