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碧桃花妖:死因
講到周俊穿着拖鞋跑出趙子軒家,亨利就沉默地抽起了雪茄。林曦看得着急,忍不住催他:“喂,你快講行不行?阿俊究竟是怎麽死的?”見外國佬不為所動,他擡腳就往廚房走:“你不說是不是?我去問趙子軒。”
“問他有什麽用,你沒發現嗎?”亨利吐出一口煙,淡淡道,“他根本不知道阿俊死了。直到現在,他都還在等那個土包子回來。”
“什麽?”
阿俊和未婚妻先後離開後,趙子軒拿着照片在客廳裏坐了很久。他低頭看着照片中兩個人的笑臉,癡癡地想了許多。
男人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才發現每個角落都有他跟阿俊的回憶……他們在廚房的料理臺邊胡鬧過,阿俊曾經趁他給飲水機換水桶時戳他的腰,他們曾經窩在沙發裏一起看《咒怨》,阿俊曾經在博古架邊擺弄他新帶回來的藍田玉……
這也難怪。畢竟,他已經跟那個長着桃花眼的漂亮男人在這裏生活了六年多。他已經習慣這種,家的感覺了……
“我已經不能失去他了。”太陽西斜之時,趙子軒踏進保姆間,躺在阿俊的床上,嗅着床上淡淡的桃花香對自己說。他掏出手機,撥打周俊的電話,卻發現對方的電話已經關機。
男人不以為意,只當阿俊在鬧脾氣,想了一想,打算親自去江西一趟将他請回來。他從床上站起身,發現阿俊的外套挂在門後,走過去一掏口袋,發現對方的家門鑰匙放在裏面。
趙子軒眨眨眼睛,給亨利打電話:“你到我家來住兩天吧,我跟阿俊吵架了,他走的時候沒帶鑰匙。”
亨利聽得很是驚奇:“什麽,你們吵架了?你竟然允許那個土包子跑出去?”
“當時情況特殊,我回來再跟你說,你先來我家吧。”趙子軒催他。
亨利那邊一陣響動,顯然是在穿衣服:“啧,急什麽,你也說你們吵架了……你确定他會回來?”
“他當然會回來。”趙子軒笑答,“就算我趕他他也不會走,這可是他自己說的。”
一個多小時之後,亨利抵達趙家。趙子軒拍拍他的肩,沒多解釋,直奔飛場。
在飛機上,他不斷想象阿俊見到他時會露出的表情:嗯,是驚喜多一點,還是惶恐怨恨多一點?無論如何,我要帶他回來……至于未婚妻,總有辦法讓那女人接受他的。
下了飛機,在南昌市找了家賓館稍作休息,次日早上8點多,趙子軒就登上了前往阿俊家鄉的大巴。他故意沒有洗漱,臉上挂着青黑的眼圈,嘴邊都是胡茬,看上去十分憔悴,打定主意讓阿俊一見他就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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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根本沒見着阿俊,倒是把阿俊的姆媽吓了一跳。老太太臉都白了,扶着房門顫顫巍巍:“趙先生怎麽來了,是不是我家娃……果真出事了?”
“沒有沒有,阿俊他什麽事兒都沒出。我……出差,路過這邊,順便來看看您。”趙子軒一愣,立刻扯謊。他走過去扶着老太太走進院裏讓她坐下,四下觀察了一下,這才相信阿俊并沒回來,不禁奇怪地皺起眉。
阿俊的姆媽擡眼看男人的臉色,兩手冰涼,渾身都在打擺子:“沒出事?趙先生,你不要唬我,阿俊真的沒出事兒嗎?我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我兒坐在桃花樹下,一邊哭一邊喊‘姆媽’,還是什麽:‘兒子不孝,下輩子再回報姆媽的養育之恩’……”
趙子軒聽得渾身發寒,跟着心驚肉跳。他下意識握緊老太太的手,不知是說給對方還是自己聽:“阿姨您別亂猜,阿俊他現在還在北京,一點是都沒有,好得不得了。老人們不是常說夢是反的?放心吧,說不定阿俊馬上就要升官發財了。”
安慰了老太太半晌,哄她回屋睡了,趙子軒立刻走到院中,往家裏撥電話——沒人接聽;再打給亨利,撥到第三個,終于被接通:“亨利?你現在在哪?不是請你幫我看家的嗎?阿俊回去沒有?”由于焦急,他口氣很壞。
幸而亨利并不怎麽介意:“抱歉子軒,我有點急事出門了一趟,現在馬上回去。”他的聲調有些怪,似乎在壓抑某種情緒,可惜趙子軒急火攻心,并沒聽出古怪。
“阿俊并沒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打了時間差,我在這多留兩天等他,你幫我給他留門——不要總是往外跑,我怕他沒鑰匙進不了門。”
“……”亨利沉默了很久,似乎欲言又止,最終只說:“我知道了。”
趙子軒扣上電話,聽到屋裏傳來老太太的咳嗽,立刻接了杯水送進去。
與此同時,北京某醫院的太平間門口,亨利面無表情地接過醫生遞來的死亡證明:“你拿着這些就可以到公安局注銷戶口了。請問死者的遺體要怎麽處理?我們可以聯絡殡儀館。”
“不用了。”亨利盯着死亡證明上的“周俊”二字看了很久,冷淡地說,“我想把他的遺體捐贈給貴院的醫學院。”
“好的,請跟我到這邊來辦理手續。”
亨利一言不發地跟在一聲後面,穿過那些痛哭不已、哀傷欲絕的死者家屬——昨天晚上,京滬高速高速發生重大連環車禍,波及7量中小型客車,其中傷亡比較嚴重的是一輛從北京發往南昌的長途大巴車,車內20餘名乘客受傷,4人當場死亡。
周俊就是這四人之一。
亨利在趙子軒家中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只覺頭腦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通訊錄中找出了趙子軒的手機號,馬上就要按下通話鍵——他稍作猶豫,退出通訊錄。
他開始考慮趙子軒的處境:由于經常到中國來旅行,跟趙子軒也有生意往來,所以他很了解對方在京城的尴尬——受家庭環境影響,趙子軒跟內地人的往來時總帶點輕慢,這讓京城的少爺們看不過眼,背後沒少給他使絆子,更有甚者在公共場合下他臉面,說他是“連親爹是誰都不記得的港燦”。這種情況在他訂婚之後本來有所緩和,誰料想……
亨利揉揉眉心,想起一個小時以前剛聽到的八卦——趙子軒的未婚妻一回家就失聲痛哭,吵着鬧着不肯嫁他,說他是個養男人的變态。
藍眼睛男人在屋裏轉了幾圈,站在窗邊看着院子裏的七個桃樹,眸色漸深,最終打定主意,抓起車鑰匙向車庫走去,趕到醫院後,謊稱自己是周俊的雇主,一手料理了他的後事……
“你就這樣把這件事瞞下了?”林曦不可置信地瞪着亨利,“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只是不想子軒被那個土包子毀掉而已。”亨利抽了口雪茄,笑得有點苦澀,“有句話不是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死去的人永遠十全十美嗎?阿俊活着的時候,子軒就已經為他丢盔棄甲、顏面盡失,如果讓他知道阿俊死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傻事?倒不如給他留個念想,讓他以為阿俊還在生他的氣。”
“你……”林曦聽得胸悶,忍不住拍打自己,想指責亨利,卻不知如何開口——亨利的所作所為的确缺德,可他的做法卻有自己的立場和理由,讓林曦不知如何置喙,“于是你就一直瞞着他?還瞞了這麽久?”
“我也沒想到會瞞這麽久。”亨利嘆氣,掐滅手裏的雪茄,“我本以為,子軒等上小半年就會失去勁頭,尋找下一個新玩具。等他有了新目标,就把真相告訴他,誰知道……他一等就就是四年。看他現在的樣子,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對他說:你等的人已經不會回來了。”
“不,他等的人已經回來了。”這時,碧桃花妖的聲音突然在林曦耳邊響起。
“啊——!”
林曦被吓的尖叫起來時,趙子軒對JOJO的敘述也已接近尾聲:“我在阿俊家等了兩個星期,卻一直沒有等到他。再給他打電話,卻發現他注銷了自己的號碼……我回到北京,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只能守着過去的房子和那七棵桃樹等,可他一直沒回來……”
“未婚妻跟我退婚,我答應了。外公和母親飛過來罵我,我把家族繼承權讓給了表弟……我有的東西越來越少,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生活天翻地覆,有時候也會後悔當年把他從山裏帶出來……可大部分時間,我只是在想他和等他。當然,我也往壞處想過,比如像亨利說的,他已經跟別人在一起,又或者他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想等着他,因為我總覺得,他還沒離開我。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最近這幾年,我經常會産生幻覺,有時看到阿俊穿着紅衣服跟在我身後,有時則聽到他對我說話……呵呵。”
趙子軒說到這,露出一個自嘲卻釋然的笑:“現在想想,大概是我思念成疾,有些瘋魔了?”男人擡頭,充滿期待地望向金眼少年:“好了,我已經把我跟阿俊的事都告訴你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阿俊在哪了吧?”
JOJO眨眨眼睛,想了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那家夥是不是阿俊,他是一個……”說到這裏,就聽到客廳傳來林曦的尖叫。
兩個男人被吓得一哆嗦,對望一眼,立刻往外沖。
“出了什麽事?”JOJO率先沖出廚房,就見林曦貼着窗戶站着,一臉餘驚未定;亨利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顯然不知他為何尖叫;碧桃花妖飄在兩人中間,臉色慘白,面無表情地朝他看來……JOJO皺起眉頭,剛要質問他為什麽又吓林曦,卻見趙子軒從他身後沖上去,直撲花妖:“阿俊!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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