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啰嗦的關二爺:一砸關公像
“喲,這關公像眼熟啊。”門口傳來一個懶散的聲音,馬家兄弟應聲回頭,見趙元彬帶着兩個手下站在那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供桌上的關公像。
許是被趙元彬教訓怕了,馬遠一看清來人就是一抖,說出來的話也帶了點微不可察的哆嗦:“趙哥……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在醫院住了兩天,所以過來看看你,順便把東西拿回去,免得你再跑一趟。”趙元彬笑眯眯地答得親切,似乎掌握馬遠的行蹤對他來說像買份報紙一樣輕松。說完,他的視線轉到馬郊身上,笑容裏的煞氣收斂了些,語調似乎有些柔軟:“怎麽,你也在這?”
馬郊渾身汗毛都炸了起來,硬着頭皮叫人:“趙哥。”感覺到身邊馬遠的畏懼,他給自己壯壯膽,指着牆角的紙箱對趙元彬說:“您随便坐着稍等一會,我們正在找您朋友的東西,很快就好。”
“不用這麽麻煩,我們回去自己找就得了。”趙元彬對身後的手下擺擺頭,一個壯漢立刻走到牆角将紙箱搬起來,“我哥們的錢想來你也花了,花掉的那部分就用剩下這些錢包補,你不介意吧?”
馬遠哪敢說介意,只能抽着嘴角笑。
趙元彬滿意了,揮手讓手下把箱子搬出門。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中華,彈出一根叼在嘴裏,瞟了馬郊一眼,把打火機丢給對方:“過來,給我點煙。”
馬郊手忙腳亂地接住打火機,聽到趙元彬的要求,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馬遠。馬遠沒看他。馬郊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打出火苗将打火機伸向趙元彬,誰知趙元彬長臂一伸,竟然直接環着馬郊的腰将他攬到近前:“啧,連煙都不會點,離那麽遠幹嘛?”他說完,親昵地用頭頂頂馬郊的腦門。
馬郊只覺耳邊一陣轟鳴,憤怒、羞赧和無措同時沖上他的腦袋,讓他一瞬間漲紅了臉,忘了趙元彬的背景和身份,擡手就要把他推開——愣沒推動。
而趙元彬呢,他氣定神閑地攬着馬郊,像是攬着一只發脾氣亮爪子的貓,眼睛看向握緊拳頭卻不敢跟他對視的馬遠,似笑非笑地說:“我還當你真的改頭換面了,鬧半天,還是個只敢背後捅刀子的孬種。”
馬遠把牙咬得咯咯響,仍然沒動。
他沒動,馬郊卻急了,他更用力地推搡趙元彬,嘴裏怒罵:“你神經病啊,到底想幹什麽!?我們已經把東西還給你了,你憑什麽罵我哥!?”
“憑什麽?”趙元彬騰出一只手抓着馬郊的手去摸自己的後腰——那裏有個猙獰的疤——冷笑着說:“就憑你哥曾經卧底到我身邊,狠狠地捅了我一刀,帶着沈老三的人端了我的老巢!寶貝兒,我沒殺你哥,已經夠大度了。”
馬郊驚住了。他雖然知道馬遠混過幫派,在外面游蕩數年,卻并不清楚“混幫派”意味着什麽。對于他這種乖乖牌來說,厮殺、打群架、幫派鬥争,都只是香港電影裏才會出現的情節……直到他摸到趙元彬的傷口,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殺氣和恨意,才清晰地意識到,他跟馬遠之間阻隔了多少過去和鮮血。
這個前兩天剛與他和解,站在身後一步之遙的男人,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淌着鼻涕在村裏作威作福的小孩,而是一個背負過鮮血甚至人命的……混混。這樣的一個人,我真的該帶他回家嗎?他真的能擺脫過去的暴虐嗎?我們真的可以盡釋前嫌嗎?
似乎是為了加深馬郊的動搖,趙元彬還在繼續說:“你知道你哥是個什麽東西嗎?他根本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還記得老七嗎?就是那個在游戲廳裏給你帶路的小子,你知道他現在怎麽了嗎?呵呵,你哥到他面前裝可憐,說被我趕走沒人收留。老七心軟,就把他偷偷藏在自己家裏,幫裏的事兒也都沒瞞你哥……可後來呢,他的一片好心換來什麽?換來我腰上的這一刀,換掉了他自己的一條命!馬郊,老七是被馬遠引去的人害死的,馬遠他身上背着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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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郊禁不住渾身發抖,連掙紮都忘了。他回頭,不可置信又惶恐地看向馬遠,後者對上他的視線,露出痛苦的神色,雙手抱頭跪倒地上,發出了壓抑的哭聲。
見他這樣,馬郊頓時心軟了。他把剛剛萌生的芥蒂壓到心底,推開趙元彬蹲到馬原跟前抱住他:“沒事了哥,一切都過去了,咱們以後會好的……我們馬上就回家,你以後就本本分分地過日子,咱們都會好的。”
趙元彬發出一聲嗤笑,不再搭理馬家兄弟,側頭對另一個手下說:“去,請上那尊關公像,明天找人把它帶到老七墳頭供上。”
手下應聲,剛要動手,卻見馬遠突然從馬郊懷裏擡起頭來。他的表情迅速扭曲,臉頰血紅,眼睛裏充斥着血絲,猛地推開弟弟從地上站起,咆哮一聲:“不行!”形态舉止,竟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
一時間,屋裏其他幾人都被馬遠的巨大變化震住了。
馬郊被他推坐在地,瞠目結舌地看哥哥狂叫着撲向趙元彬。趙元彬的手下立刻護住老板,一拳将馬遠揍倒在地。馬遠倒地,嘴裏頓時一片紅,卻像感覺不到一樣再次跳起來,嘶吼着撲上去:“誰也不準動關二爺!趙元彬,孫子,我今天跟你拼命!”
趙元彬的手下再次把馬遠擊倒在地。可當這個過程重複到第五遍時,那壯漢似乎是被馬遠的異常震懾了,竟然被他撲得倒退一步,讓馬遠摸到了趙元彬的衣襟。
馬遠眼中冒出兇光,突然從腰裏掏出一把彈簧刀——馬郊根本不知道哥哥身上藏了刀——掄起胳膊就朝趙元彬的胸口紮去,卻被後者一個窩心腳踢開,他摔倒在地,還想再動,卻被回過神來的壯漢踢掉了手裏的刀,緊跟着,被冰冷的槍口頂住腦袋。
趙元彬的眼中一片冰冷。他看着雙目赤紅的馬遠,神态中沒有一絲一毫無懼,就像在看一坨腐爛的死豬肉。對視三秒後,他毫不猶豫地拉開槍栓……
“不,不要!”被驚呆的馬郊總算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神。他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替馬遠擋住趙元彬的槍口,整個人抖得像只瀕死的兔子:“不不,不要殺我哥。對不起,對不起趙哥,我替我哥跟你道歉,你不要殺他……關、關公像是不是,你要關公像是不是,我們給你,給你!”他說着,匆忙站起身,拿起了神臺上的陶瓷人像,就要遞給趙元彬。
沒等趙元彬說什麽,馬遠又發瘋。他扭頭,像看殺父仇人一樣看着馬郊,野獸般嘶吼:“放下,小畜生我CNM,你把關二爺放下!”
馬郊也急了:“我不放!媽的,連命都要沒了你還要這關公像做什麽?發瘋發夠了吧你!”
馬遠見他不聽,咆哮一聲撲了過來,抓住弟弟,狠狠咬住他的腰側。馬郊被咬得大叫一聲,這一疼,竟把膽色和怒火都疼上來了。他舉高手裏的關公像,心說:都是你這禍害!我幹脆将你砸了,免得你引得我哥瘋瘋癫癫!如此,心一橫,将關公像用力擲向地面!
眼看着陶瓷像就要碰撞地面粉身碎骨了,卻在最後一息間,馬遠松開馬郊伸出手,愣是接住了那陶瓷像!蠻有重量的陶瓷像擊中男人的手,帶來一聲微弱清脆的骨頭碎裂聲,完好無損地落地了。
馬遠趴在地上,松了一口氣,甚至露出一絲笑容……笑容立刻僵住了。
因為趙元彬走過來,一個用力踩碎了他的腕骨,從他手裏拿起來那個關公像,臉上挂着譏諷的笑:“行啊馬遠,就你這接飛盤的絕活,到哪裏都會是條合格的狗。”
他把關公像遞給手下,重新拉上槍栓把手槍收起來,一派輕松地拍拍雙手:“好了,我的東西都拿回來了,咱們暫時兩清。還是那句話,看在你弟弟的面上我留着你的狗命~我發現,讓你活着賣醜比讓你痛快死更讓我開心。”
趙元彬走了。
馬遠趴在地上,無聲無息,像是死了一般。馬郊按按被哥哥咬過的側腰,疼得嘶了一聲。他嘆口氣,走過去扶馬遠:“哥,起來吧,結束了,我帶你去醫院……”話還沒說完,就覺胳膊一陣劇痛,血立刻染上了他的外套——馬遠不知何時摸到了先前被踢開的彈簧刀,正用腕骨沒碎的那只手握着,兇狠地看着馬郊。
馬郊被吓壞了。他坐倒在地,護着傷口,挪動着後退:“哥……?”
“哥什麽哥,我不是你哥!CNM,有娘生沒娘養的小畜生,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聽了你的鬼話!什麽我們是一家人,什麽回去好好過日子,都是坑我的,都是為了騙走我的關二爺!好啊,我知道了,你是趙元彬派來的,你就是趙元彬派來的對不對!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錯,都是因為聽了你的話,我的關二爺才會被搶走!”馬遠語無倫次,揮舞着彈簧刀砍向馬郊。
馬郊還想再解釋,他想說那關公像本來就是屬于趙哥的,想說我沒騙你我的确想帶你回家、雖然怨恨你但我始終把你當成我哥,想說你現在的精神狀态很不正常……可當馬遠的第二刀落在他的小腿上,他什麽都說不出了,只想着要逃。
馬郊帶着兩個流着血的傷口逃出了馬遠的出租屋,一出門就被人用乙醚帕子捂住口鼻,很快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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