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啰嗦的關二爺：分岔路

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快到林曦還沒有理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一切；又似乎過得很慢，慢到林曦幾乎要疲倦得昏睡過去……游方來了。

他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找到了異域魔窟中的道具間，用帶來的長款風衣裹住林曦，柔聲問他：“你自己能走嗎？還是我背你。”

林曦抿抿嘴，慢慢從道具堆裏站起來。他盯着工作人員們吃驚懷疑的眼神，像鹌鹑一樣努力把頭往衣服裏藏，跟着游方慢慢往外走，走了兩步他回過神來：“……東東？”

“東東沒事兒，馬郊跟我們一起來了，他會把孩子送回家……你剛才情緒不穩定，JOJO一直在照看他。”

聽到那個名字，林曦的腳步就是一頓。

游方嘆氣，用力攬住比自己高很多的朋友：“沒事了，暫時都過去了……我想你大概不願見他，所以，今晚我去你家陪你，JOJO由路遙帶回去，放心吧。”

“嗯。”

兩個人打車回到林曦家中。一進門，《鬼話連篇》和《山海經》的書蟲就從書房裏跑出來：“回來了啊。”“咦，JOJO呢？”

林曦不回答，走到客廳裏的沙發上癱倒，把自己團成一團。

“今天出了點事，JOJO暫時不會回來住了。”游方溫聲對兩個小書蟲說，“留給我和林子一點空間，讓我和他好好談談？”

“嗯！”兩個書蟲點點頭，小小林曦就扶着老爺子走開了。游方注意到，他們的路線刻意畫了個半圓，繞開了放關二爺陶像的臺子，心裏微微一突，便把想法擱下了。

游方到廚房給林曦調了一杯蜂蜜水，讓他喝下調節血糖穩定情緒，然後緩聲問：“到底是怎麽回事？JOJO怎麽會突然……？先前沒有征兆嗎？”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林曦雙目發怔，生澀地說：“早上還好好的，我們玩了很多游戲設施，大家都很開心……吃了中午飯，後來我們又坐聚能飛船，哦對了，是聚能飛船上。”他揉揉眉頭，“做飛船的時候，我們旁邊是一對情侶，他們一直在聊天，說歡樂谷沒有摩天輪，所以沒法完成那個‘在制高點親吻’的魔咒，幹脆用飛船代替，等飛船升高之後就接吻。JOJO聽見了，纏着我問魔咒是什麽，嚷着要親親什麽的……大庭廣衆又有孩子在旁邊，我當然拒絕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有些不開心，恹恹地靠在我肩上說難受，我當他別扭沒在意。坐完飛船去鬼屋……東東年紀太小被留在兒童區讓工作人員代為照顧，我們兩個在裏面走……突然他就……”林曦戛然頓住，打了個冷顫。

游方安撫地拍拍他的胳膊：“對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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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我能有什麽想法……我現在只想離那個……家夥遠遠的，遠遠的……他不是人，終究不是人。游方，”他無力地看着好友，“在它撲倒我的那一刻我知道，JOJO根本就是個披着人皮的畜生！”

“林曦！”游方皺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沒騙你，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林曦用力抓住游方的手腕，“我大概知道JOJO今天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發情期！現在是春天，它正在發情期！”

游方呆住了。

林曦表情扭曲，幾乎又哭又笑：“它發情了！它在發情！哈哈哈哈……我知道的，我早就該察覺到的！它從來到我家就食欲不振、嗜睡、渾身燥熱、情緒波動大，它經常靠着我在我身上——它是個一到發情期就失去理智的畜生！游方，我喜歡了一個還沒完全變成人的畜生！”他越說聲音越大，似乎所有理智都已崩壞：“它就在外面，在随時可能有人進來的地方，不顧我的意願把我按倒，像公貓咬母貓一樣咬住我的脖子打算跟我交[嗷嗚]配！”

“噓，林子，噓……”游方露出難過的表情，用力抱住林曦。

可林曦還是哭着說了下去：“我錯了游方，我必須得承認我喜歡JOJO，我把它當成一個人，對它傾注感情……可你也錯了游方，因為JOJO對我的喜歡并不是愛情，起碼，不是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愛情！我受不了這個游方，我該怎麽辦……？”

游方不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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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路遙家。

JOJO坐在以往最喜歡的陽臺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黑夜。

路遙換好衣服走過去遞給他一杯水：“要不要聊天？”

JOJO接過水，盯着路遙看了一會說：“……今天，小林子踢我了，還讓我滾。他用很可怕的眼神瞪着我，就好像……我是路邊抓傷了他的野貓。”

“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比抓人的野貓惡劣多了。”路遙毫不客氣地指出。

JOJO撓頭：“我知道我錯了……但、但小林子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我當時，就是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而、而且，我喜歡小林子，小林子也說他是我的啊！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不能做那種事？”

“因為林曦是人類，生活在人類社會，遵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線和社會的行為法則——而你現在也是一個人類。”路遙嚴肅地說，“雖然你沒有多少做貓時的回憶了，但你的很多行為仍然很像貓，比如今天發生的這種——你像一只發情了的貓一樣強硬地要跟林曦發生關系——這是他作為一個人絕對無法容忍的。”

“我不明白……”JOJO抱頭，“這件事很嚴重嗎？那林子……他還會原諒我嗎？”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你。”路遙嘆口氣，扶住他的肩，“林曦啊，他真的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普通的溫柔善良，普通的發奮努力，普通的包容理解，又普通又倔強。認定的事就鮮少反悔和回頭，在夢想上是這樣，在感情上……也是這樣。他循規蹈矩，一邊羨慕別人的不平凡，一邊又恐懼變得跟別人不一樣——讓林曦承認他可能是雙性戀，有可能喜歡你就已經夠高難度了，可以說全拜游方的好口才所賜……”

“你說小林子喜歡我？”JOJO眼睛一亮，“像我喜歡他那樣喜歡我嗎？”

“不。”路遙搖頭，“他喜歡你，是人類喜歡人類的喜歡。你喜歡他，是貓咪喜歡人類的喜歡。”

“我聽不懂。”JOJO皺眉，“我只知道，我喜歡他，想跟他永遠在一起，不準他寵愛別人，只允許他跟我在一起，讓他的身上沾滿我的味道！我會保護他，不允許別人欺負他，晚上要跟他一起睡覺！”

“這就是貓咪的喜歡。”路遙微笑，“人類的喜歡比貓咪的複雜的多。人類喜歡一個人時，也會希望能夠跟對方永遠在一起，但當危難發生時，他會寧願犧牲自己也讓對方活下去；也會有獨占欲，希望對方只看到自己聽到自己屬于自己，但比起自己的想法，對方的感受更加重要，所以人類會愛屋及烏，喜歡對方喜歡的事物；人類也會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但這種保護不是一味囚禁約束，必須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上……”

“唔。”JOJO歪頭，“每句話都能聽得懂，但合在一起……又有點不明白？”

“簡單地說！”不知何時圍攏過來的書蟲裏，小小的亦舒大聲說：“你對林曦的喜歡是貓咪的喜歡，重點是‘我要開心！’林曦對你的喜歡是人類的喜歡，重點是‘要你開心！’”

“懂了。”JOJO笑逐顏開，“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過了今天就不一定了。”路遙一臉平靜地給他潑冷水，“林曦是個不願與衆不同的人，據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受不了自己喜歡的是非人類——你今天表現的，完全就是個非人類。”

JOJO如遭雷劈。他瞪大眼睛，瞳孔微縮，可能失去林曦喜愛的預感讓他不受控制地渾身顫抖：“不，我不是……我已經不是一只貓了，我、我是人類，我只是做錯了事。不行，我要回去。”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現在就回去，不能讓小林子胡思亂想一晚上……否則，就什麽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