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船咋沒翻04 ...

周厭語唰一下坐直身體。

“咚——”

褲兜裏的手機随着她的動作掉了下去, 砸到地板上, 邊角磕出一點傷痕, 鋼化膜卻依然保持□□。

晚自習過于安靜,這一道動靜頗為吸引人,不少人應聲回頭, 看了幾秒鐘又一頭霧水地轉回去安心寫作業。

周厭語低着頭做出一副認真寫作業的模樣, 謝酌半撐着腦袋, 漫不經心地看着習題冊上那道已經解了大半的題。

明明只要再一步他就完全解完了, 但這會兒他半點兒也不想去思考那一步。

大腿上, 被女生手背隔着布料輕輕觸碰的觸感仿佛仍然存在,燒得慌。

這種燒,似乎大有往旁邊擴散的趨勢。

他輕輕擰眉, 微微伸直腿, 腳尖碰着杜行帥的凳子腿兒,緩了緩,這才感覺那種熱度逐漸消散。

只是被周厭語碰到過的那一塊兒依然在發燙。

周厭語彎腰撿起手機, 目不斜視,但她餘光瞥見謝酌剛才動了下腿。

于是臉上的熱度開始呼啦呼啦繼續往上竄。

她太不對勁了。周厭語想。

好像從遇見謝酌之後,她就總是很不對勁。

這種感覺實在令人焦躁, 她摸不着頭尾,像是站在一片空曠的山野間,周圍除了風就只有綠色的植被,張嘴喊一聲,回聲能傳過來起碼三次。

游戲裏剛抽出來的SSR也無法治愈她波動異常的情緒, 她燥郁地退出游戲,把手機扔進桌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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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略大,引來謝酌意味不明的一瞥。

周厭語做賊心虛似的抓起筆,胡亂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公式,随着公式越寫越多,她的思緒終于逐漸冷靜下來。

手指無意識在畫着,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居然在紙上寫下了幾個漢字。

“引壺觞以……”

餘下的兩個字沒有寫完。

自酌。

引壺觞以自酌。

謝酌的酌。

真是要瘋了,周厭語抓起草稿紙胡亂揉成一團,随手扔到垃圾桶裏。

她投的不準,紙團撞到簍子,滾落到一邊,一團廢紙孤零零躺在牆根,頗有種顧影自憐的味道。

周厭語渾然未覺。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她就佯裝淡定地去了趟廁所,洗了把臉,對着鏡子裏濕漉漉的那張臉看了很久。

周厭語你出息,不就不小心碰了下人家大腿麽?至于這麽慌張麽?純情得好像連小/黃/片都沒看過的處/男。

可她明明就是個女生。

她抓了抓頭發,發梢有些濕潤,轉身回班。

路過垃圾桶時,她無意之間往扔小紙團的方向看了兩眼。

小紙團不見了。

一絲疑惑一閃而逝,她只當是誰順手把垃圾撿進了垃圾桶,擡頭,忽然發現謝酌正輕飄飄地看着她,棕黑色眼睛仿佛剛從墨水裏滾了一遍,黑得略有些暗沉。

她心頭猛地一跳,慢慢坐下。

謝酌把她的生物筆記本推過去:“生物老師說晚自習之前把筆記本交上去。”

“……哦。”她記得,早上生物老師下課之前講過。

她把筆記本随手放到書的最上面,等會兒課代表會過來收。

“周小船。”聲調微微拖長,是他慣有的腔調。

周厭語簡短地嗯了聲。

“三十二分鐘了。”謝酌說。

什麽三十二分鐘?

周厭語茫然看他。

謝酌勾了勾唇角,有些不可測的意思:“我問出上一個問題的時間,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十二分鐘……現在應該是三十三分鐘。”

周厭語:“……”

他是有多無聊才會記這種時間?

“我以前的同桌每次摸完我的腿都會特別羨慕嫉妒。”謝酌慢吞吞強調,“還會掐我一把。”

盡管每次都會被他一腳踹開,但他前任同桌仍然堅持不懈。

不知道為什麽,謝酌說出那句話時,周厭語憋了許久的郁悶倏地散去,猶如烏雲退境,日頭将出。

然而日頭剛露出半層光暈,就刷一下被傾盆大雨壓了下去。

從謝酌的話裏可以提煉出兩個重點。

他以前的同桌。

經常摸他的大腿。

周厭語不冷不熱,心裏的別扭散了個光,随之而來的竟是她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悶火。

“手感不錯。”她硬邦邦說,“經常鍛煉吧?”

“可不是麽。”謝酌半眯眸,笑得頗有幾分深意,“畢竟以前常常用這只腳踹人。”

踹的就是他前任同桌。

周厭語現在就很想踹他。

深夜,謝酌收到他前任同桌的騷擾短信。

莊聞:酌哥,睡了?

謝酌:沒。

莊聞:卧槽都十二點了酌哥居然沒睡覺!

謝酌:好好說話。

莊聞:哦好的。

莊聞:哥,前兩天打球的時候我胳膊摔斷了。

謝酌冷酷無情回道:別叫我哥。

莊聞:哥你怎麽了???不叫你哥我叫你什麽????爸爸???我爸知道會打死我的!!!

謝酌:翻你的記錄,第一條。

那頭沉默一瞬,大概是往上翻了聊天記錄:我靠,哥你怎麽了?酌哥和哥不都一樣的麽?叫酌哥我還要多打一個字!

謝酌:關我屁事?

莊聞:……

行吧,他是哥,他說怎麽就怎麽。

莊聞:等等!我說我胳膊斷了,酌哥你居然都沒關注我胳膊?反而關注一個稱呼?酌哥你怎麽了?你是不是在L市有了新同桌就不要舊同桌了?

謝酌回答得特別利落:是啊。

莊聞:………………………………

莊聞:哥啊!!!!!!!!!

謝酌:叫酌哥。

莊聞:………………………………

這人今天怎麽了?不僅不關心他斷掉的胳膊,反而在為一個破稱呼跟他扯這麽久的淡?

莊聞:行行行,酌哥,我跟你說正事兒,我胳膊斷了,這幾天請假在家修養,我爹讓我出去轉轉別老待在家裏礙眼,我就琢磨去L市找你玩兩天吧,正好過兩天不就周末麽?有空沒?到時候來接個機呗?

謝酌:時間地址。

莊聞:我就知道酌哥不會不管我的!等我明天訂好機票就給你發信息,千萬別放我鴿子啊哥!!!

謝酌:什麽哥?

莊聞:……酌哥!!!

那頭的莊聞這會兒估計都要跳起來出去跑兩圈,太郁悶了。

謝酌握着手機翻了個身,迎着月光往旁邊的書桌上掃了一眼,正好看見攤在桌面上的一張皺巴巴紙條。

那是一張草稿紙,女孩娟秀的字跡,正面寫了一大堆複雜的計算過程,反面則胡亂寫了幾串公式。

在公式的最下方,還有一行字跡潦草卻很容易認出來的漢字。

“引壺觞以”

缺少的兩個字謝酌知道。

自酌。

謝酌的酌。

晚自習的時候他瞥見周厭語往草稿紙上寫了這幾個字,但她沒有寫完就回過了神,惱得一把揉了紙團扔進垃圾桶。

準頭不好,沒丢進去。

下課之後她出去了,謝酌順手撿起小紙團,展開看了兩眼。

然後就揣進兜裏一路揣回了家。

就揣在周厭語碰過的那個褲兜裏。

至于為什麽不讓莊聞叫他哥……

周厭語輕聲喊他“哥”的聲音宛如響在耳側,最近幾次,她每次這麽叫他,他都像是一口喝幹了兩杯酒,神經末梢泛着酥酥的麻,思維有些詭異的停滞。

但他卻格外享受那種感覺。

周厭語啊。

他輕輕阖眸,手機的光亮逐漸暗下去,最終變成一片漆黑。

他好像有點兒喜歡L市這個地方了。

生物筆記本發下來這天,外頭天氣非常不好,陰沉沉的空氣,抹布似的天空,大雨将下不下,就跟人的情緒似的,始終不太高漲。

周厭語翻了翻筆記本,和她記憶中的無甚變化,除了第一頁的“周小船”三個字略顯紮眼外,基本沒太大的問題。

謝酌對她的筆記本還是蠻看重的。

那又如何?

周厭語合上筆記本扔到桌肚裏,單腳踩着桌杠,歪着腦袋往窗戶外面看。

沒多久,将下不下的大雨終于傾盆而出,豆大的雨珠子砸上窗玻璃,噼裏啪啦,在上面彙聚成好幾股雨線,汩汩地流下去。

一聲春雷轟然炸開,整棟教學樓都恐怖地顫了顫,窗玻璃輕微地嘩啦一聲,沒碎,依然□□。

數學老師還在上面起勁地講着題,周厭語心不在焉寫了幾個解題過程,草稿紙剛好用完了,然後她聽見數學老師點了謝酌的名字,去黑板上答題。

男生個兒高,身體比例令人豔羨,身材也格外好,瘦削卻并不顯得消瘦,擡手往黑板上寫字時,校服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小節漂亮的手腕。

他的黑板字也很好看,只是過程寫得過于簡單,數學老師明顯喜歡這位聰明學生,留他在黑板上多寫了一會兒。

周厭語沒了草稿紙,正在心裏計劃放學去買一份,一邊伸手從桌肚裏摸出生物筆記本,翻到中間撕了一張紙臨時充當草稿紙。

合上本子時,不知道是直覺作祟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她鬼使神差從後往前合,手指沒捏住筆記本後封面的殼子,合上之後,露在她眼前的是筆記本最後一頁。

她都是從前往後記筆記,按理說後面的應該都是空白,只不過這次出乎意料的是,筆記本最後一頁有字,正中央,橫着的三個字。

“周厭語”

字跡工工整整,字體俊秀,筆鋒銳利中透着淡淡的慵懶。

天上地下獨此一家的謝氏字體。

不是第一頁的周小船,而是正正經經的周厭語。

周厭語猛地擡頭往黑板看去。

他什麽時候寫的?

謝酌剛好寫完題,轉身慢悠悠往座位走,似乎察覺到什麽,目光第一時間瞥向他同桌那邊兒。

倆人隔着半個班遙遙對望一眼。

謝酌腳下步子停滞一剎那,看起來像是踩着什麽東西才意外停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原樣。

他回到座位時,周厭語已經把筆記本扔回了桌肚,神色自然。

片刻後,謝酌往她那邊蹭了蹭,胳膊肘的校服袖子若有似無碰着她的。

“我有個朋友今天來L市。”他的目光輕輕點在她側臉的下颌上,緩慢地往上移動,“一起吃個飯?”

都是朋友,新朋友和老朋友,互相介紹一下挺合理。

周厭語心情還有些沒緩過來,除了昨晚到現在莫名其妙的悶,剛才又看見謝酌在她筆記本後面寫下的名字,實在說不上她現在心情具體如何。

她沉默了一瞬:“我……今晚正好有點事。”

是真有事,倒也不是脫不開身,只是心裏還有些別扭,哪怕聽見他說想帶她去見他過去的老朋友,她仍舊不大爽快。

只要是同桌都能摸他腿,他還完全不介意。

他以前的同桌到底是男是女?有過幾任?都摸過?

周厭語腦子裏迅速閃過那些不知名的想法,最後冷靜下來,繼續保持沉默。

當晚,謝酌,許開升,杜行帥,仨人一塊兒去機場接謝酌那位老朋友,聽說他朋友打球時摔斷了胳膊,許開升和杜行帥都感到憐惜。

周厭語放學之後去外面兜了一圈才回了趟家,換了一身散打武館的館服。

她從小就學散打,市中心的一家散打武館,館主格外喜歡她,顧彌就是她以前介紹過去學的散打,周厭語有空就會被拉過去做現場教學,每月一次的館場對決,她偶爾也會參加。

她正坐公交車往館場去,半路接着顧彌的電話。

顧彌在那頭一驚一乍的:“我靠,武館來人砸場子了!”

周厭語:“……”

顧彌:“四個男生,還有個斷胳膊的!能打的就一個!居然還敢踢館!”

斷胳膊的?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顧彌:“好吧也不算踢館,人家好像心情不大好,來發洩的?但是發洩為啥不去拳館發洩,散打武館更好玩麽?”

周厭語:“很厲害?”

顧彌:“非常厲害。”頓了頓又說,“你師兄說的。”

周厭語師兄就是館主的兒子,館場的少館主,去年全國青年大學生散打比賽的冠軍。

師兄實力如何她當然清楚,能讓師兄如此評價的對手,估計實力的确很強。

很好,正好她今晚心情不大好,找個高手過過招也過瘾。

下一秒顧彌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額外補充:“哦對了,你應該認識踢館這人,這人去過我們咖啡館兩次,經理老想拉他當吉祥物,你還說人家是你同班同學來着……”

公交車忽然剎了車,身體因慣性往前栽,腦袋咚一聲撞到前面的扶欄上。

手機那頭的人又說了些什麽,周厭語已經聽不大清了,只有耳朵裏不停循環着顧彌剛才說的話。

她的同班同學,那個吉祥物。

也是她的同桌,謝酌。

她坐直身體,一手握着手機,背靠椅背,愣了半天神,忽然就笑了。

這不是正好麽?

誰讓她心情不好,她就應該找誰算賬。

誰來踢館,她就把人踢回去。

如果這兩人恰好是同一個人的話,不是更好辦麽?

揍他。

揍到其中一方沒力氣再站起來,不就好了麽?

她正襟危坐,公車到站了,館場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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