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謎城(六)

馬進忠臉色一沉,陰測測地喊了一聲,“馬四!”

“老爺!”從一側匆匆奔來一名弓着腰的太監,正是剛才被冷如霜一腳踹翻的人。

馬進忠怒道:“怎麽回事?”

馬四瞥一眼藍橋,随後躬身道:“這娃娃自稱是燕雲城來的人,父親病重,無錢就醫,自願進府為奴,哪知要淨身的時候,臨時反悔,跑了出來。小人該死,沒管好他,沖撞了陽安君,請老爺責罰。”

“明明是你草菅人命!”冷如霜拽住冷去塵的袖子, “你們同我去看,他設了一間密室......”她忽然住口不言,想到那密室除了滿牆恐怖塗鴉之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馬進忠吃小孩腦髓。

難不成她要将嬰靈召喚出來嗎?

藍橋倒是依舊氣定神閑,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還抽空喝了一口冒着熱氣的清茶。

冷去塵看出她面上為難之色,問:“師——怎麽了?”

藍橋放下茶杯,道:“他把一同進府的娃娃都迷暈了!”

馬四冷冷地道:“那是怕淨身的時候,他們受不住疼胡亂扭動身子。早知你這般不安分,就該捏着你的腮,把麻沸散灌進去!”

冷如霜視線一轉,直視英俊儒生,“敢問陽安君,宮裏頭真那麽缺人,連周歲以下的孩子都不放過嗎?”

陽安君皺起眉頭,“我似乎并未聽得宮裏有招人一事?”

馬四道:“陽安君。自古以來為宮裏添新這事屬內政,如今正歸慕容先生管,所以老奴才未向您禀報。”

陽安君又問:“那麽是為哪一宮添人?”

“正是娘娘的椒房殿。”

這馬進忠仗着自己是慕容子婷的救命恩人而有恃無恐,現在更是讓下人直接搬出了慕容子婷,難道此事與她也有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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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如霜這般想着,但聽陽安君質問:“娘娘何等身份,宮裏頭怎會連基本的人手都配備不齊,需要你這般大費周章地從民間買人進宮?”

“這......”馬四面露難色,住口不言。

陽安君從袖中摸出一本奏折,“我收到線報,有人以官家名義,将歸雁城的孩童偷渡到赤雲城,賣給赤雲賊做奴做婢!”

他将折子重重拍在桌案上,茶杯飛起又落下,叮當作響。

“赤雲賊是什麽人?孩子落在他們手上還有活路嗎?我歸雁城海納百川,素來以仁恕着稱,怎可如此薄情寡義?若是被我知曉哪個見利忘義的人做出這般狼心狗肺之事.....”

他微眯俊眸,寒光爍爍,驟然拔劍而起,砍下木桌一角,冷冷地道:“無論他是誰,陽安絕不姑息!”

陽安君氣勢逼人,一旁的馬四在他的怒視下,額頭滾落豆大冷汗,不停地用袖子擦去汗水。

他見主仆兩人仍舊不開口,氣憤難平,劍眉倒豎,俊眸厲光一射,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假借娘娘之名,肆意販賣孩童!”

正說話間,便要舉劍劈去,哪知馬四雙膝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陽安君,老爺買這些孩子實在是迫不得已。慕容娘娘多年無子,道士蔔卦得知是因為宮裏頭常年陰盛陽衰,陰煞入侵,需要童子純陽之氣祛除陰煞......是以才出此下策,買一些娃娃進宮。

這番話如同火上澆油,燒得陽安君額角青筋直跳,怒斥道:“荒謬!”

“慕容娘娘飽讀聖賢,腹藏乾坤,怎可迷信道士的一派胡言!一定是你們這幫閹人巧言令色,誤了娘娘”

馬四連連磕頭,“陽安君,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

這時,馬進忠開口了。他的聲音陰柔,卻自有一番威嚴氣勢,“陽安君,當初娘娘臨朝之時,你們便在文武百官之前約法三章。你主外事,慕容先生主內事,共匡社稷,如今你是打算越俎代庖麽?”

“倘若你們将孩童販賣給赤雲賊一事屬實,那麽便有通敵叛國之嫌,陽安身為歸雁太守,自當查明真相,給三萬歸雁城百姓一個交代!”

在他們說話間,冷如霜已粗略将密室一事告知冷去塵,後者凝思半晌,道:“師姐,我一定是相信你的。可是他殺了這麽多人,屍體埋在哪裏?”

這話令她茅塞頓開,可知道藏屍地點的只有兇手與被害者。

或許他們應該再回一趟密室,找嬰靈問個清楚。

陽安君也聽到他們的話,轉過身來,“小朋友,你還記得你們被關的密室在哪嗎?”

他們雖然慌不擇路地逃,但她仍舊沿路作了标記,是以道:“你們随我來。”

冷如霜與藍橋在前頭帶路,身後跟着馬進忠等人。

她原路返回,卻不知為何心跳如雷,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會發生。再看藍橋,也是一臉嚴肅,眉宇間隐隐有憂色。

果不其然,當他們再次推開密室大門——冷如霜心涼了。

四周密布的鬼畫符早已被撕下,原本鮮血斑駁的牆壁潔白似雪,祭壇也被撤走,大鍋變成書櫃,陰森可怖的密室變成了與世無争的書房。

她繞着四周角落徘徊,嘴裏喊着:“小朋友,小朋友,你們在哪?”

沒人應她。

藍橋此時臉色晦暗,低聲道:“來晚了。他們把嬰靈挫骨揚灰了。不然牆上用黑狗血畫的禁锢之咒不會消失。”

冷如霜氣得渾身發抖。她仿佛能聽到嬰靈魂飛魄散之時的慘厲痛哭。

馬進忠臉上的得意之色一現即隐,嘲諷道:“陽安君,這少不更事的娃娃胡言亂語,你怎麽也跟着他們胡鬧?”

正在此時,一盤安靜立着的冷去塵忽然神色痛苦,緊緊蹙着眉,額頭滾落豆大的汗珠。

冷如霜跨步上前,扶住他的身子,問:“怎麽了?”

這幅身軀矮小,不能攙扶住冷去塵,後者膝蓋一軟,單膝點地,雙目緊閉,臉色慘白。

看他似乎正承受劇烈苦痛,連話也說不出來,冷如霜心急如焚,只能向輕佻同行求救,“藍橋,他怎麽了?”

藍橋看了他半晌,道:“冷去塵體質特殊,與嬰靈有所感應。他們死前所受的痛苦,現在全部加諸于他身上。”

“感同身受。”

冷如霜用袖子拭去他額頭汗水,後者搭上他的肩膀,艱難地開口,斷斷續續道:“師姐……地下……在地下……”

冷如霜幾乎是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藍橋。”她咬牙冷笑,“炸開密室!”

馬四臉色一變,提高嗓子怒道:“這座宅子是慕容娘娘賜給九千歲的禦宅,豈容你這個下賤的流民放肆!”

冷如霜冷冷一笑,直視那青年太守,“陽安君,世人稱你不畏權貴,為民請命,今日這事,你管不管了?”

陽安君問:“地下有什麽?”

她一字一句,冷冷地道:“可憐人的屍體。”

陽安君沉思片刻,點了點頭,“你們要我怎麽做?”

冷如霜笑道:“讓這些礙手礙腳的人滾遠點,咱們的藍大道長,要發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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