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逐晖
“謝謝,我很快就回來。”
“你啊,小小的風寒到現在也沒好利索,院子的雪我幫你掃。”
“那怎麽好意思,謝謝姐姐了。”小荷往手心裏呵了口氣,跟同屋做事的丫鬟打了招呼,從後門離開。
小荷三步一回頭,五步一環視左右,先去了藥鋪抓藥,再到一家路邊茶攤兒坐下,管店小二要了一壺茉莉花,一邊喝茶一邊等人。
足過了小半柱香,一個灰衣老者走了過來坐下,面色陰郁,看的小荷一陣心慌:“鐘爺,三姨他們真的全都……”
“是的。”灰衣老者重重的嘆氣道:“無一活口,全死了。”
小荷駭然:“二十幾個弟兄,就……就全沒了?”
“嗯。”灰色老者語氣并不嚴厲,蒼老卻極為精明的雙眼透着濃烈的殺氣:“我檢查過他們的屍首,根據傷口來看,殺死他們的至少有三人。其中一個最為狠厲,下手之陰毒,快準狠,簡直令人發指。”
“這,這太匪夷所思了。”小荷難以置信,“不說別人,就說三姨吧,她的身手鐘爺您也知道,放眼整個大禹,能打贏她的高手寥寥數幾吧?”
“人外有人,武功修為在你三姨之上的,江湖上都能排上號,稍微排除一下就不難猜出是誰了。只不過……”
小荷急忙問:“不過什麽?”
“我想來想去,将可能的人員名單列了出來,這些人都跟祝敏無冤無仇,殺她作甚?還如此殘忍的血洗綢緞莊,意欲何為?”
“這……”小荷沉默思考,突然渾身一激靈,臉色大變道:“難道是來找逐晖尋仇的?”
老者搖頭:“可他們也跟逐晖沒有淵源。要說祝敏都參與過逐晖的哪次暗殺行動……咱們逐晖辦事你也知道,向來狠絕,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根本不給人報仇的餘地。”
“報,報仇?”小荷突然意識到什麽,臉色驟然變得慘白:“我曾聽鐘爺您提起過,三年前咱們掌尊曾廣發逐陽令,號令三山五岳的逐晖成員參與一起龐大的屠殺計劃。”
小荷左右看了幾眼,見四下無人,便湊近了老者,壓低聲音說道:“血洗朝廷九樞的首領江茗,屠殺江家滿門。”
“确有其事。”老者點頭。
“滿府上下無一活口,哪怕雞鴨鵝狗都被盡數斬殺。但是……鐘爺您說過,好像那位江大人的獨生子沒有在死亡名單之中。”
老者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鐵青,“你是說他……他來報仇了?”
“難道不可能嗎?”
“這……”老者握緊雙拳,險些驚愕的站起來:“江府在京中的威望可想而知,咱們逐晖能滲透其中實屬不易,大肆展開屠殺也是冒了很大的風險。以最快的時間能殺多少殺多少,為怕驚動禁軍,我們須得盡快撤離。所以究竟死了多少人,有沒有漏網之魚……連掌尊都無法肯定。事後,謹慎起見,我問了參與這場滅門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自己親手殺了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沒有人殺死過?”小荷怔鄂,只覺得驚悚:“那就說明他還活着?”
“确有可能,也許是咱們大肆屠殺的時候,他被誰藏起來了吧。江家公子體弱多病,從出生開始就藥不離口,身子早就被湯藥侵蝕的殘破不堪,此番又經歷全家滅門,能不能活着都得看他的造化,所以掌尊也沒多在意,覺得此人不足為懼。”
“對。”小荷恍然驚醒,“江家公子江珺歌是個病秧子,沒準現在早歸天了。”
小荷如此說着,不知是在寬慰老者還是在安慰自己,她有親眼見過綢緞莊被血洗的一幕,二十多具屍體死了一院子,其中的十幾個人居然是在毫無還手機會的情況下被一擊斃命的。而且他們身上沒有外傷,卻是七竅流血,五髒六腑被對方強大的內力活活震碎的。
想起那番,小荷心中一陣膽凜:“鐘爺,假,假設這一切正是那個江家公子幹的。他雖然體弱虛浮,但他可以雇兇殺人,若是他在暗中操控,秘密雇傭了江湖上哪路殺手……”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老者輕輕捋着胡須,道:“這樣吧,就暫時往這條線上使力。九樞既是朝廷的組織,你在舒親王府可伺機探查。”
小荷起身,恭敬的一拜:“是,鐘爺放心。”
“郁臺哥,這是王爺的藥膳。”丫鬟将兩個食盒遞給郁臺:“另一份是王爺特意吩咐,煮給江公子的參湯,你可得趁熱送過去。”
郁臺無奈的笑道: “王爺都吩咐了,要我先給江公子送參湯,後給他送藥,還要我腳程快點,省得路上冷了參湯。”
“王爺待江公子那樣好,你可得機靈着點。”丫鬟暧昧的笑着說:“咱們的殿下啊,寧願自己喝冷茶冷藥,都不願讓江公子的湯涼一點點。”
郁臺倚在門框上,唉聲嘆氣道:“可憐我在這兒大雪天兩頭跑。”
“你就嘚瑟吧。”丫鬟笑罵:“王爺信任你,讓你一手照料江公子的衣食起居,你心裏美得很呢,少在那兒得了便宜還賣乖。咱們這王府中多少人惦記去侍候那位仙姿超塵的江公子,你要不樂意,遲早換人。”
“哎,不帶搶的哈。”郁臺故作惱怒,惹得夥房衆人捧腹大笑。
“行了行了,別貧嘴了。”一個粗使婆子捧着柴火往火爐裏送,朝外頭瞭望一眼,不耐煩的說:“這小荷怎麽這麽慢,叫她提桶水過來還要這麽久,掉井裏了?”
話音剛落,小荷雙手提着水桶回來,一路搖搖晃晃,清水濺的到處都是,等交到婆子手裏,整桶水就只剩下一半了,看的婆子不勝其煩。
“小荷身體剛好,婆婆就體諒一下吧。”郁臺随口求了句情,他到底也是王爺身邊的親信,那粗使婆子怎麽也不敢得罪的,點頭陪着笑,命小荷再去提一桶過來。
“是是是,您別生氣。”小荷弱弱的道歉,餘光撇着提起食盒離開的郁臺,自己忙拎着水桶跟上去。
“郁臺哥,郁臺哥。”小荷離着老遠大叫。郁臺駐足,轉身,小荷跑到他跟前氣喘籲籲的道:“謝謝你幫我,不然我鐵定又該挨罵了。”
“沒關系,小事兒一樁。”
“郁臺哥跟王爺很久了嗎?”
“嗯,我五歲的時候就跟在王爺身邊了。”郁臺望天數數道:“算起來得快二十年了吧。”
“這麽久,王爺對你肯定好。”
“不光是我,王爺對誰都好。”
“舒王殿下心地純善,是個仁義君子。”
“你這小丫鬟倒挺會說話。”郁臺笑了下,面色又突轉憂愁:“只可惜,上天沒給他一副好的身體。”
小荷心中微動,眸中閃過一縷迫切的光:“是啊,說起體弱來,奴婢就忽然想到那位江家小公子了,似乎跟王爺一樣,也是身體不好呢。”
郁臺面露詫異,“你還知道江家公子?”
“郁臺哥,小荷到底也是京中人。前朝僅聽皇上號令的九樞首領江大人,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大禹的權利滔天,在江湖以及外邦也是名聲響當當的角色。他名氣這麽高,他的兒子也備受關注,只是沒想到,江大人.所向披靡,萬夫莫敵。可他的兒子卻體弱多病,手無縛雞之力。”
“誰說不是呢,未免可惜。就因為這點,江大人的那些仇家可沒少幸災樂禍。”郁臺嘆氣道:“再加上三年前江家的遭遇,先帝駕崩,九樞解散,改朝換代,前塵已過了。”
“那位江家小公子也死了嗎?”
“肯定的啊!”郁臺道:“歹人闖府,殺死府兵無數,家眷仆人皆無活口。若是當真是江大人的仇家所謂,那身為江大人唯一的獨子,難道不是首當其沖?落了誰都不能落下他啊!再說了,他身體贏弱無力,怎麽也逃不過那般殘忍的誅殺。”
“這倒是哈。”
“不過……”郁臺環視左右,故意将氣氛熏染的詭異離奇:“我聽京兆衙門當差的扯皮說,他們陳列了江宅內所有的屍體,倒是發現幾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符合那位江家公子的年齡。可看衣着打扮和相貌,都不像是江家公子。畢竟那江家公子從出生開始就待在府中養身子,鮮少出門,所以認識他的人太少了。有一種說法是江家公子沒死,他逃出生天後就失蹤了,生死未知。”
小荷心裏咯噔一跳,臉色變得有些焦慮,“所以他到底死沒死啊?”
“這上哪兒求證去。都三年了,就算當時活着,遭此家中變故,他本來身體就弱,還不得……”郁臺歪脖子伸舌頭,露出嗝屁的表情。
小荷沒再說什麽,若有所思。
“哎呀,淨跟你瞎掰扯了,我得給江公子送湯去。”郁臺一拍腦門,心急火燎的就跑了。
小荷走到井口邊,将水桶丢了下去,盛滿水後,輕而易舉的就提了上來。她緩步往前走着,木桶中的清水一滴沒灑。
江家小公子,江小公子,江公子!?
小荷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想到哪裏去了,這倆人除了姓氏一樣,其他的簡直一個天一個地。真是越急越亂,淨瞎想!
郁臺一路小跑到新雨樓,進門前先用手試了試碗身,還好,是溫的。
郁臺把氣息喘勻,輕輕扣門進屋:“江公子,這是王爺特意讓小的給您送的參湯。”
郁臺打開食盒,将瓷碗放在桌上:“來的時候被丫鬟小荷纏着聊了兩句,來得有些晚了。公子試試溫度,若覺得涼了,小的就拿去夥房換。”
“不必。”江漓伸手端起瓷碗,“溫度剛好,多謝了。”
“不敢當。”
江漓飲了口參湯,擡眼看去郁臺,露出驚訝的神色:“方才你說,你跟一個叫小荷的丫鬟聊天?”
“是啊。”郁臺道:“小荷那丫頭跟小的提起江茗江大人,還對江大人的獨子有幾分感慨,随便閑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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