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滿門陪葬
待到夜深人靜時,店掌櫃的命令夥計們将店門關了,留下一兩個值夜的,剩下的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打更人在空寂無人的街上獨自前行,鑼聲格外鮮明:“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
打兩下梆,敲兩下鑼,篤篤——咣咣。
“夜深人靜,拴好門戶……”
突然,一個黑影從空中一閃而過。更夫愣了一愣,詫異的揉揉眼睛,以為看花了人,搖搖頭走遠,繼續打更。
這時,又一個黑影嗖的一下竄上房頂,又直直的跳入房下。月光照映出他隐藏面罩之下的雙眼,其中一只眼睛緊閉,眼皮之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刀疤。
先頭的黑衣人幾個箭步從窗戶撲進屋裏,心有餘悸的回頭看了眼追兵,并不敢放松警惕。此時的彙仙居阒寂無聲,無論是店家還是客人都早已安枕,情急之下也不曉得闖入誰的房間了。
黑衣人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住在客棧的不是商人便是書生,再不就是一些文人散客。黑衣人心無所懼,憑借他的輕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個房間。抹黑往前走了兩步,腳下被什麽東西莫名一絆,黑衣人下意識伸手往桌面上一扶,結果不小心碰到桌上茶杯,發出細微的一聲響。黑衣人驚出了一身冷汗,忙看向床帳內的人是否驚醒。
這一看不要緊,黑衣人的瞳孔驟然一縮。
床上沒人!?
正震驚之際,背後忽然刺來一道滲人的寒意,黑衣人渾身一激靈,那陰森之氣宛如千萬根毒針,針針刺入他的死穴,讓他逃也難逃,每一處穴位都叫嚣着恐怖。
究竟是何人能發出這等逼人殺氣,黑衣人頭皮發麻,腦子嗡嗡作響。強迫讓自己側身躲閃,那寒意擦着頭發刺過去,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發梢都結了冰。
黑衣人自知逃不掉,保命要緊,他反手拔劍,朝那黑暗中晃動的身影狠狠刺去。如他所料一般刺了個空,那如鬼魅的身影僅一閃便消失無蹤。再現身之際已站離三丈外,袖袍一揮,一陣勁風橫掃,強大的壓迫力逼得黑衣人連退兩步。就見四周蠟燭被這股霸烈的內功挨個點燃,原本烏漆墨黑的房間瞬間通亮。
那藍衫少年肅立在窗前,橙紅的燭光映出他光潤如玉的面孔。黑衣人的身子顫了顫,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黃莺莺?”
三個字讓黑衣人徹底臉色慘白,未曾想到自己的身份會被看穿。她摘下面罩,赫然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亦是湘雪閣屈居于花魁之下的紅牌——莺莺。
莺莺垂眸斂目,直挺挺跪了下去,口中喚道:“少主。”
江漓沉涼的眸光靜靜望着莺莺,下一刻無聲的流去別處。他的面色如常,神态如舊,對莺莺的稱呼沒有絲毫吃驚:“你起來吧。”
“少主機敏聰慧,想必……早就知曉我的身份了。”莺莺依舊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是我眼拙,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少主。江家待我恩重如山,許我容身之地,賜我衣食住行,收我進九樞效命。江家之恩銘感五內,終身不忘。”
門外一陣騷動,錯亂的腳步聲越逼越近,燈籠火把映的整條街通亮,正是當地府衙的官兵。
“快去那邊搜!”
“敲那屋門,快點!霍亂金陵的采花賊居然跑杭州來了,絕不能讓他跑了!”
江漓琉璃般澄澈的眼眸夾雜了些許厲色,看向莺莺道:“你是那采花賊?”
“少主明察。我雖然被人誤會是采花賊,但我并未傷害任何人。”莺莺急着解釋道:“我出入多處女子閨房和男子寝室,只為尋找一人。”
“誰?”
“……宛芙蓉。”
江漓的眼中閃過少見的詫異:“她怎麽了?”
“有一個從杭州來金陵的闊少,醫藥世家,名曰歐陽款,其人風流儒雅,相貌堂堂。宛芙蓉對他一見傾心,倆人生死相許山盟海誓,她自願被那人包下一年,離開湘雪閣跟他走了。”
莺莺雖然語氣平淡,可聲音越來越冷,憤憤不平。江漓見她如此情緒,輕聲問道:“你有異議?”
莺莺怔了怔,低着頭欲言又止,她的那雙素手因焦慮緊緊攥在一起,說道:“雖然偶爾競争,但畢竟是相處多年的姐妹。那位歐陽少爺妻妾成群,慣用會花言巧語欺騙芙蓉,我想勸她迷途知返,奈何找不到她身在何處,這才根據自己探查的情報挨家挨戶的搜。”
莺莺聽着樓下傳來陣陣搜羅的吵鬧聲,尴尬道:“不想,被誤當成采花賊。今晚我并非去找宛芙蓉的,而是……查到逐晖的據點,不巧官兵巡邏,又把我誤認為是趁夜行為不軌的采花賊。”
“逐晖據點?”
“是,就在距離此一百裏的逍遙酒館,他們……”莺莺話還未說完,突然從外傳來一聲咆哮:“小娘們兒,我看你往哪兒跑!”
“砰”的一聲巨響,格窗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沖擊的破爛不堪,那個身着夜行衣,眼上帶刀疤的獨眼龍闖了進來,一劍朝莺莺刺去。莺莺反應極快,抽劍抵擋,趁勢反擊,戾氣駭人,全然不似往日那個在湘雪閣柔弱嬌媚的花娘。
兩把寶劍相互撞擊,發出一陣牙疼的“锵锵”作響,閃出刺眼的火星。獨眼龍剛勁的內功沖的武藝并不高強的莺莺連退兩步。二人交手的功夫就有三個黑衣人先後從窗戶闖進室內,本想幫助獨眼龍一起拿下莺莺,突然瞧見屋內還站着一人,雖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是誰,但必然是莺莺的同夥,便二話不說的提劍往上殺。
江漓身影一閃就從窗戶飄了出去。三人緊跟而上,駕着輕功依次上了房頂。
夜黑風高,明明是盛夏季節,空氣卻陰冷的叫人不寒而栗,彌漫在天地間的肅然殺氣一舉爆發,沖擊着衆人耳朵嗡嗡炸響。
“什麽人!”底下的官兵們聽到動靜紛紛仰頭一看,就見那三個黑衣人連藍衣少年的衣角都沒碰到,便接二連三的倒在地上,口吐鮮血,面目猙獰。而這并不算完,三人死後又有數名黑衣人接踵而至,刀劍相碰“锵锵”作響,震懾的人骨頭發毛。
“我乃杭州府衙捕頭,爾等狂民速速罷手!”
兢兢業業的衙役在下面口頭警告,然而并沒有人搭理他。
強烈的厮殺聲引得四周鄰裏街坊陸續冒頭出來看熱鬧,包括遠處巡街的衙役官兵紛紛跑來支援。場面頓時亂成一團,官兵試圖上房抓人,而房上正打得激烈,外人插手唯有被絞成肉醬的份兒。
窗戶大敞四開,舒懷被這動靜從夢中吵醒,心裏正不爽快,順那聲音源頭一看,頓時一怔:“這怎麽回事?”
無論是房頂上還是路地下皆亂作一團,越來越多的官兵趕來圍剿,周遭平民百姓爬起來看熱鬧,将整座彙仙居圍得水洩不通。好多無辜人等皆遭波及,不是被磕了碰了絆倒在地,就是被遠處橫掃而來的劍氣刮花了臉,再不就是被房頂上的空中飛人砸個正着,白白給人家當了人肉坐墊。
或許在這等混亂不堪的場面下無人能察覺到,唯有那房頂之上的江漓,以及彙仙居內的舒懷,至始至終,無一人能近他們的身。
劍指直指命門,圍困江漓的最後一人氣絕身亡,順着坡形的屋頂滾落在地。就在這時,一陣奇特的異香撲面而來,剛剛劃了獨眼龍一刀的莺莺心裏咯噔一跳,朝外大聲喊道:“少主小心!”
那抹奇香愈加濃郁,引得衆人議論紛紛,當他們重新望去屋頂之時,那裏竟不知何時多出一個紫衣女子。
一身紫衣妖豔華美,卻及不上那身着紫衣的女人婀娜妩媚,風情萬種。那種美連女人見了也不會嫉妒,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一種叫人難以自禁,流連忘返的誘惑。
衆人癡醉,連那奉命圍剿平亂的官兵都傻了眼。人生在世,得見如此美人,死而無憾。
偏偏有個人壞風景——
“那女的誰啊?”舒懷一臉嫌棄的表情瞪着那位絕色美人,不屑一顧道:“莫不是那傳聞中的不敗女魔,夜來幽?”
小厮跟在旁邊點頭哈腰:“是啊,如少爺所言。”
“也就一般啊。”舒懷攤開紙扇,漫不經心,用眼神點了點遠處江漓:“哪有那位公子賞心悅目?”
“呃……”小厮啞口無言,轉着眼珠想了又想:“這二位皆是絕色,只是一個清冷高貴,一個妖嬈柔媚。”
“去去去。”舒懷不耐煩的瞥了小厮一眼,專心望去屋外,眼中掠過一抹憂色。
月光穿透雲層灑在夜來幽那一身妖豔的紫衣上,華服加身,熠熠生輝。她濃紫色的眼妝更為她精致的面容平添一份冷豔的美。她目不轉睛的望着江漓,臉色幾經變換,朱唇輕揚:“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你是特意來尋我的?”
江漓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通體澄澈的劍,夜來幽明眸微眯,癡癡冷笑道:“這樣啊,你是來殺我的。”夜來幽低垂下手,那把赤色長劍就從袖筒中滑入掌心:“我只當你眉眼間神似你父親,卻險些忘了你的面容,更酷似你母親。”
夜來幽說完這話,手中劍意殺氣暴漲。只一個縱身,人還未抵達,殺氣已刺得人肌膚如針紮。
江漓持劍依照殺氣來源橫檔,锵的一聲響,閃爍寒芒的赤色長劍被硬生生卡住。強烈的沖擊震得雙方虎口發麻,夜來幽卻笑了起來:“你這樣萬裏迢迢的追我,倒是像極了你父親啊!”
江漓眸色冰冷,閃爍着刀子般銳利的光芒。以霜辭橫掃回擊,夜來幽幾個翻身向後躲過,面上的笑意更深:“人人都說九樞的首領江茗是個癡情種,與夫人恩愛如初,相敬如賓,多年來無一妾室。呵呵,江珺歌,這話外人信,你信嗎?”
江漓:“你想說什麽?”
夜來幽笑的陰冷邪魅,她邁着優雅的步子朝江漓走近,嫣紅的嘴唇輕啓:“我可是你父親最愛的女人。”
茗郎,跟我走。
你負我真心,我要你滿門陪葬。
睡呆的話宛如一道驚雷在江漓腦中炸開,高手對決,哪怕是瞬間的走神都會是致命的。夜來幽面帶獰笑,唇角勾起一道殘忍的弧度:她一躍向前,手中宛若火龍的利劍直刺江漓命門。
下方觀戰的舒懷驟然臉色大變:“漓兒!”
霜辭及時出擊,就着那柄殺氣四溢的赤劍劍勢,以巧妙的力道輕輕偏離赤劍的劍鋒,劍鋒擦着江漓前襟而過。夜來幽的一雙美眸閃過厲色,一擊不成,第二招已接踵而至,其速度之快如電光流星,雙劍撞擊,一赤焰如火,一冰冷似霜,兩股劍氣攪合在一起,相互抵抗,争持不下。若此時誰的劍勢稍弱一成,那必将受到千刀萬剮的損傷。
夜來幽面色微變,她看出江漓有收劍的趨勢,他要做什麽?
恍然想起昔年在湘雪閣那一戰,江漓的瘋狂和陰冷至今回想起來都叫她骨頭發寒。莫非,他是要以退為進?先一步收起劍勢,自身無疑要受到劇烈傷害。可這樣一來便能利用起自身殘餘劍勢,與敵人再也來不及收回的劍氣相結合,給予敵人致命一擊。敵人輸出的越發,造成的傷害便越大,以牙還牙的招式。可這種招式既兇險又愚蠢,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顧死活根本劃不來。
正常人誰會用這種魚死網破的招式,可夜來幽知道,面前之人會用的,毅然決然的,眼也不眨的,十分樂意的去用。只要能殺死仇人報家恨,他不在乎粉身碎骨還是灰飛煙滅。
江漓緊握霜辭的手骨節發白,收起劍勢自受一半劍招的動作猛然一頓,在夜來幽詫異的注視之下,他竟放棄了這個想法。改自傷自殘變成退而求其次,劍影交錯,夜來幽凝神防禦。
兩股強烈的內功相互沖擊,朝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站的近的只覺身子被幾匹烈馬朝不同的方向拖拽,堪比五馬分屍般的撕裂之痛,每一處肌膚每一處經絡都被萬劍穿刺。離得遠的亦是胸口發悶眼前發花,內髒仿佛被丢入搗藥罐反複碾壓。
舒懷緊捂住心口,好在只是內功四散的壓迫感,雖有各種不良反應,但不會對身體造成損傷。身旁的小厮也不知道是同樣被內力沖擊的冷汗直流,還是因擔心舒懷的身體活活吓得臉色發白。他試圖将主子拉進屋內躲一躲,不料舒懷反而闊步沖出了彙仙居,目光死死盯住房頂激烈的戰況,對那戰戰兢兢的小厮道:“去把知府給本王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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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