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背水一戰
顧錦知怔了怔,臉上僅存的一點笑容也褪的一幹二淨,他慌張的将視線投去別處,含糊着道:“可能……是吧。”
顧錦知的那雙眼睛很美很亮,很有靈氣。清澈明晰,炯炯有神。可此時此刻,他的眼睛失去了原本明亮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變得呆滞無神。江漓看在眼裏,心髒上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他艱難的呼出口氣,聲音略帶暗啞:“是血蝕蟲嗎?”
顧錦知倒是樂觀,事到如今還能笑出來:“好歹也是歐陽款養育十幾年的寶貝毒蟲,不給中毒者一點厲害它多沒面子啊!虧得本王有睲瀾護體,不然何時瞎一雙眼睛這麽簡單”
江漓半點都笑不出來,怪不得,從地下密道出來之後,顧錦知的眼神就再沒落到他身上過。要是以往,顧錦知是恨不得把眼睛挖出來貼江漓身上,無時無刻不在注視,看起來沒個完。而現在,顧錦知連正眼都沒瞧過他,是他太過粗心,竟沒能發覺顧錦知的眼睛早就失明了。
顧錦知仿佛能感覺到他的心思,忙故作不以為然的揮着手道:“你別擔心,毒素也是需要時間消化的,等過段時間毒素褪幹淨了,本王眼睛就好了。”
江漓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當真?”
“本王什麽時候騙過你?”顧錦知笑道:“你放心好了,本王自己治着呢。”
顧錦知說話間就取出一枚銀針,好像故意要表演給江漓看似的,明明是個瞎子,卻能精準的刺中手臂上的穴位,完事了還朝江漓邀功似的笑了笑:“就像這樣。”
江漓真不知道他是故作輕松還是确有其事,就單單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也叫人忍俊不禁。再加上他娴熟的施針手法,或多或少能讓江漓少些擔憂。
“漓兒別不說話,太無聊了,本王現在只有耳朵能用了。”顧錦知朝江漓氣息傳來的位置挪了挪,沒羞沒臊的撒嬌賣慘。
江漓一手握住顧錦知的手腕,一手扶過顧錦知的肩頭,生怕他摔倒似的扶着往回走,“先回殿內歇息吧。”
顧錦知當然不會拒絕,心裏美滋滋的當他的體弱病殘。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因禍得福?
忽然,二人腳步同時一凝。相望一眼,對外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照不宣。
江漓松開了顧錦知,将顧錦知往後一攔,輕聲道:“王爺待在這裏別動。”
“好。”顧錦知自然不會去添亂:“你千萬小心。”
聽腳步聲大概有三人,憑內息預測武功修為絕對不淺。江漓回到殿中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三個衣着各異之人。一老二少,皆為女子。她們不着黑衣,未曾蒙面,就這麽堂而皇之的站在殿中三角,封住了去路,任由殺氣森森彌漫四溢。
三名女子腰間都系着一枚玉佩,正是跟祝敏一樣的“逐陽”。中年女殺手人高馬大,身上肌肉健碩,魁梧挺拔,修煉的應當是外家功夫。而兩名少女身材嬌小玲珑,長相相同,應當是雙胞胎。行動起來步履生風,迅速迅捷,且不說內功修為如何,光是輕功便不容小觑。
“來者可是江漓?”魁梧女殺手聲音粗犷,底氣強勁,目光兇惡陰毒,雙臂抱胸道:“我們掌尊要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江漓眸色轉深,語氣冰冷如霜:“她在哪裏?”
魁梧女殺手不耐煩道:“你跟我們走就知道了。若你不想走,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
江漓不為所動,夜來幽主動找他他不意外。雖說殺了夜來幽報家仇是至關重要的大事,但在顧錦知面前,這些都可以延後。無論如何,他不會将顧錦知一人丢在這荒山野嶺,自己離開的。
“看來無需多言了。”魁梧女殺手脾氣急,不容遲緩,緊握雙拳,雙臂之上凸起的肌肉瞬間繃緊,并給身旁那對雙胞胎姐妹遞了個眼色:“也好,當年已領教過你父親的超高武藝,如今便也來試試江公子有幾斤幾兩吧!”
魁梧女殺手話音一落,當即一步跨出,手握重拳照着江漓的頭前胸打去。江漓閃身,那一拳狠狠砸在後方的菩薩泥塑上。泥塑“砰”的一聲炸開,拳風讓稻草混雜着泥沙飛揚,弄得滿殿烏煙瘴氣。魁梧女殺手見一擊不成,第二招展臂橫掃,其力道足以削掉人頭。
江漓神色如常,足尖輕觸地面,朝後驚鴻一閃。魁梧女殺手的第二招打空,震驚之下亦是怒火中燒。而江漓退去的後方,雙胞胎女殺手之一突然竄出,長劍揮舞從後方直刺江漓背後。卻見江漓的身影一閃消失,移到了右側。而另一名雙胞胎女殺手早有準備,提劍而上直刺眉心。就見江漓身子還未觸地,竟在半空中又是一道疾閃,快的宛如電光,不僅躲過了女殺手的殺招,還反手一指直戳女殺手命門。
好在女殺手也不是泛泛之輩,及時回防逃過一劫。
四人混戰,一系列的殺招僅發生在眨眼之間。
魁梧女殺手咬牙切齒,要說她們三人聯手的攻擊,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人能躲得過去?就連當年的江茗也吃過苦頭,而面前之人不過十八年歲,卻有如此修為,能接連躲過三者的車輪攻擊,不可謂不震驚。
魁梧女殺手的憤怒之餘,還有着難以壓制的興奮狂湧出來:“看來這一時半會兒不會無聊了。”
殿中的打鬥聲不絕于耳,顧錦知盡管心中擔憂,卻自知不能貿然過去添亂。他相信以江漓的身手可以化險為夷,他攥緊雙拳,努力使自己鎮定。
然而,突然傳來的腳步聲讓顧錦知全身血液倒流,他下意識握緊袖中暗藏的藥罐,
感受來人越靠越近,顧錦知一不做二不休,取出藥罐重重往地上一砸。對方明顯吓了一跳,渾身戒備的往後一撤,以為是什麽脆骨斷腸的毒煙。卻不料,居然是密密麻麻的一堆毒蠍子。其中一個還彈到了黑衣殺手的臉上,吓得他臉都綠了。
顧錦知的臉色比那殺手還要糟糕。不是驚恐,而是惡心,雖然“眼不見為淨”,但只要想到那東西黑不溜秋且擠擠挨挨爬啊爬的樣子就反胃。若不是這次出門萬不得已,他才不會随身攜帶這麽惡心的東西。
顧錦知取出那支苦竹所制作而出的竹笛,放到唇邊輕輕吹響。
雖然他在音律方面着實沒什麽天賦,但總歸還是曲成曲調成調,指揮那些低智商的毒蠍子咬人還是易如反掌的。這顧雲笙外出雲游帶回來的西域珍寶還算好用,特意贈與顧錦知,若他遭遇危險至少可以救命。
毒蠍子到處爬,将趕來偷襲的兩個黑衣殺手咬的子哇亂叫,沒一會兒功夫就雙雙倒地毒發身亡了。
雖逐晖殺手死傷殆盡,但剩下的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同伴接二連三被毒蠍子咬死,歸根結底不是毒蠍子的錯,而是那個吹笛子的統帥,他才是罪魁禍首。
滿地滿牆都是亂爬亂跑的毒蠍子,但因為有笛聲指引,它們都不會跑太遠,而是圍繞在顧錦知周身保駕護航。誰敢靠近“啊嗚”就是一口,毫不嘴軟。
逐晖殺手見狀,索性站離百米遠,一手持箭,一手拉弓。本想以此人的性命威脅一下江漓的,結果萬沒想到,他雖弱不禁風卻也不好對付,幹脆快刀斬亂麻,一箭射死算了。
烈弓拉到極致,殺戾之箭射出。顧錦知雖眼盲但心不瞎,反而失去了視覺,其他感官功能反倒增強,他能察覺到有利箭朝自己射過來。更能感覺出另一道極陰極寒,卻瑩潤冰涼的氣息接踵而至。厲風撲面而來,利箭在削掉顧錦知額前的一縷烏發的瞬間,被一道白光雪刃硬生生擊中,迫使利箭改變了軌跡,連同那霜辭一起跌入山泉瀑布。
笛聲一斷,毒蠍子當即四散開去。殺氣迎面襲來,刺得人骨頭發疼。顧錦知根據感觸超右側稍微挪了一步,厲風擦着面頰而過,只聽“砰”的一聲響,應當是露臺的防護欄被人打斷了。巨響過後便是喉嚨一緊,逐晖殺手掐住了顧錦知的脖子,并将他往外猛地一推。顧錦知自知掙紮無用,索性反手鉗住對方腕骨,摸出三枚銀針照着那人腕間命脈就往下紮。
“啊!”那逐晖殺手果然怕了,吓得趕緊松手。
顧錦知人已在崖邊,一只腳騰空,身形不穩,第一反應就是抓住身前的救命稻草。抱着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想法,反抓住那人肩骨不撒手。
殺手被顧錦知這麽一拽,一個琅跄差點跟他同歸于盡,幸好平日裏訓練有素,及時抓住殘破的護欄穩住身體。氣急敗壞的拔出匕首要把顧錦知一刀穿心。
突然,殺凜之氣呼嘯而來。顧錦知嗅到那股熟悉的冰雪蘭草之香,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僅在眨眼之間便抵達自己身旁,随即響起逐晖殺手的一聲慘叫。遠處大概是正殿的位置,殺氣沸騰叫人毛骨悚然,閃電般飛躍而來。不待顧錦知反應過來,他的手被人抓住,烈火般的拳風接踵而至。
那股排山倒海之勢沖天破地,霸道的力度沖擊的顧錦知往後退了一大步。與此同時,一只手環上他的腰,耳邊傳來江漓的聲音:“憋住氣。”
顧錦知的身體懸空,他已猜出了個七七八八。想也不想,一把反抱住江漓,袖袍大張,将江漓整個上半身護在懷裏。
二人從百丈露臺直墜入下方山泉池水之中,濺出數米高的浪花。
“可惡!”魁梧女殺手雙目染血,面容猙獰的宛如野獸,她回頭看了眼殿中殘酷的戰局——逐晖最優秀的刺客,震赫江湖叫人喪膽落魂的雙胞胎姐妹殺手,一死一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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