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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遠和程迢熟起來,是因為程迢當時在寫畢業論文。
程迢別看着外表一副問題少年、街頭少年的氣質,他其實專業是學文學的,并且他學校這個專業排名很好,不是被調劑去的爛專業,而是程迢自己正兒八經考的。
據說高考結束報專業,程迢他爹搞房地産的,希望他挑個經管類的報,他媽是律所的,希望他挑法律報,結果就是他誰也沒聽,很是叛逆地報了個外國文學。
明顯的,這個專業很多人都不看好。
最開始徐安遠剛得知老妖處了對象,還未見其人,徐安遠問過老幺那人是做什麽的,老幺避重就輕,只說對象快畢業了,正準備司考。
徐安遠一直以為會見到一個訟棍,誰知見了程迢本尊,這人只笑笑說自己是學搞文學的,是個沒什麽出息的專業。
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徐安遠覺得程迢骨子裏是個斯文人。
當時程迢找論文資料的時候,似乎跟老幺說讓他推薦幾本法國名著,但是老幺這人看電影看得多,書真的不知道幾本,張口就跟他說,“你去隔壁找徐安遠吧,他櫃子裏鎖的都是書。”
徐安遠得知後,很大方的把櫃子打開了,裏面中文外文碼了好幾摞,問他論文研究什麽的,他給他推薦。
程迢看他一眼,很是意外,“你喜歡看書?”
徐安遠笑了一下,“不,我喜歡攢書。”
程迢:“你不像是會買書的人。”
徐安遠笑了一下:“是啊,很多人還覺得我連毛姆都不認識。”
還好徐安遠不像其他愛書人性格那麽矯情,只說別把書揉皺了就行,記筆記的話最好用鉛筆。
然後,那天程迢把徐安遠所有的法語原版書都挑走了,壘起來一厚摞,看起來頗為壯觀。只是程迢明顯是想錯了,他以為徐安遠一句“攢書”是在跟他謙虛,弄得他看書看到有問題就來問他。
其實蒼天可鑒,那些好多書都是徐安遠朋友送給他的,只是因為他讀過中譯本,所以買來給他看看,但是以他的水平根本看不了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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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遠學習上不是那種特別主動的人,專業課也就是能跟上老師的水平,目前大二的泛讀現在課文都還是《我的叔叔于勒》和《海底兩萬裏》,程迢拿着《Mémoires d’outre-tombe》來找他。
轉換成英語的話,就是他剛能看茨威格,他卻讓他翻譯菲斯傑拉德,這不鬧呢嗎?
并且讀外國名著最怕作者文句優美、筆法飄逸,而比這些更可怕的是作者從小熟讀聖經、熟稔教義,全文押前韻,押後韻,中間還穿插大量聖經故事,美是美,可是真的很難讀,徐安遠自己從來不自虐看這個東西。
他怕自己頭禿。
徐安遠盯着那一段看了半天,确認了自己真的不行,只能說,“老幺法語比我學得好多了,你去問他?”
程迢神色自然,“那我先用法語助手查一下好了。”
其實徐安遠也沒幫着幹什麽,但是程迢莫名就很承徐安遠的情,送了徐安遠一個手寫筆,共享一個notability的app訂閱,東西倒是都不貴,但是很貼心。
徐安遠其實那時候就感覺得到老幺的戒心。
談不上敵意,就只是戒備而已。他想,要不是他一直都是亂來跟人搞暧昧,沒正經談戀愛,老幺可能不會容忍程迢那麽頻繁的來找他,哪怕只是聊正事。
好在論文什麽的總是有寫完的那一天,最後定稿的那天晚上,老幺精心準備了禮物慶祝程迢脫離苦海。老幺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奉上禮物,挂上他的脖子就撒嬌,全然不顧徐安遠還在旁邊。
程迢很配合捏捏他的臉,說老幺是天使,叫他先不要鬧,他先拆個禮物。
老幺卻不滿意,皺眉嗔道,“你才發現我是天使嗎?”
徐安遠捂臉,不解情侶對話為什麽這麽肉麻。
程迢一臉無可奈何的寵溺,只能找補,“以前只是小天使,今天是天使長了。”
徐安遠一直覺得,程迢那幾天應該是寫的論文寫魔障了,語料庫被《淺談法國十九世紀文學作家的美學論》的課題帶得有點偏,所以才會忽然冒出這麽尴尬的幾個詞。
還更尴得沒和老幺的重疊。
老幺果然沒get到程迢誇獎的點,小聲咕哝一句,“天使長?咋說得像是護士長。”
徐安遠只好道,“幺啊,長點心,他說你是加百列,大天使長。”
老幺看了徐安遠一眼,然後又扭回頭,“我不喜歡這個,你換一個。”
程迢真要無語了,“那福音書行不行?你是我的福音書。”
老幺眨了一下眼睛,這題他會,“福音書”是聖經。他煞有介事的點頭,“嗯,你的聖經也是我買的。”
然後程迢肉眼可見的愣了一下,只好僵硬地點了點頭。
只是這件事,徐安遠後來才知道,老幺根本沒送過程迢什麽《聖經》,他送的其實是一套《詩經》繪本。
一個東方一個西方,兩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文本,老幺這麽基本的文學常識也要混,這讓他一個搞英美文學的男朋友也真的是很尴尬。
也怪不得程迢要來跟他聊專業,拿着《包法利夫人》說他最喜歡的作家是福樓拜,說當時有漫畫,畫福樓拜一身白大褂的醫生打扮,別人寫書用筆,他用手術刀。程迢說他喜歡他筆下那些不三不四、無可奈何的角色,行文博大精深,卻又不動感情,不表立場。
徐安遠當時就撐着腦袋聽他談。
那真是一種頭腦性感、知識淵博的帥,帥的讓人如醉如醉,意亂情迷,程迢頂着一張夢中情人的臉,白襯衫解開了第一個口子,兩只袖子撸起來露出結實得青筋略凸起的手臂,說:“福樓拜是文學上的聖人,深知人性敗劣,客觀剖析,不矯飾,也不躲藏——可喬治桑不這麽認為——”
徐安遠略擡頭,等聽下文。
程迢目光深沉:“喬治桑對福樓拜說:你隐藏着你的心,可你心底的愛、厭惡,誰又讀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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