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六回

整個平安客棧就兩桌客人，全都在二樓，而一樓的大堂則空蕩蕩的，除了縮在角落的跑堂和躲在櫃臺後的掌櫃外就無一人。二樓的兩桌客人，撇開莫兮他們這四人一桌，肖藥兒這一人一桌才更為顯眼奇怪。

肖藥兒這一桌只有一壺茶和兩個杯子，其中一個杯子裏的水已冷，與他自己面前那杯冒着熱氣的茶杯形成鮮明對比。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小抿了一口茶，肖藥兒砸吧了下嘴巴，放下茶杯喃喃道：“還是剛泡好的茶好喝，時間久了，這味道就是不一樣。”說着，丢下一錠碎銀，自顧自地離開了。

肖藥兒這一離開，平安客棧就只剩下莫兮他們這一桌了。

菜上得很快，全是一等一的佳肴。因莫雨開得口，平安客棧的後廚一點都不敢怠慢，沒花多少時間，一道接着一道的好菜就被送了上來。滿桌子的菜只有雲暮雪和莫雨在吃，而孫悟空和莫兮則意思意思喝了點酒。

惡人谷就這一家客棧，客棧距離谷口很近，因而此處的人流量是比較大的。可因為莫雨的關系，本來挺多客流量的客棧此時連只貓都沒有。別說貓了，恐怕就連老鼠都不一定抓得出來。

客棧門口的兩邊堆着十幾輛用草席蓋着的空車。靠近南面的路口，斜插插着一面印着驿的旗子，旗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幾名從外頭回來的惡人剛到驿站就瞧見一群平日裏待在客棧裏瞎聊豪賭的衆惡人一個個守在距離客棧幾十步遠的距離蹲守着。

不明所以地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虬髯大漢走過去沖他們喊道：“你們這些人蹲在這裏做什麽？”剛喊出來，衆惡人們齊齊看向那人，沖他比了個閉嘴的手勢。

虬髯大漢：“……”

其他幾人也覺得衆惡人的行為很反常，于是也紛紛走過去，蹲守在他們的邊上，壓低聲音問道：“咋了？難道惡人谷來什麽厲害的人物了？”能讓衆惡人全都跑出客棧蹲守在此處，想想都只有一個可能。

“小瘋子在裏頭。”一個面黃幹瘦的小個子壓低聲音回道。

一聽小瘋子在客棧裏頭，虬髯大漢他們有點兒明白衆惡人為啥全都跑出客棧了。摸了摸鼻子，虬髯大漢也加入蹲守行列，暫時不去裏頭找死。

放下手中瓷杯，莫兮瞧了眼悶頭吃的雲暮雪，忽問道：『花果山還太平？』這話是問孫悟空的。

孫悟空一邊替雲暮雪剝蝦，一邊回道：“比你的紅葉山太平。”他那個地方，只要腦子沒抽都不敢來犯。再者，自打世間流傳他成鬥戰勝佛之後，花果山更是無人敢來侵犯。

『吾準備去趟蒼山洱海。』

剝蝦的手微微一頓，孫悟空擡頭看着莫兮，道：“你打算去修真界？”蒼山洱海有一個隐蔽的入口直達修真界。

『修真界種了一棵建木。』

孫悟空冷笑道：“修真界那幫傻缺不會以為靠一棵建木就能重新連接天界和人界了吧？”

莫兮搖搖頭。『修真界的靈力不似天界那般充沛，時間久了總會匮乏，他們種植建木只是為了讓建木開花，重得充沛靈力。』

雲暮雪舔了舔嘴唇搭話道：“可我記得建木早沒了，當年仙神登建木上天後，伏羲就下令把建木給毀了。修真界怎麽可能種得出建木呢？”

『華胥氏曾留一顆建木種子在人界。』

孫悟空皺眉道：“華胥氏？”

『伏羲與女娲之母，也是華夏古族。她生于上古時期，鬥戰勝佛不知她倒也不奇怪。畢竟，她已隕落數千年。』

孫悟空一愣道：“像她這樣的古神也會死？”

『元始天尊曾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反之，便是歸于虛無。無論是誰，縱使強大如開天辟地的盤古亦有消亡殆盡之時，何況是華胥氏呢？你與吾，還有這各界衆生都有一死，只是時間長短問題。』早在她修煉成狐神的那一天，她就已經明白生死由天，一切由命這個道理。

天即是道，道即是天。

生和死，誰也躲不了。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可與天地同壽的存在。

這是法則，也是嚴律。

誰也不能打破，一旦打破，世間秩序崩塌，天道就會做出相應的對策來應付這樣的崩壞。

而所謂的對策就是一切歸于最初，最初的混沌。

這番話讓莫雨皺眉看了莫兮一眼，他已吃好，一直安靜地坐在她身邊，不發一語。可莫兮的這番話卻讓他有些迷茫，難道神也會死？“你也會死嗎？”這句話本來只是在心裏默念，誰料卻被他說了出來。

『吾自然是會死的。』很平淡的反應，就好像談論的對象跟她自己無關。『遠古的和上古的神祗一個個都應了劫，身歸混沌，化為虛無。如今，所剩無幾。現在的天庭都是封神之戰獲封的仙神，而自上古時期遺留下的算上吾在內，也就那麽幾個。』

孫悟空擰着眉，道：“不是還有玉虛宮嗎？”

“玉虛宮？”莫雨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兒耳熟，可又不記得在哪裏聽過。

雲暮雪回了莫雨的困惑，道：“玉虛宮在昆侖山，就是元始天尊所設洞府，闡教那些弟子啊全在那兒。說到這闡教，有一個弟子在人界流傳甚廣，很有名的，我想你應該也聽過他的名字，他就是姜子牙。”

莫雨一怔：“……”

雲暮雪說道：“姜子牙是元始天尊的小弟子，除了他之外，元始天尊分別還有四名小弟子。分別是申公豹，蕭臻，鄧華和度厄真人。不過，現在還活着的就只剩下申公豹，蕭臻和鄧華了。這三位都在封神之戰被封神了，現在天庭任職呢。”

莫雨看向莫兮，她還是那副表情，冷冷清清的，一點都不為姜子牙這個名字所動。

『玉虛宮和碧游宮自封神一戰後便絕跡三界。』

雲暮雪嘆道：“封神一役，截教十損其九，無疑是大敗。可闡教呢？看起來是獲勝了，然教中十之三四的弟子投靠了西方教，總體來說也是元氣大傷。這場戰争，真正獲利的乃是西方教。”

莫雨面露惑色：“西方教？”

孫悟空冷聲道：“西方教就是如今的西天佛教。”他對西天的人一點好感都沒有，從以前就喜歡到處算計人，到現在還是如此，一點都沒變。沒事就想着跟東方天庭争，争到現在都沒個所以然來！

莫雨了然點頭，心道：“那就是少林寺和尼姑庵。”

“此役過後，玉虛宮和碧游宮一個封山，一個封島，從此絕跡三界，不再過問三界世事了。”說起這個，雲暮雪就覺得封神之戰根本就是一個坑，把上古仙神們一個個都坑了進去。當初，若非鴻鈞出手阻止，就憑通天手裏的誅仙劍陣，足以逆轉兩方局勢。不過……也虧鴻鈞出手，否則通天和元始天尊肯定會不死不休地鬥下去。畢竟，元始天尊算計通天算計得他截教門人不是死就是被封神了，要麽就是被接引去了西方教。換做她是通天，她也會不死不休的。

孫悟空單手敲着桌面，把已經偏了的話題重新拉回來，道：“修真界的建木，即便種成了，也跟最初的那棵建木不同。”

『只要它是建木即可。』

“你要建木做什麽？”

『吾要建木之果。』

“建木之果？？”孫悟空不解道：“你要它作甚？”

『自有用處。』關于建木之果的用處，她不能說。而這建木之果本就稀有，千年都不一定會出一顆。此次前去，其一是為了查詢建木下落，其二便是取建木之果。據她所知，修真界這棵建木即将結果。

她等了千年，就為了得到它。

“我跟你一起去。”莫雨說道。這不是一時興起地提議，而是他本來的打算。在莫兮出現在惡人谷的一瞬，他就決定莫兮去哪裏，他就去哪裏。而且，跟着莫兮也能開闊他的視野，一直留在惡人谷終是固步自封，無法繼續強大下去。

『太過危險。』莫兮看着他說道。

修真界畢竟不是人界，其危險程度要遠比人界高得多。

“有你在。”莫雨認真說道。

因為有莫兮在，所以他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他信任莫兮的強大。

莫兮眼眸半垂思考了一會兒，覺得帶上莫雨也沒啥，以她的能力就算有五個莫雨，她也照樣護得住。而且，此次前往修真界，多帶個人也是好的。她不出世許久，世間許多東西她已不懂，有莫雨在她身邊總能替她處理些事和人。

打定主意，莫兮看向他，微微點了頭。

見莫兮答應了，莫雨臉上揚起了一抹淺笑。

雲暮雪看了看莫兮，又看了看莫雨，心裏莫名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雖只是一瞬，卻讓她覺得若真是如此也是挺好的。

她希望莫雨是那個能夠改變莫兮的人。

“打算什麽時候走？”雲暮雪出聲問道。

『明日一早。』本想說立刻就走，可一想到莫雨只是一介凡人，需要好生休息便作罷了。

雲暮雪點頭道：“那我和大聖也明日再走。”

『回花果山？』

雲暮雪道：“對啊，不回花果山回哪兒呢？現在的人界也沒什麽地方好玩的。”如今的人界已非前幾年的盛世天下，再過個兩年，這天下也将大亂。

命數如此，誰也無法改變。

莫雨在旁聽得滿腹疑問，問道：“花果山？”難道是他想的那個花果山嗎？說實話，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雲暮雪身邊的青年叫什麽名字。因為莫兮稱呼對方為鬥戰勝佛，而雲暮雪稱他為大聖。

等等，鬥戰勝佛……？花果山？大聖……？！

腦海裏猛地劃過一個念頭。

不會是他想的那位吧……？

雲暮雪笑嘻嘻回道：“花果山在東勝神洲傲來國。”說完，她又想到自己沒介紹過孫悟空，便繼續說道：“差點忘了，我身邊這位就是你們人界戲班子裏常常提起的那位同唐玄奘一路西行取經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喲~~”

莫雨：“……”坑爹呢！說好的猴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