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乖,不要喜歡我

喬洛施讨厭勾心鬥角,還是想逃。可她看着一次次拿着浸水毛巾給她敷臉的男人,第一次生出一種心軟的感覺來。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荒唐的夢境,身心又躁動起來。她坐在沙發上,把雙腿并攏了,這點小動作引來他的蹙眉:“怎麽了?弄疼你了?”

這話深思起來,可真撩人。

喬洛施聞着他身上濃濃的消毒水味,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見色起意。

太不正經了!

她暗暗呼了一口氣,覺得是自己離他太近了,導致心神俱亂,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便往一邊挪了挪,還找了話題轉移注意力:“那個……你跟你姐吵什麽?”

“她說你的壞話。”

“她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就夠了。”

“……”

愛情裏,自然是你喜歡我就夠了。但婚姻裏,那就是你家人全都喜歡我才好。不然,家人與愛人的沖突很容易影響到愛情甚至婚姻。

喬洛施明白這個道理,但裴鸾顯然志不在此。他幫她敷好臉,就把她拉坐到懷裏,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抱着她。

一分鐘、兩分鐘,她心如擂鼓,面如火燒:“熱,你放開。”

裴鸾不放:“一會就好了。”

他把腦袋搭在她肩膀上,眯上眼,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顯出一種柔順乖巧的感覺來。

好吧,黏人病又發作了。

喬洛施抖了抖肩膀:“哎,困了,去床上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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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着不舒服。”

悶悶的嗓音傳入耳朵,喬洛施想着他後背的傷,啧啧了一句:好吧,這理由我竟然無法反駁。

“而且,這裏消毒水味太濃了。”

他說着,抱緊她,溫熱的呼吸噴在脖頸處:“你身上香香的。”

敢情是把她當作空氣淨化器了是麽?

好想打人!

喬洛施心裏上演全武行,面上卻也沒說什麽,就任他趴身上睡了。她從來不是會心疼人的主,能這麽受累的讓他靠着,也算是愛心大奉獻了。

呵,虧了他這張臉吧!

喬洛施打死不承認自己始于顏值、陷于才華,等下,似乎還沒到陷于才華的地步,而且,這人有什麽才華?狂妄自我的二世祖,偏執又變/态。想到自己才逃出來一天就被逮到,心裏就窩火。這火讓她抖了抖肩膀——

“施施,乖,別動——”

軟軟的有點撒嬌的呓語聲,激起了喬洛施心中潛藏的母愛因子。

天,好想揉他腦袋。

喬洛施閉上眼,用盡自制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手。這人病恹恹的時候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但披羊皮也是狼,她一定不能被他蠱惑住了。

可,心髒不聽使喚。

喬洛施腦海裏循環播放先前的一幕:裴苑一巴掌上來時,他跳下床、以身相護、怒顏相向,毫無疑問,換了別人,他會動手的。他在保護她,不惜跟親人決裂。這種直擊心靈的震撼感讓她暈眩。從來沒有人這樣保護她。

母親離異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她都在活在別人的指點嬉笑中。等她十三歲時,終于跟人動了手,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味隐忍就能解決的。這世間多的是欺軟怕硬的人,所以,沒道理畏首畏尾,理智思考後,果斷出手,遇強則強才能保護自己。

胡思亂想間,病房門被打開。

程子惠跟長女裴璇進來就看到心愛的兒子趴在美麗女人肩膀上酣睡的畫面。

很溫馨,很美好,像是一幅缱绻多情的畫。

她從沒見過兒子這麽柔順的一面,心裏是不可思議的柔軟。

程子惠坐過去,小聲說着:“洛施啊,阿苑的事,我替她道歉。那孩子從小跟鸾兒感情好,誰讓他受了委屈,那是會拼命的主。所以,在你這件事上就偏激了些。”

喬洛施沉默不語,神色淡淡的,心裏想:你說了這麽多,想我說什麽?我不是聖母,不道歉,便談原諒麽?

一陣詭異的沉默。

裴璇适時出了聲:“媽,你也累了吧,阿銳在福記那邊訂了包廂,我們先過去吃飯吧。”

程子惠點了頭,看了兒子一眼,又道:“洛施啊,勞煩你照顧下她,早餐想吃什麽,我幫你帶過來。”

“随便吧。”

喬洛施不會跟肚子過不去,“裴鸾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那好。”

她應了一聲,就跟着女兒出去了。

病房裏恢複安靜。

喬洛施挺着半個肩膀很累,可看他睡得安穩,又強忍住了。裴鸾是為她受了傷,如果不是他,現在該受苦的就是她了。所以,因了這點小恩德,就再忍忍吧。

這一忍就忍到了十點鐘的樣子,她半個肩膀都癱了。幾乎是他才睜開眼,她就閃到一邊,活動了身體,漂亮的面孔随着一陣陣的酸麻感而扭曲着。

“這麽難受?”

裴鸾睡了一覺精神很多,看她這麽難受,心裏甜的不行,面上也忍不住的笑:“過來,我給你按摩。”

喬洛施也不矯情,坐過去,指使他:“上面一點,左邊一點,重一點……”

裴鸾随着她的指使服務着,可沒一會手腳就不安分了。他去親她的香肩,慢慢上去,吻住了小巧的耳垂。

喬洛施身上過了電流似的,立刻推開他,面色慌張道:“我忽然想起來還沒洗漱呢。”

“我也沒。”

他起身,跟她一起去了浴室。

洗手池上只有一個水杯跟牙刷。

喬洛施率先搶了去:“我先用,你再讓人去買。”

裴鸾撩了下她鬓間的發,寵笑道:“我不介意跟你用一支。”

“我介意。”

“介意也沒用。”

他就是要跟她用一支,等她刷好牙,牙刷還沒沖好,就搶來用了。

上面還有殘留的泡沫。

喬洛施:“……”

她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你能不能要點臉?”

“要你。”

這話接的撩人心魂。

喬洛施心一跳,轉身要走,不想被他一把抱到了洗手池上。他的雙臂環下來,支在洗手池上,俯身親吻她的唇。溫柔綿長的一個吻,清涼的薄荷味,帶着點甜。彼此的舌尖起舞着,渾身輕飄飄的,如墜雲端。

沉淪間,他的吻轉到了脖頸,濕熱的觸感,激得她身心俱顫,難以自己。

她輕呼,難耐,磨人的呢喃。

無法掩飾的身體反應。

裴鸾停下來,在她頸邊笑:“這麽喜歡我?”

他眼裏很亮。

像是閃耀的星芒。

忽而,那星芒一點點暗淡。

裴鸾撩着她的長發,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依舊是笑着,溫溫柔柔,但語氣清清淡淡、滿是疏離:“乖,不要喜歡我。”

他喜歡她就好了。

他不需要她的愛。

那于他是一種負擔。

喬洛施不懂他心裏想法,只覺得這是個渣男。所以,各取所需,走腎不走心是吧?她氣壞了,一把推開他,大步往外走。

“洛施——”

他追出去,拉她的手,無奈地笑:“氣什麽?”

誰喜歡你?

我要是喜歡你,會離開?

喬洛施把這些話死死壓在心裏,面上冷笑:“誰氣了?我只是不想跟神經病說話。”

“你說我是神經病?”

“對,該吃藥了。”

“好好,你去找醫生,我确實該吃藥了。”

說醫生,醫生到。

主治醫生給他輸了點滴,囑咐道:“家屬注意點,沒水的時候,記得按鈴。”

喬洛施瞥了眼黃色的藥水袋,敷衍地應了:“嗯。知道了。”

無比漫長的輸水時間。

裴鸾無聊,坐在床上,讓她給他講故事。

喬洛施也沒什麽事做,就撇撇嘴講了:“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廟,廟裏住着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一天小和尚讓老和尚給他講故事,老和尚開始講了,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廟——”

如是重複了十遍後,裴鸾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來了一句:“最後老和尚墳頭草有一米高了。”

滿滿威脅意味啊!

喬洛施不怕,哼笑:“好,這個結局不錯。”

裴鸾:“……”

他招手讓她過來,“你好好講個故事,講好了,有賞。”

“賞什麽?”

喬洛施坐在沙發上翻白眼:“你能賞什麽?”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自由。

喬洛施反問:“你能給我什麽?”

“但凡你想要,但凡我有。”

這話可真甜。

“那我想要……”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一大波人就來勢洶洶湧進了病房。

喬洛施聞聲看去,見多是喬家人,喬衡、陳宛心包括她的姑姑喬音。

這來的真齊全了。

正想着,喬衡就沖過來,扯着她的長發按跪到了地上,破鑼嗓子似的叫罵:“你這個不孝女!你說說你都幹了什麽好事!”

出逃陽城,高速飙車,毆打助理,敗壞喬家門風。

喬洛施知道他心裏給她安了一堆罪名,恨不得抽死她。

“放開她!”

一聲厲喝逼近,裴鸾拔下手背上的針頭,奔過來:“你搞什麽!”

他滿是鮮血的手捏着喬衡的手腕,拽開了,将人推向了一邊,随後把喬洛施拽起來,擋在了身後,滿眼躁郁:“喬伯父,你瘋了!”

喬衡沒瘋,但被氣的快瘋了。一早醒來,就看到熱搜上“陽城喬家美人的驚天壯舉”,可算是把喬家面子丢完了。

恥辱!

他們喬家自诩出名門閨秀,一世英名盡毀喬洛施手中。

裴家會退親嗎?

以後喬家女兒還怎麽辦?

喬衡現在恨不得扒了喬洛施的皮,溫文儒雅的相貌變得猙獰:“狗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瞧瞧你幹的好事!”

他把陳宛心手裏的報紙甩到地板上,看向裴鸾時,恢複了慈愛樣子:“鸾侄,你別護着她,這妮子就是欠管教。我這就把她帶回去,等她反省了,乖順了,再給你送過來!”

他們當她是什麽?

小貓小狗嗎?

需要被調/教好了,再送上門?

喬洛施的頭皮很痛,眼睛很酸,心裏翻湧的恨、怒以及屈辱感幾乎要決了堤。她握緊拳,指甲深陷進肉裏,疼痛讓她理智:“喬伯父,我念你一聲伯父,是敬你為長輩。我成年了,我不是你的女兒,我的婚事、我的未來不在你手裏。懂嗎?”

她從裴鸾身後走出來,一雙眼眸漂亮、幽冷,帶着蝕骨的寒:“你以為我是小姑嗎?拿着我的幸福去鋪墊你喬氏的江山?做夢!”

“啪!”

喬衡一巴掌扇過來,剛好是左臉,鮮紅的巴掌印。

喬洛施笑了,想起裴苑甩在右臉的耳光,呵,這下,也算沒厚此薄彼了。

“你從沒有把我當侄女,好,我也就不用把你當伯父了。”

她眉目愈顯剛烈,“喬衡,我今天話放到這裏,我們再沒關系。”

“無法無天了!”

陳宛心比喬衡反應還大,扯着嗓子叫:“敢直呼長輩名字,喬音,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侄女!”

喬音也沒料到喬洛施會說出這種話,一時也懵了。

這哪裏是那個乖巧可人的侄女?

“她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的!”

她手忙腳亂翻出包裏的手機,“我找些神婆給她看看。”

“鬧夠了沒有!”

裴鸾看不下去了,爆喝一聲:“我的女人,你們瞎逼叨什麽?管教她輪得到你們嗎?”

滿室寂靜。

程子惠與女兒裴璇這時候剛好進來,見氣氛詭異森寒,問出聲:“這是怎麽回事?親家怎麽過來了?”

“不肖之女做了混賬事,做長輩的,總要過來給個說法。”

喬衡臉上賠笑,言語都是讨好:“我們疏于管教,讓你們見笑了。”

程子惠想着喬洛施的不當舉動,心裏也有點意見,但面上還是和氣地笑:“我還當什麽事呢?這年頭孩子都有點叛逆,訓兩句就罷了。”

“還是親家母寬宏大量。”

他們恭維着坐下來,随意攀談着裴鸾的傷情。

喬洛施呆不下去,甩開裴鸾的手,邁步往外走。

喬衡看到了,厲聲喊住:“站住!你去哪裏?”

“喬先生,你別跟我擺長輩架子!”

喬洛施駐足冷笑:“賣了我一次,得了好處,不說收斂點,也該對我做出點感恩戴德的樣子,難道你以為我是被賣了還給人數錢的傻子嗎?”

這話真是犀利,赤果果挑開親情外衣下的赤果果利益關系。

場面一度很尴尬。

喬洛施在這尴尬的氛圍中繼續說:“好,既然你來給裴夫人一個說法,行,我來給——”

她說着,看向程子惠,神色認真而肅然:“感謝您對我的厚愛,實不相瞞,我鄙薄淺陋,骨子裏不安于室,配不上貴公子,所以請你們趁早結束掉這門婚事——”

“住嘴!混賬東西!”

喬衡眼睜睜看她要毀掉這門婚事,叫嚣着又要上來打她,但被裴鸾牢牢按住了:“請你不要再刺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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