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前一世,程志達在賀雲昭嫁給程懷仁的之後,曾經清醒過一次,也許那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不久之後,他就去世了。

賀雲昭很清楚的記得,程志達清醒後,只見了程懷仁,或者說,程懷仁只許程志達見他,旁的人一概不許近他身。

程懷仁從程志達屋裏出來之後沒有任何表情,去了一趟老夫人的院子,就如常一般回了正院。那時候他們夫妻二人感情尚可,程懷仁夜宿她的屋子裏,她能感覺到,他好似放下了一樁心事似的,輕松了不少。

沒了兩日功夫,程懷仁吩咐信任的常随套馬陪他出去了一趟,再回來之後,整個人都神清氣爽,心情甚是愉悅。

賀雲昭了解程懷仁,他最看重的就是爵位和功名,有什麽能夠讓他忽然間放下壓在心頭多年的大事?怕是只有程懷信的生死了吧!

賀雲昭拼命地回憶着,他套馬是去了哪裏呢?她依稀記得,去的不是很遠的地方,還讓小厮去取了幾百兩銀子來,提到了“捐”這樣的字眼。

冥思苦想後,賀雲昭忽然福至心靈,程懷仁去的可能是鎮國寺,所以帶了幾百兩銀子捐香油錢。拿錢才好辦事!

賀雲昭不大确定,她把事情又疏離了一遍,假設程懷仁真的去的是鎮國寺,為何從程志達屋裏出來的時候,又要去一趟老夫人的院子裏呢?

賀雲昭又想起程懷仁那時身上多出來的陌生的玉佩,是一塊福祿紋半邊玉佩,按理來說,應該還有另外一半的。

那玉佩水潤光澤,顯然是好東西,上面的紋路被摩挲的有些平了,應當是主人家把玩的有些年頭了。

賀雲昭可以斷定,至少這不是程懷仁的東西,很可能是從老夫人那裏要來的。

想必萬嬷嬷必然清楚此事,賀雲昭問道:“老夫人和老爺是不是有一對玉佩,各自拿了一塊?”

萬嬷嬷一臉驚訝,“夫人如何曉得?那塊福祿玉佩是老夫人的嫁妝,伯爺繼承爵位的時候,贈給了他。”

絲毫不差,賀雲昭猜想的基本正确。

看來,程志達還是給程懷信留了條後路,他曉得把人關押在伯府,庶出的兒子不會留嫡子性命,放在外面,又用老夫人和他獨有的物件做信物,就算他戰死沙場,除非程懷仁知道了程懷信的所在之處,把鎮國寺翻過來,否則嫡子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只不過程志達沒想到自己會病得那般嚴重,回光返照那日怕是被程懷仁套去了話,這才害了嫡子性命。

賀雲昭心裏有了計較,她一定會讓程懷仁一無所有,再幹幹淨淨地脫身,過自己的快活日子去。

打定主意,賀雲昭決定先去鎮國寺打聽打聽,确定人在裏面之後,再去同老夫人做筆交易。

程懷仁失去一切,程懷信得到該有的東西,賀雲昭恢複自由身,一箭三雕!

前不久賀雲昭才去的鎮國寺,未免有人懷疑,她便沒急着去,又去賀家走動了兩回,順道從外面買了好些佛珠檀香回來,叫別人以為她開始信奉神佛,往後才好找借口頻頻去鎮國寺上香。

這日,天氣轉熱,漸漸入夏至,晌午的日頭已經有些大了,丫鬟怕賀雲昭熱着,進來問要不要備着冰塊消熱解暑。

賀雲昭不喜太早用冰,況且屋子太涼快,打拳不容易出汗,便吩咐道:“煮些綠豆湯來就好,冰的就不要了。等到了小暑時候,吩咐廚房日日都煮,分給下面的人解暑,往年補貼的錢也照發。”

不論寒暑,大戶人家除開月例銀子,還會給仆人們其他好處,施惠些的就直接給銀子,也省去許多事端。也有直接煮湯撥炭的,從公中走賬,但這種貓膩多,下人們大多不喜歡。

現在賀雲昭兩樣都給,況且府裏被她管制的井井有條,沒人敢亂削減苛刻,底下的人得的都是實打實的好處,原先有些怨言的,現在也漸漸喜歡上新主子。

總是姨娘的人得了好處,不如大家都撈不着油水,勤勤懇懇地幹,多勞多得,這才是底下的人想要的日子!

賀雲昭壓根沒想到,原先對她頗有怨言的下人們,風向逐漸變了,見着她之後眼睛裏都是真正地尊重和敬愛。

不過這些她都不在乎,自顧自地在房內調香,熏爐裏燃氣了檀香,賀雲昭正輕輕嗅了會兒,丫鬟進來道:“夫人,侯爺來了。”

賀雲昭眼神一滞,道:“去請吧,同萬嬷嬷也說一聲,怕是來看伯爺的。”

從前院到後院距離不小,賀雲昭以為怎麽也得一會兒功夫吧?沒想到她喝杯茶的時間,曹宗渭就來了。

賀雲昭身為伯府女主人,自然能不能不見人,照鏡看着渾身上下都妥帖了之後,才去了明堂。

賀雲昭剛入屋子,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撲到她身上,緊緊地抱着她的雙腿,欣喜道:“夫人!我想您!”

曹宗渭站在屋子中間語氣冷冷:“怎麽這麽不懂禮?在家裏我怎麽教你的?”

正允小聲嘟哝着:“哪裏忍得住嘛……”反正見到賀雲昭他就想親近!

心裏這麽想,曹正允卻不能不聽父親的話,連忙退開兩步,規規矩矩地同賀雲昭作揖,道:“夫人安好。”

賀雲昭笑着牽起他的手,讓他進屋去坐,也請曹宗渭坐下。

賀雲昭發現曹宗渭不是空着手來的,他還帶了兩本書來,封皮是新的,面上沒有字。她猜到必是拳譜。

曹宗渭把東西送上之後,道:“這是上次允諾了夫人的。”

賀雲昭有意疏遠曹宗渭,至少做忠信伯夫人的時候,她一個婦道人家不該和外男走的太近,但這拳譜是上次答應要了,這次她就沒矯情推拒,大大方方地收了。

曹宗渭也看出來賀雲昭的疏離之意,便去了梢間看程志達,不知怎的,這次見好兄弟的時候,他居然有些愧疚。

或許……他是真的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曹宗渭努力克制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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