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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程懷仁吃下這個大虧,似乎還有不滿。

賀雲昭瞧他面色複雜, 便道:“還有什麽事沒說完?”

程懷仁眼眶紅了, 哽咽道:“郡主找人……奸。污了表妹, 不止一個人……”

賀雲昭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平樂郡主心狠到這個地步。

“人怎麽樣了?”

程懷仁嘆了口氣道:“不大好,已請了專長帶下的大夫去看……都撕爛了……也罷, 以後只能安心當姑子了。”

纖細的食指敲打着桌面, 賀雲昭輕聲問道:“那親事你還要繼續嗎?”

“要!自然要!”他想要權勢, 也忍不下這口惡氣!

賀雲昭無話可說, 只道:“事已至此, 你既有主意,我便不再多說了。”

傾吐之後, 程懷仁心裏松快了許多, 便從修齊院出去了。

前世之仇, 已經報得七七八八了, 賀雲昭想着, 等到程懷信回來那日,她便和程懷仁再無瓜葛。她的孩子, 還有何雲昭,也該安息了。

……

中秋過後, 天氣轉涼, 謝氏頻頻找賀雲昭去,跟她說了一些忠信伯府以前的人情往來,讓她酌情開始走動。

親朋好友這個時候再不親熱起來, 等賀雲昭以後離開了伯府,謝氏一個人更是沒有精力。

和離書和一萬兩白銀可不是白拿,賀雲昭也樂得幫這個忙,便趁着節後,四處送禮走動,日日聽在議事廳裏聽管事們彙報各家的事,以及處理一些人情上的事,譬如送出去的禮單,收進來的禮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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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活到了下旬,原先程志達的舊交,以及和謝氏那輩往來過的人,總算活動起來了,忠信伯府也漸漸門庭熱鬧起來。

這日,賀雲昭正在屋裏盯着丫鬟記下禮賬,便聽得丫鬟說,外院的人來內院傳說,前院來客人了,何家人來了。

因有前事,伯府的人再不敢輕易放外老爺和外老夫人過來,這會子先把人攔在外面,禀了賀雲昭才敢做決定。

賀雲昭差點都把何家的人忘了,沒想到他們又找上門來了,便道:“來的幾個人?”

“四個。”

那就是全來了,賀雲昭猜想,必不是來算賬的,便吩咐丫鬟道:“把前院傳話的人給我喊來,我親自問問。”

小厮進來後,大氣不喘,規規矩矩跪下來行了個大禮,嘴裏喚着夫人,趴在地上不敢起來。

賀雲昭閑閑地坐在圈椅上道:“來的可是一對夫妻兩個孩子?”

“是。”

“手裏可提了東西來?”

“提了,看着滑亮的布匹,還有一個盒子。”

“去傳進來吧,帶到前院大廳就是,我馬上過去。”

小厮起身之際,餘光偷偷掃了賀雲昭一眼,驚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夫人不僅說話好聽,長的也好看!生怕被人瞧見,慌忙轉身低頭跑了出去。

賀雲昭猜到何偉業怕是過不下去了,舔着臉帶着妻兒求情來了,因是也沒帶粗使的婆子,就帶了文蓮過去,把文蘭留在了小議事廳裏處理管事媽媽們報上來的事。

到了前院,賀雲昭入大廳時,何家的人已經到了裏邊,見她來了,紛紛起身,兩個小的站着不動,被何偉業狠狠地剜了一眼,遂同賀雲昭行了禮。

賀雲昭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坐到上首,道:“有什麽事趕緊說吧,後院裏還有十一二件大事,七八件小事等着我去處理。”

何偉業厚着臉皮道:“雲昭……爹降職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因為你一對兒女打了侯爺的兒子嘛。”

一直沒吭聲的何雲詩上前一步道:“分明是……”

“住口!”何偉業瞪了何雲詩一眼,把人逼了回去,“雲昭,以前是爹不對,你繼母待你也不好,我都知道。今日我帶他們來向你道歉,行不行?”

“行啊。”何雲昭等這聲道歉等了多久,到底還是賀雲昭幫她争取來了。

賀雲昭冷冷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靜靜地等他們的道歉。

何偉業作揖道:“是為父對不起你,不該偏心使你受委屈。”

丈夫出門前威脅的話仍舊飄蕩在腦海裏,盧淑珍也行了個禮道:“是我這個當娘的不好,不該為了錢財坑害你。”

賀雲昭把視線挪到了何雲詩身上,只見她咬着唇低聲道:“我不該欺負你,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何耀祖也抹着眼淚道:“我……我也不欺負你了。”他已經被曹家的兩個小子和武定侯給吓怕了。這些日子向來疼愛他的父親也沒給他好臉色看,他實在是害怕了。

賀雲昭笑望着他們道:“行了,你們都走吧。”

何偉業愣神道:“雲昭,你這是原諒爹了?”

“暫且就這樣吧。”原諒的事就交給何雲昭,若她在天有靈,但願她聽得見這些話。

何偉業追問道:“那爹官職的事……”

“這事與我何幹?”

“你與侯爺相熟,至少幫我說個情。你不知道爹現在天天過的什麽日子,衛所的人天天擠兌我……”上峰刻意為難,下面的人又總是躲懶,他這一天天的,就沒舒心過。

賀雲昭微微揚唇道:“罷了,我改明兒去侯府走一遭,侯爺賣不賣這個人情,我便不知道了。”

得了這句話,何偉業如蒙大赦,帶着妻子兒女麻溜地走了。

何偉業回了家之後自然松快了許多,盧淑珍卻沒那般痛快,尤其何雲詩同她抱怨賀雲昭太趾高氣揚不把人放眼裏,她就愈發心裏憋屈。

想來想去都咽不下這口氣的盧淑珍,拿出二百兩私藏的銀子,找上了韓峰。

韓峰之前得的銀子都享樂完了,這會子已經窮的好酒都喝不起了,更莫說天天被父母催着讀書,一分銀子拿不到手,更是煩悶的要命。送上門的錢財,他豈有不要的道理?

遂不等盧淑珍把要求提出來,韓峰看着銀子的面兒就答應了。

韓峰次日便把消息傳給了程家大房的大夫人黃氏,說他曾經和忠信伯夫人有過肌膚之親,他知道她肩頭有一塊兒紅色的胎記!

一直不曾與賀雲昭會面的黃氏,便帶着韓峰和這個“秘密”,登了忠信伯府的門。

這是賀雲昭這一世頭一回見着黃氏,只見她四十上下的年紀保養的卻還不錯,除了眼角有些細紋,肌膚尚算光滑,穿着八幅紫色綜裙,頭簪金銀玉簪,身後跟着幾個行為穩重的丫鬟婆子,坐在修齊院次間的圈椅上。

賀雲昭笑望着黃氏,道:“大嫂如何有空來這兒了?”

黃氏笑道:“婆母不肯輕易相見,我們做晚輩的又不好打擾,中秋過後,倍是思念,想來想去,還是想來伯府看看。縱使有瞧不上我們的,我們做晚輩的也不能忘了本。”

“大嫂說的哪裏話,把伯府的人拎出來挨個地問,哪一個敢瞧不起主子?”

“下人自然谄媚,不需鞭子吓唬着,也不敢說主子的半點不是。”

賀雲昭懶得同她打機鋒,便道:“若是大嫂要去看老夫人,我這便命人帶你去。”

黃氏淺笑道:“不忙,我們妯娌兩個還未好好說過話。這回科舉仁哥兒可下場了?怎麽半點消息沒聽到?”

程懷仁攀上了平樂郡主這枝高枝兒,哪兒會去參加科舉自找沒趣,自然是等到了年紀襲爵去吏部領了差事,何苦考不上落榜,給別人奚落他的機會?

賀雲昭便道:“沒有下場,估計要等三年後了。”

“我說呢,要是跟我家老大一起下場,也早該報中舉的喜了。”

賀雲昭應和道:“大公子中舉了,那倒真是喜事一樁,看來少不了一頓酒吃了。”

“那是自然……我這裏倒是有一樁奇事要問問弟妹。”

“什麽事?”

“我帶了個人來,現在就在伯府外邊的馬車裏,若是弟妹同意,我便叫他來親自見見你,也好聽聽,那奇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賀雲昭還不知道黃氏帶的是誰,不樂意聽她賣關子,便皺眉道:“有什麽事大嫂便說吧,何必繞來繞去。”

黃氏臉色一僵,沒想到賀雲昭說話這般直來直往,看了看旁邊的丫鬟們,道:“到底是件與你有關的事,先叫丫鬟們退下,我再同你說。”

都這般刻意了,賀雲昭若真叫丫鬟退下了,反而是心裏有鬼,便道:“無妨,我心如明鏡,有什麽奇事怪事,但說無妨,不過只一條,要是敢污蔑到我頭上,不論是誰,可別怪我心硬如石!”

胎記的事都是板上釘釘的,除非賀雲昭把背上的肉剜掉,否則怎麽都逃脫不了和韓峰兩個有瓜葛的嫌疑!若是這等流言蜚語從這裏傳出去了,堂堂诰命居然出嫁之前便沒了幹淨的身子,她這伯府夫人的位置,也坐到頭了!

眼下伯府裏沈蘭芝已經被收拾妥帖了,謝氏又不管事,黃氏只要收拾的了賀雲昭,程懷仁那個不成器的也幹不成什麽大事,她的手便又可以伸到伯府裏來了!

黃氏揚唇逼笑,吩咐身旁的丫鬟把韓峰喊了進來。

韓峰有些發怵地沖兩位夫人見過禮,便怯怯地擡眼觑了賀雲昭一眼。

賀雲昭淡淡地看着他,沖黃氏譏笑道:“就是他?只怕大嫂要白費心機了。”

“什麽白費心機,不過想聽你怎麽說這樁奇事而已,若是弄錯了,這屋裏只有咱們妯娌兩個,加自己的貼身丫鬟,也不至于傳出去。”

說是這麽說,若真是翻不了身的事,賀雲昭才不信黃氏能守得住話,只要随便打發一個丫鬟傳出去,再把責任推卸下去,便能在外人面前幹幹淨淨地抽身,也不會落下個刻薄狹隘的名聲。

賀雲昭沒什麽耐心再對付黃氏這種,看着面上平靜如水,肚子裏卻一肚子壞水的女人,還不如盧淑珍那般大吼大叫來得爽快,便道:“是什麽奇事,大嫂你倒是叫他說說。”

黃氏瞧了一眼韓峰,韓峰便道:“我……曾與夫人有過肌膚之親,我知道夫人背上有塊紅色的胎記,有指頭大小。若我所言有誤,願割下舌頭!”

賀雲昭身旁的兩個“文”都吓壞了,她們伺候主子洗澡的時候确實看到過這胎記!

黃氏看着眼裏透着驚訝的兩個丫鬟道:“這兩個丫頭是怎麽了?難道真被這樁奇事給吓到了?莫非……韓公子說的是真的?”

賀雲昭波瀾不驚道:“我當什麽大事,幼時我曾在姨母跟前養過一段時間,韓公子是我表哥,年長我三歲,那時候我四歲,他七歲。就是那時候他瞧見了我的背後的胎記。莫不是四歲的事,拿到現在随口一說也作數?所謂肌膚之親,不過是十六年前,兩個表親小娃娃之親而已。韓公子也真是有膽子,居然拿個莫須有的事來污蔑我,不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你們兩個敢給我立下生死狀,我自有法子證明我是清白的!我最後只說一句,你們敢不敢?!”

肌膚之親自然是假的,黃氏和韓峰都心知肚明,兩人都沒想到賀雲昭這般有膽魄,登時都吓得臉色發白。

黃氏握着圈椅的扶手勉強扯了個笑道:“就是怕污蔑了你,我才沒把人帶到你面前,既然沒有此事,這人又是你表哥,我便把這人交給你處理了。”

說罷,黃氏居然起身走了,把韓峰留了下來。

韓峰逃跑不及,被婆子按下,跪在賀雲昭面前讨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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