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chapter 37

當肖傑下臺的時候，鄧元天想到了自己要演唱的那一首歌中的一句歌詞。

他在做改編的時候，改動了些許詞句，剛才有一瞬間想到其中一句，覺得改得并不算好。

于是他低下頭去，腦海中盡力搜羅着更合适的字句。

聽到四周的驚呼聲時，他心中劇烈一跳，終于回過神，擡起頭。

他看到即将倒下的人放緩下降的速度，背部貼地，在光滑的舞臺上做了一個回旋，随着音樂繼續收縮肌肉，胸腹呈現張弛有度的震顫。

肖傑嘴角的笑意收斂，觀衆們則是由驚轉喜，原來剛才并非是失誤，而是假意的摔倒罷了。

他們重又恢複了欣賞的心态，繼續觀看着舞臺上的表演。

在腳下打滑的那一瞬間，程南才從糟糕的走神中醒轉。

他下意識地望向座席處，看到那個人終于擡起頭朝自己看了過來。

那一秒很短，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繃緊肌肉，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順勢在地板上做了一連串的動作。

除了他自己，幾乎沒有人覺得剛才是失誤。

那道目光重又落在他的身上，程南在接下來的表演中感受到一種奇妙的心安。

他沒有再出錯。

表演結束之時，程南收起動作，平複着急促的呼吸，垂下眉眼，朝臺下彎腰鞠躬。

“程南！程南！程南……”

“南哥最棒！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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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的觀衆熱切地喊着程南的名字，唐之銘示意了幾下聲音才消減下去。

“郝麟老師，”唐之銘說，“我剛一直都有觀察各位導師的反應，你的反應最強烈，對程南的表演有什麽想法嗎？”

郝麟點頭：“有，用兩個字來說，精彩，四個字可能更貼切，非常精彩，能夠看得出來他身體的可塑性很強，基本功也很紮實，我的這段舞蹈讓他改編下來，比原版更好。”

姚晶晶跟了一句：“是的，印象裏程南各個舞種都有涉獵，所以能夠駕馭多樣化的舞蹈。”

“看來導師們對我們選手的評價都很高啊，”唐之銘圓滑地沒有單獨拎出程南的名字，“确實，決賽的表演都能看出大家的用心和努力，這樣的付出想必也會得到應有的回報，讓我們來看看兩位能拿到多少的投票數。”

三分鐘後，程南獲得了導師與金主代表人的全部投票。

觀衆投票結果統計結束之後，唐之銘朗聲宣布道：“好，第三場PK的票數已經統計完畢，哇哦，這一次的票數都很高。陶欣月老師，要不要猜猜？”

陶欣月笑着擺手：“這恐怕猜不到。”

“猜前兩位數就可以。”

陶欣月支着下巴想了幾秒鐘，說：“我猜最大的是19，最小的……猜不出來。”

“恭喜陶欣月老師回答正确！同時也恭喜程南以198324票獲得了第三場PK的勝利！”

大屏幕顯示出程南的票數柱之後又飛快地彈出了肖傑的得票數。

唐之銘攬着他的肩膀：“我們阿傑也非常棒，16萬票，非常不錯了。”

看到票數的那一刻，肖傑的神情有些失落。他竭力克制着內心的不滿，擠出一個得體的笑容：“謝謝唐哥。”

針對這樣的票數，彈幕上又是熱烈的議論。

“我的心跳又加快了！！啊啊啊啊，拜托讓坦克七號贏吧！！”

“肖傑和程南差的也就是導師和金主代表人的那三萬票啊！太可惜了！”

“可惜什麽？程南表現更好的呀，不過肖傑人氣也很高，所以觀衆投票基本持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啊，不管了繼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兩位選手下臺，唐之銘說：“這裏是《新生代男團》的決賽現場，兩個組合之間還剩下最後一場PK，截止到剛才，坦克七號的總票數為485059，Chasers的總票數是479575。這個票數差仍然讓我們的決賽充滿了巨大的懸念，只有幾千票之差。究竟是坦克七號能夠守住堡壘，還是Chasers能夠逆風翻盤，究竟今天晚上誰能摘走冠軍的頭銜，成為最後的勝利者——話不多說，我們請最後一組參與PK的選手登臺！歡迎孫成飛，鄧元天！！”

“玻璃球加油！”

“鄧元天！鄧元天！鄧元天！”

“孫成飛最棒最棒最棒！！！”

“坦克七號必勝！”

……

當兩個人在臺上站定時，場上的氣氛已經升至最高潮，粉絲們各自嘶喊着支持的一方，大有靠聲勢壓倒另一方的意圖。

請他們各自說出了感想之後，唐之銘最後問道：“第四場PK馬上開始，成飛，告訴所有人，你接下來要表演的歌曲是什麽？”

孫成飛望着下面的觀衆，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小宇宙》。”

導師席位上，陶欣月眼睛一亮。

《小宇宙》，三年前由一位幾乎沒有名氣的歌手發行在自己的專輯中，後來由陶欣月翻唱，小火過一段時間。原唱是一位女生，至今還未有男歌手翻唱過這首歌。

陶欣月目光熱切地看着鄧元天，說：“我很期待。”

孫成飛自然注意到她在看誰，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拿到這首歌，确定自己要和鄧元天對位之後，他就找到了以前結識的幾個音樂人，共同完成了對這首歌的改編。對方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青年，不會比那些專業音樂人的經驗更豐富。

因此，他有足夠的信心在改編上勝過鄧元天，只要這一點勝出，再加上本來的人氣，就有很大的機會贏過對方。

幾分鐘之後，觀衆們的反應也印證了這一點。

連陶欣月都露出了十分驚喜的神情，驚呼道：“怎麽之前沒有發現成飛有這樣的改編天賦？！太棒了！”

《小宇宙》本來是小情懷，但孫成飛的改編完美地融合了他自身的特點，賦予了這首歌以陽剛的特質，嘹亮的聲音令觀衆們格外地激情澎湃。

下臺時，孫成飛贏得了滿堂喝彩。

吳澤自己比賽時都沒那麽緊張，但在孫成飛謝幕時卻如坐針氈。

唐延按住他的肩膀：“別抖了。”

吳澤說：“我緊張死了，元天一定比我還緊張。”

“他心态比你好多了，好好看表演吧。”

在隊友緊張擔憂的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鄧元天一步一步走上舞臺。

确定話筒無誤後，他向樂隊點了點頭，又轉過頭，向舞美組工作人員致意。

整個錄播大廳的聚光燈在一瞬間盡數熄滅。

“诶，怎麽看不見了？”

“什麽情況？沒電了？不會吧？”

“搞什麽名堂啊？”

在現場觀衆嗡嗡發問之時，鄧元天身後的背景屏亮起，大廳穹頂的玻璃屏也亮起，人們如墜星空。

萬千星辰在其上緩緩流淌，黑色夜空中點綴無數星光，耀耀輝映，如夢如幻。

與此同時，伴奏聲起。

前奏與方才的表演已有所不同，是徐徐漸進的，如行星環繞星系中心，不懼孤獨，踽踽獨行，穩重又不沉悶，帶着追逐般的輕快。

那曲調裹挾着充沛的吸引力，以至于鄧元天開口唱歌的時候，臺下觀衆皆是一怔。

他的聲音通過技巧，比之前的演唱多了些空靈之感，那歌聲通透，澄澈，不染一絲纖塵，與他身後的星辰相襯，讓人想到廣袤無垠的宇宙，也是那樣幹淨和渺遠。

原本平穩的曲調被大刀闊斧地改動了，鄧元天的歌聲在低音與高音之間不斷過渡，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人們的情緒也随之波瀾起伏，翻滾沉澱，洶湧如潮。

歌唱到一半，一些人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歌詞變了，原先是微小情懷，如今已朗然成更廣闊的主題。

浩瀚宇宙中光年翻覆

行星日夜兼程

踽踽獨行迎着攔阻

不問結果 不問始終

時空鬥轉不過一瞬仰俯

一息囊括萬千

星雲翻湧往複無常

不問疾苦 不問沉浮

……

他用那樣令人沉醉的聲音描摹宇宙中的星河圖景，追随行星千萬年不變的軌道，傾訴每一寸光陰的故事。

億萬年如同一秒一樣長，一秒也只不過是億萬年的縮影。

生命衍變，有始有終。時空往複，無始無終。

歌唱時，鄧元天望着穹頂上的那一片星辰。

他情不自禁地閉上眼，像改編這首歌時那樣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想到了童年，想到家庭露營時他趴在草地上看星星的夜晚。

“星星好美啊。”七歲的鄧元天望着星空說道。

父親威廉攬着他的肩膀：“是啊，很美，寶貝知道嗎，你看到的星星其實是幾萬年前的星星。”

鄧元天眨了眨眼，呆呆地問：“為什麽？”

“因為它們的光跑得很慢，要跑幾萬年才能到達地球。”

“是這樣嗎？那我在這裏唱歌的話，它們也是幾萬年後才能聽到嗎？”

威廉哈哈大笑，将他抱在懷中：“是啊，寶貝現在唱歌，幾萬年後星星聽到了，就會感到特別驚訝，哇，原來有人唱歌這麽好聽啊！”

鄧元天笑得燦爛，抱住父親的腰，仰頭看着銀河璀璨：“那我唱給它們聽！”

人們常說，人死之後，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永永遠遠守護着地上的人。

所有人聽着歌曲最後長達一分鐘的，令人震撼的吟唱，可此時此刻，鄧元天幾乎忘卻了自己在比賽。仿佛在那一刻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仍能看到滿天星辰。

他希望他的歌聲，天上的人真的能夠聽到。

停下唱歌的那一刻，鄧元天在心中說道：爸爸，你所期盼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